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澇

要說著胖子騙人是有一套,先是打聽清了王況「不在」家裡,這才上門來冒充王況的師傅,可能是也聽說了悟能和王況有點交情,也不知道怎麼就被他把悟能拉了來,增加可信度,至少,有悟能在的話,門房無論如何也不會隨便就應付了,進林府的可能性就更大,只要能進了林府,先是說讓自己的「徒弟」出來見他,「徒弟」自然是不在的了,然後呢,起身就走,一副我不是來騙財的架式,往往這個時候,一般人就會打消了疑慮,對他的戒心減少了許多,這時候他便在起身出門的當間,裝做不經意的想起來要收回所謂的自己當初給「徒弟」的書,一本書而已,不知道的自然以為值不了幾個錢,當然在覺得沒能招待好王況「師傅」的愧疚心下,一般都會滿口答應。

這樣的騙術在王況這樣的人看來自然還是比較拙劣,但在這個時代看來,已經是非常高明的騙術,時人信息本就不暢通,因此對騙術的了解肯定遠遠不如王況,就是這樣,王況在聽了那句話都以慣性思維下意識的應了聲,就更不用說旁人了。

然則,這胖子怕是千算萬算,也不知道交給他小冊子的便是王況本人,或許是他背後的人沒有告訴他王況的年紀,也或許是告訴了,但他因為有了王況不在家這個先入為主的念頭,想也沒想到這上面去。而且,別看王況還沒束冠,可因為自打進了富來客棧後,一日三餐都很注意正在瘋長的身體需要,反正自己能想到的必須的營養基本都補齊了,一日三餐的吃,比起一般人家的一日兩餐,那營養自然是無法比的,所以他的身子現在也是和程處默差不多高了,要有差,也就一個拳頭的差別,就是沒他那麼壯而已,因為王況並不知道唐時的長度單位和後世的米怎麼換算,但是根據他現在已經和一般成年人差不多高來判斷,現在也有近一米六幾的個頭,還有幾年時間,估計長到一米七五應該是沒多大問題,這在唐時可算是高個了。王況沒有打算讓自己再高些,再高了,那就太引人注意了,如果長到一米八的個頭,別人也不用怎麼形容他,就說他身高過丈,走到哪都能被人認了出來。所以,王況一直也沒將自己的鍛煉身體計畫付諸實施,他想等身體長得差不多了,再來鍛煉。正因為王況現在有了成年人的身高,加上這付身子年少時沒少受日晒雨淋的,即便這幾年景況好了些,皮膚白了些,但比起林荃淼這樣打小就沒怎麼吃苦的公子哥來,還是顯得黑,王況也只有在建安和人相比才會顯得白一些,但一到長安,那就在平均值之下了,所以王況從外表看起來,要比真實年齡大了起碼五六歲不止,所以,可能那胖子怎麼也會想像不到和他說半天話的人便是宣德郎本人。這時候可沒什麼影像技術,即便是再高級的畫師來幫王況畫肖像,王況臉上又沒什麼顯著的特徵,比如說長個黑痣啊什麼的,所以看過畫像的人也絕對不會認出王況來。不要以為像影視作品裡一樣,要緝拿什麼江洋大盜,往城門口貼張畫像就成。這又不是什麼素描,用毛筆來畫,而且這時候的畫又都是工筆畫,沒有抓住人臉上的特徵,那也是沒辦法準確描述的。

綜上所述,哪怕是有人跟胖子詳細的描述了王況的長相,王況只要略為改一下,站在胖子面前,胖子也是認他不出來的。

胖子掩飾不住一臉的喜色拿了小冊子走了,王況這才轉頭問悟能:「好你個大和尚(大和尚這一稱呼在古時是很尊敬對方的尊稱),你既然知道此人是假冒的,為何領上門來?」

「既然是假,自有其假的道理所在。」悟能聳聳肩,並沒睜開眼睛,說完這句又繼續念他的經了,王況一把拍了他的佛珠:「成了,別假模假樣的了,這經念於口和念於心又有何區別?有的人從不念經,但他卻是慈悲為懷,有的人別看天天念經,卻是生就一副毒蠍心腸,佛祖可不是看你念經多少的,而是看你做多少事的,人在做,天在看。」

「阿彌陀佛,師傅教訓得是,是某又著相了,這經不念也罷,還是做事要緊。」悟能這才睜了眼,收起佛珠套在手腕上,不再念他的經了。

二人這一問一答把岑餘子看得目瞪口呆,程處默他們已經是習以為常了,笑嘻嘻的上前一把攬著悟能的肩:「大和尚有什麼事可做的?不就是天天吃齋念佛么?」

「呵呵,況還以為就某一人不懂佛,卻原來還有個墊底的。」王況一臉的鄙視:「況雖不懂佛,但也是知道一點的,這出家人么,修心也要修,修身也要修,修心么,自然是感悟佛法;修身么,依況看來自然是普渡眾生,勸人向善了,比如說哪裡有災民了,比如說那家落難了,佛門中人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師傅說的是,如今正是有事需要師傅幫忙。」悟能接過了話茬,雙目有神,盯著王況看,看得王況混身很不自在起來:「有事說就是,先說好了,能幫的盡量幫,但別想況傾家蕩產。」悟能一說做事要緊,王況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了,所以才會有那番話出來,就是暗示悟能,自己不是那種賺昧良心錢的商賈。

早在月初,李管事回來的時候就提起過,河洛一帶連降暴雨,田中秧苗十停倒伏了六停,地勢高些的地方還好,但有很多地勢低的村子,別說農田,就連房舍都被淹了,眼見得今年秋收無望了,怕是到時候會有無數難民擁到長安來,要東家早做準備。悟能前段時間回了洛陽白馬寺,這次來長安,恐怕為的就是河洛一帶的水災,加上他剛說什麼做事要緊,王況也就把他的來意猜個八九不離十。

只是,自己也不過是個小商賈而已,比起長安城的許多人來說,那是遠遠不如,林家也不過是之前有點家產,但在長安卻一樣是小人家,也只有開始和王況做起友粉生意,後來又專賣辣椒醬,這才有本錢開起建林酒樓,到如今,建林酒樓也不過是剛把前面的投資收了回來,所以,一樣在帳面上見不到什麼錢糧。

不過王況不認為悟能找自己是為了化錢糧,以之前自己的觀察,悟能在豪門中還是有不少威望的,要錢要糧,他自可去找那些個豪門大閥就是,沒必要找上自己,之所以說別想讓自己傾家蕩產,王況也是拿悟能開心而已,這傢伙從來都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只是在當初的樊口相遇時候才顯出點放蕩不羈來,但過後,可能是從小受的教育使然,又是不苟言笑。所以王況這才想著拿他開心。

悟能又宣了一句佛號,王況既然這麼說了,那就不再需要他再開口解釋,就只等著王況自己開口就是。

「錢糧么,喏,這裡站著現成的倆主,他們應能勻點出來,不過你也別所有雞蛋放一個藍筐里,賑濟災民是大功德的好事,你最好是把整個長安的所有豪門都跑上一趟,大家都出點力,大家都得了功德,而且攤了下來,每家所出也就不用那麼多,都能負擔得起。不過,你想過沒有,授人以魚不若授人以漁?」

「授人以魚不若授人以漁?」悟能眼光閃動:「阿彌陀佛,還請師傅詳說。」

「這賑濟災民的好事,一次兩次,自然是不成問題,也不排除有大慈悲心的豪門願意舍了全部家當來幫他們度過難關,可未必人人都能如此罷?如今秋糧眼見是幾乎絕收,那麼糧種怕是也收不了多少,明年的種糧必定也成問題,或許盡了全力,幫災民過幾個月難關是能做到,可若真的是明年糧種也無,那就要幫他們撐過一年多,某可是聽說受災之地不止河洛一地,都畿、河南、河北、河東、淮南這幾道里都有不少地方受災,需要救濟的災民怕不下百萬,即便按每人每年兩石僅夠裹腹不被餓死所需糧來算,那也需要至少兩百萬石,加上種子,牲畜所需的糧草等等,沒個三四百萬石是遠遠不夠。現在大唐一年所收的賦稅怕也是沒這麼多罷?如此多的人需要救濟,恐怕是把國庫掏空了也做不到。」

「那是,當年討閥吉利可汗的時候,十萬大軍所需要的五十萬石糧草,就已經把國庫所存掏個一乾二淨,現在需要三四百萬石,哪裡能有這麼多?」一邊的程處默也知道了悟能這次所為何事了,比起王況來,他更了解庫存糧草的實際情況,就補充道。

「這,這可如何是好?」悟能原本只想著能籌措多少就籌措多少,現在一聽王況分析,嚇出一身冷汗來,如果情況真的如此,那到了年底,天一冷,還不是要餓殍遍地?這一連串下來,必定是瘟疫橫行,人間就此成了煉獄。

「也沒必要這麼緊張,想來陛下早已在籌劃此事,不過,若是全靠了朝庭之力,怕也是力有不逮,因此,若是民間眾人能眾志成城,大家齊心協力共渡難關,事情也就不會那麼嚴重,而悟能你,恰恰可以起到關鍵作用。」

「某能起關鍵作用?」悟能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不過轉念一想:「是了,某自可發動眾佛門弟子,大家一起化緣,總歸是比起某一人之力要強過許多。」

「正是如此,如今佛法大興,天下皈依民眾不少,尤其是一些豪門人家,多辦都設有佛堂,若是此次的化緣能讓他們在功德碑上留個名,想來也是願意慷慨解囊呢。」王況見悟能漸漸入道了,又開始誘導。

「功德碑?何為功德碑?」悟能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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