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能忍必有所圖

其他人也都聽出了這說話的奇怪之處,既不是中原人說的話音,也不是北方胡人和西方安息人說話的口音,不管是漢人還是胡人,即便是吐谷渾和安息人說的漢話,哪怕是咬字不準,那也都是陰陽頓錯,聲調變化豐富的,這些人說的話,王況在長安都聽到過,哪裡像這聲音,又生硬又沒有升降調,還是一字一頓的說出來,彷彿這說話人的喉里卡了個大石頭,很沉重。

一句「什麼東西這麼香」就被他說成了「誰么,咚,系,介么,祥?」這也是大夥正在吃喝著,在這樣的場景下,自然也不會聽錯了,都聽得出來說的是什麼,只是,這也忒拗口了吧,怎麼聽怎麼不得勁。

王況很熟悉這個腔調,心中感慨,有多久沒聽到這樣的聲音了?沒錯,這就是後世人都非常熟悉的洋鬼子或者是倭奴說漢語的腔調,王況第一個就是想到倭奴或者是棒子,歐洲人,門都沒有,大唐那麼發達的造船技術,都還沒到過遠洋呢,歐洲人怎麼能過來,絲綢之路上,只有阿拉伯人和大唐人在走,歐洲人此時大多還是茹毛飲血的階段,還是城邦國家之間征戰不休,哪有那個能力到東方來?幾百人的戰役就敢誇口說是史詩戰役,王況都為他們臉紅(歐洲奴隸和封建史上,超過十萬人次的戰役幾乎沒有,過萬人次的也是鳳毛麟角)。

循聲看去,就見門口站了一個矬子,只有一米四左右,羅圈腿,腦袋後面豎著個衝天小辮,眉毛剃的光光的,然後在眉毛的位置用黑顏色點了一點做眉毛,嘴巴也是在正中間的位置用紅顏料塗了兩點,彷彿兔子的三瓣唇,隨著他的說話一張一合著。

這人身上是用一塊破麻布胡亂的披著,然後在腰間用根麻繩捆紮起來,權當是衣服了,最最搞笑的是,他的腰上斜斜的插了一把竹刀,整個人的裝扮就如同馬戲團里的小丑,古怪至極。

衝天小辮,剃眉毛,果然是倭奴,這時候的倭國,根本沒有冶鐵技術,只能冶煉出非常少量的粗銅來,那麼少量的銅,只能是貴族和軍隊才有資格用上銅刀,其他人么,當然只能用竹刀代替,眼前此人,應不是貴族,要是貴族的話,也不會跑到建安來了。

這時候的倭國,航海技術更是不堪,他們沒有能力造出可以抵抗洋流和風浪的大船,就連舢板也是那麼可憐的幾條,所以只能是讓舢板順著大陸架洋流飄,從東南沿海地帶登錄,這個情況一直到明末都是如此,鬧倭蔻最凶的並不是離倭國最近的山東一帶,反而是福建浙江一帶最凶,這就是和他們的航海技術有關了。

「這人裝扮恁奇怪。」孫二嘀咕了一句,然後堆起他的職業笑容,迎了上去:「客人裡面請。」

「某,妖其,淚哥。」那倭奴眼睛四下一轉,就盯住了王況他們正在大塊朵頤的腌菜炒肉,拿手一指,都說倭奴的狗鼻子靈,看來這話不假啊。

「這個啊?」王況放下碗,抓起桌上一個空著的盛鹹菜的小碟,夾了兩筷子就滿了,「承惠,十吊錢。」

十吊?孫二一聽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在富來這麼些年,在王況的耳濡目染下,多多少少也會了些成本核算的法子,再他算來,這一碟腌菜炒肉,肉最多一兩文錢,這一碟么,大概是一顆梅菜不到的樣子,算上人工費用和材料費用,再加上小東家說的那個什麼技術費,頂了天去,這一碟賣個十文,就是暴利了,而小東家竟然一開口就是十吊,這一刀,夠狠!

其他人一聽眼睛也都眯了起來,這不是小東家的性子啊,小東家就是再宰人,那也是看誰去下刀的,而且也沒這麼狠過,這麼一點的腌菜,吃了就是沒了,又不能當種子,賣十吊,絕對是天價,但小東家這麼說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所以都開口附和道:「嗯哪,十吊錢,先錢後貨。」好么,這比王況還要狠。

那倭奴一聽臉色一變,似乎就要發作,不過也只是變了幾變,就強忍了下來,伸手從懷裡掏出一物:「某沒那麼多錢,這個行么?」(那樣寫實在拗口,就當正常人說話寫了。)

「行啊,行啊。」孫二一見兩眼就放光,連忙的接了過來,將倭奴引到位置上,從王況手中接過那碟的腌菜,又給他盛了一碗粥,「這粥算送的,不夠再盛。」

孫二回到王況身邊,一臉奸笑,將從那倭奴處得來的東西遞到王況手上,伸出拇指翹了翹。眾人這才看清是什麼東西,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看著孫二的眼光都不一樣了起來:你這小子,膽夠肥,連這個都敢當十吊錢收了下來。

這是一粒比黃豆大些的狗頭金,就這一粒狗頭金就不止一貫錢,哪怕那碟腌菜真的值十吊,那也能買十好幾碟,更何況那碟腌菜最多只值兩三文錢呢。王況卻是像意料中的一樣,癟了癟嘴:「才這麼點?」

這下連孫銘前也坐不住了,拿手指著王況,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什麼才這麼點,這已經是比富來客棧一天的營業額還多了,難道還嫌不夠?

王況看眾人的眼光,這才明白過來,於是笑笑:「他們那這個多的是,比銅還不值錢。」他這話是有點過了,金子再不值錢,那也是遠比銅貴多了,不過大家也都明白王況的意思,那就是這矬子那地方產金啊。

倭國其實金並不是很多,而是銀多,只不過在倭國,還沒有把金當做是流通貨幣來使用,只是當做貴重的裝飾,而狗頭金相對較脆,不易加工,倭國人又沒那麼高的冶煉技術,所以狗頭金的價值反而不如金砂。王況也懶得解釋那麼多,他要傳達的信息就是,眼前的矬子,就是伸長了脖子待宰的羔羊,你們就把刀磨得鋒利些吧。

「啪!」孫二輕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怎麼能就免費送他粥呢?怎麼地也要收個百八十文錢啊。」王況要宰的人,孫二向來是最積極行動起來的,他本來還以為這一塊狗頭金已經足夠了,卻沒想到,自己的境界還沒到小東家的高度啊,瞧小東家說的,多有深度,才這麼點?

只是送粥的話既然已經放了出去,孫二也不好反悔,等那矬子風捲殘雲般的將一碗粥消滅下肚,他咬牙切齒的又給盛了一碗,結果那矬子是一碗接一碗,連喝了五碗粥下去,把個孫二肉疼的邊盛粥邊嘀咕:「哎,又一個百八十文沒了。」引起眾人一陣鬨笑。

「小東家,您這黑不溜秋的菜真箇要十吊錢?」

王況頭也不用抬,就知道只有路人甲和路人乙這倆活寶貝敢這麼說自己搞出來的腌菜是黑不溜秋的,其實也對,腌菜腌的時間越長就越黑,越黑就越香,現在炒的這一大盤,開壇時間早了點,還是深褐色的,但是要是一直不吃,連續炒上十幾次,就會黑得發亮,大老遠就能聞到撲鼻香味來。嗯,深褐色嘛,說黑也對。

富來客棧的其他人可不會用這麼樣的詞來這麼評價王況搞出來的東西,放眼整個建安,只有這倆騙吃騙喝的活寶敢這麼說,但王況也沒惱過他們,大實話么,有啥可惱的。

不用問,這倆活寶估計聽到了點風聲,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趕來瞧瞧小東家搞出什麼好東西來,然後抓緊時間去騙吃騙喝一番,至少,總歸是能騙到一頓罷?騙完一頓了,就馬上起程去其他縣繼續「賣消息」去。

王況伸出了三個手指頭,瞪了問話的路人乙一眼,警告他不要亂說,路人乙一看,喲,才三文,要是三十文,那就不是三個手指頭,而是先握一個拳頭後,再伸三個手指頭了,若要是以吊來計的話,那又是另一個手勢,是先握拳,再攤開,然後收起倆指頭,這都是建安通用的,商人講價,都是將手互相伸到對方的袍袖裡,用手勢來比的,不發聲,這樣一來旁人就不知道成交價格了。於是心領神會,連道:「省得,省得。」

「你們也別去騙吃騙喝了,今兒個開張大吉,就坐這一起吃罷。」一碟的腌菜換一個狗頭金,王況雖然是不大滿意,但也是心情大好,將狗頭金又丟還給孫二,讓他記到柜上,又邀請路人甲和路人乙這倆活寶坐下來一起吃。

說起來王況還是很滿意這倆活寶的,他們簡直就是富來客棧的義務宣傳員,富來一有什麼新東西,幾乎都是他們第一時間的傳了出去,而且他們故作神秘的效果比其他人傳出去的要好上許多,王況有時候甚至在想,是不是該給他們發發工錢了?不過,要是給他們發了工錢,保障了他們的收入,恐怕他們就不會這麼賣力了,還是順其自然罷,過兩年,等不需要他們這麼宣傳了,再一併補給他們就是。

其實這倆活寶每次來富來吃喝,孫掌柜都會交代給他們的分量上足了的,各地分號上這倆活寶也都上了「看顧」名單的,容他們賒欠,而且也從不催討,但這倆活寶估計是覺得總賒欠不大好意思,所以是除非斷糧到前肚皮貼後肚皮或者說實在是太饞某樣吃食了,才會賒欠。

倆活寶受寵若驚,連聲的道謝完後,也不客氣,坐下來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孫銘前見他們吃得樣子,提醒到:「留些肚子,不然中午可就沒地容了。」

路人甲一聽,那個感動啊,孫東家這是暗示他富來客棧不會那麼快推出這新菜來,給他們倆時間去賣消息啊,口裡含著粥,含糊不清的嗯嗯著,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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