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十里亭(下)

沒想到啊,自己這才前腳離開長安,他們就動作起來了。由此看來,林府外面鐵定是有他們的人日夜盯著的,說不定,坊兵裡面就有他們的人,王況心中一陣後怕,幸好當初阻止了程處默的安排,否則,真要被人發現了自己的布置。

原來,王況今早才出城,中午時分,苗五就發現有個人拎了個食盒閃到了胖子所住的那院里,開始的時候,苗五並沒注意,因為每天這時候都有酒樓的夥計給胖子送吃的。但是最後被苗五發現了不正常的地方,以往送飯的都是送到後不消一會就出來的,但今天竟然足足呆了半柱香的工夫才出來,而且進出的時候還要左顧右盼一番,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一樣,這和以往的酒樓夥計大搖大擺的進出大不一樣。

因此,大驚之下,苗五讓其他人盯著胖子的院子,自己跟上了那個夥計,確認了他身上沒有帶著小冊子後,又看到那夥計進了酒樓才又折回來,換了人去盯著酒樓,自己親自盯著胖子,他可是記得王況的交代讓他盯著冊子不放的。

入夜時分,胖子出門了,苗五帶個人跟了上去一聞,確認了冊子就在胖子身上,就讓跟著的人回去把所有人都叫了出來,遠遠的隔了百丈外按他留下的暗記也跟了上來。這次胖子沒有七拐八拐的玩花樣,而是徑直的一直從長安西南角走到了西北角高品文官和皇子們所在的坊區中的休祥坊,要說苗五運氣也是極好,正好守著休祥坊街口的一個坊兵竟然也是他的老部下,雖然按規矩苗五是不能進坊的,但那個老部下卻是告訴了苗五,那胖子以前經常進出的一個府邸,當下把苗五嚇出一身汗來,覺得事關重大,還是要趕快報給郎君知曉,因此就差了人策馬連夜出城,趕了上來。自己則在那個坊街口的一家客棧住了下來繼續盯著,也幸好王況有給苗五預支了錢,而且苗五他們跟著王況之後,王況都將他們的行頭上上下下全換了一遍,都是用上好的料子做工考究的袍子,走在街上,不熟悉的人根本就會將苗五他們當做是某個小富貴人家的子弟。所以苗五也就很順利的住進了這個專門為這附近坊區里的府中下人管家親友來訪時住而設的客棧里,沒人有懷疑,住進去的時候,掌柜的還點頭哈腰的問苗五是要尋訪哪家的,也好幫幫忙。

「這麼說,是李胖子了?」王況聽了來人的彙報,一手托著下頜,一邊來回走動的自言自語。

這個死胖子,哥又沒招你惹你,不就是你幾次來訪哥不見么?犯得上盯著哥不放?王況有點惱火,自己千避萬避,還是逃不脫被死胖子盯上的厄運。看來,之前死胖子幾次來找,也並不全是沖著李業嗣而來,還有一小部分原因是沖自己來的,再加上李業嗣又被派到建州,最近又有那麼多勛貴想方設法的調去建安,自己已經從原來那個不怎麼惹眼的小小宣德郎轉變成了一塊蛋糕了。

只是這個李胖子可不好對付,從現在到李胖子謀反事敗還有好些年,自己要怎麼熬過這幾年呢?

從目前來看,李胖子還是擔心自己知道他對自己上心的事,也就是說,李胖子到現在還沒打算用打壓排擠的手段,或者說有這個打算,但並沒打算用上,現階段,李胖子應該還是以拉攏為主,只要自己沒有透露出靠向哪一邊的意思,或者說,只要自己沒有任何向太子李承乾示好的意思,李胖子就不會對自己下狠手。這個比較容易,本來么,早就知道太子的下場,誰會那麼笨的貼了上去,找死么?

但是,王況還是不得不防著點,所謂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李胖子心胸像太子那樣的狹小的話,那可保不齊。如果說,以前沒和林家結親的話,只需要提醒提醒就好了,但現在,林家已經和自己牢牢的拴在了一起,那就不是提醒這麼簡單了。好在,事情也才剛剛發端,應該還至少有個一年兩載的準備時間;也或許,李胖子現在才有那麼一點點的想法,可能還是個雛形,而且李老二現在正壯年,李老二的威懾作用是不可小瞧的,若是這樣,準備的時間就不止一年兩年,而是會更寬裕。

現在,王況要面臨的最要緊事並不是怎麼解決將來李胖子的麻煩,而是怎麼樣去培養壯大自己的隊伍,而這同時,也是將來自己面對風暴時的基礎和後盾。本來,還想說怎麼去低調做事,怎麼去悶聲發大財,怎麼去遠離政治風暴中心,這也是他一直想著遠離長安,躲到那個偏遠的建安的主要原因之一。王況很討厭政治,很討厭政客們的一套又一套,甚至,他還天真的想過,要怎麼樣不去影響歷史的軌跡,盡量保持住它的發展方向,唯有如此,哪天,真有機會穿回去,或者說,自己死後,真的又碰到了穿越機會,還有機會再回去,哪怕是萬分之一、億萬分之一的機會,王況都不想放棄。現在看來,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既然已經來了,那就是已經參與到了這個歷史中去,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在無時不刻的影響這個歷史,影響這個世界,辣椒,友粉,番薯,水車,還有田黃,哪個不是影響歷史的大事件?

罷了,罷了,還顧忌什麼呢?既然已經影響,既然已經製造了歷史的暴風雨,那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去他娘的外祖父悖論,去他娘的歷史車輪,自己就另創一個王姓旁支又如何?能活這一世,好好的活一世,就夠了。再說了,所謂的外祖父悖論就和光速是速度的極限一樣,不過只是個設想而已,並不是定律,有什麼好顧忌呢?

那麼好吧,歷史,哥來了,哥既然轟轟烈烈的來了,那就要轟轟烈烈的走,等著啊!

黃大沒有打攪王況的思考,他也知道這事非同小可,一個小小宣德郎,如何能斗得過皇子?連程處默和尉遲保琳那樣的人都要避著呢,他甚至還想,不若小東家就乾脆去投了蜀王得了,當今陛下不也曾經不是太子么?或者說,如果不看好蜀王,那就去投太子得了,只要陣營一確立,那麼蜀王也不敢輕易對小東家下手。黃大又哪裡知道,自己的小東家卻是個知道後面一千多年的發展態勢的人,早就將李胖子和太子在心裡判了死刑了,避之惟恐不及,哪裡會去投靠。

定了心思,王況也不管大家都已經安睡下去,讓黃大把李管事叫了起來,讓李管事找了個心腹的林家人來,王況親自寫了封歪歪扭扭的字的信給林翰送去,務必要在明早城門一開就能送進城。王況的意思就這麼幾點:

一、讓林翰徹底排查林家所有家人的來歷,重點從他們開始賣友粉時查起,所有在那之後進林家的家人都是重點排查對象,要暗中排查,但凡有疑點的,都要小心注意,暗中觀察,但不可打草驚蛇。

二、苗五招來的那些人從即日起,不再回林府,也不再回王況府上,從明轉暗,或是在長安開個小鋪,或是做什麼鏢師之類的都行,最重點的就是要想法設法的混進蜀王和太子府中去,潛伏下來,在沒得到指示之前,就把讓他們自己當做和王況沒任何的關係,如果有任務,由苗五通知,若沒緊要之事,林家人和王況府中任何人都不要和他們聯繫。

三、林荃淼常舉後,若是沒中,就立即回到建安,由王況給他安排。

四、若是可能,盡量和皇子治交好,同時盡量避免和太子及蜀王泰有任何交結。

寫信的時候,王況並沒有避開李管事和黃大,他們二人越看越是心驚,李管事看了一遍,當即將信就著燭火燒了,表示要自己回去口述,裡面的事情太過驚世駭俗了,可以說,若是這信被有心人得去,稍加曲解,僅憑了第二條,就可以抄王況滿門,王況竟然想在太子和蜀王府中安排眼線,這還了得?別說在這兩家安排眼線,即便是在其他官員家中安排眼線,不要說皇帝不容,就是朝中眾臣也是不容的,試想,誰會願意別人在自己家中安排眼線?誰知道你王二郎會不會也在某家安了眼線呢?李管事沒有把握自己一路上不會被人盯上,黃大叫他起來的時候,已經把苗五報來的信息說了一遍,所以一結合王況寫的這封信,他就已經了解事情的大概,這時候雖然皇權尊貴,但一直以來,都是家族利益排在最前面的,至於說誰來坐天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保護家族的利益,所以他對王況的安排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他吃驚的是,似乎姑爺並不認為太子能登基,能登基的是那個才三四歲的還沒封王的小孩子。

既然李管事親自出馬,王況也就放心了許多,等冷靜下來,這才發現自己還是毛燥了點,這幾點安排,早半天晚半天都是一樣,並不會影響事情的發展,就讓李管事回去繼續歇息了,明早再走不遲,自己會在三十里亭這裡繼續休整一天,等他帶回來林家的安排。

可李管事這會哪裡還睡得著,他已經被王況的幾條給震得不輕,心裡暗暗為小娘子慶幸,也有點後怕,自己當初回長安後並沒做出什麼舉動來避免王況和林家結親,要是自己真做了而且成功了,林家恐怕還會是以前那個林家罷?可如今,瞧姑爺的口氣,似乎讓小郎君做官都是很容易的事,再想到說要交好皇子治,莫非姑爺真的是星君下凡,能預測禍福?

就這麼躺床上翻來覆去的,雞叫頭遍李管事就起來了,算算這時候出發,到長安城外只需稍等片刻即可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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