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華夏有鼎 第三十七節

公元一六九零年春天,鑒於帝國朝野沸騰飛揚的戰爭呼喊,大漢帝國皇帝陛下終於頒發了向南周皇朝宣戰的詔書。

如果按照歷史真實來看,這份詔書可也算得上是非常彆扭,這裡主要是因為林風和吳三桂那種彆扭的親屬關係,實際上這樁事情到了現在林風也感覺有些尷尬,但是現在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要知道這會炕都上了娃也生了,回頭再埋怨老婆沒選對父親,那也未免太不地道了一點。做男人的沒這個做法。

按照咱們中國的傳統模式,這份以國家名義辦法的宣戰書是以「檄文」的形式發布的,大體上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主要是講述吳三桂以及吳三桂他爸爸、他爺爺的一些事情,然後通過這些事來證明關於這姓吳的一家人是多麼的壞,其中舉了不少例子,當然除了少數關於貪污受賄、生活作風上的問題之外,份量最重的還是當年那個「慟哭六軍皆縞素,沖關一怒為紅顏」,不過這裡礙於皇后陛下的面子,大體上還是把陳圓圓繞了過去,主要是針對吳三桂背叛明帝國這個事情開炮;

到了第二個部分,文章就顯得頗為有些新意了,這裡把關於吳三桂起兵反清的事情拿出來好好褒揚了一下,其中就有「雖大錯已成、然幡然悔悟」字樣,意思就是他雖然壞得不得了,但最後還是走回了正路,回到了抵抗異族侵略的正確道路上來——實際上這個部分那就完全是皇帝陛下本人的別出心裁了,其實當初林風提出這個寫法的時候,負責起草的翰林院學士們幾乎集體發懵,如果說按照國人傳統的寫法,這個時候只要是敵人,不論是他幹了什麼,那肯定都算是壞事,而且是大奸大惡死有餘辜的那種,總之是一定要一棍子打死,所以在翰林院掌院學士張伯行最初給出的草稿里,吳三桂這回反清其實也是不對的,他給出的理由就是:這個時候吳三桂已經是偽清的臣子了,所以說按照君臣父子的理念,不論怎麼樣都是不能反叛的,一旦反叛那就是不忠、不義,所以順理成章的,大漢帝國這個時候應該很惡毒的指著這個傢伙大罵:「汝三姓家奴也!!」

當初稿出來之後,朝野上下包括李光地等人在內都沒什麼意見,大家都覺得這文章不錯,闡述的歷史事件基本屬實,發出的抨擊很有力量,應該會順利的取得道德制高點,但令人意外的是到了皇帝這裡就被卡住了。

很顯然這就是基本理念上的分歧了,林風當初一看到這帖子立馬火冒三丈,尤其是第二個部分,實際上按照這個時代的觀念,朝廷里的那些詞臣這麼寫的確是沒什麼錯,到底在十七世紀民族主義還不是那麼清晰強烈,除了皇帝本人之外,大夥的想法依然還是「家」和「國」這個範疇之內,但不幸的是林風卻顯然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在皇帝看來,吳三桂這個人若要按漢奸處理那也並無不妥,但三藩起義的事情那也還是有功的,按照嚴格意義上的說法,這也算是「偽軍反正」,所以就這個上面來講,人歸人、事歸事,絕對不能混為一談。

當然皇帝提出這個看法之後李光地等人立即按照儒家法則進行了反駁,除了大套大套的關於君臣法理上的理論說教之外,其中最為犀利的指責就是:吳三桂反清並非是出於「華夷大妨」,而是為了他私人的榮華富貴,這話說白了就是這種形勢下的反清主要是為個人撈好處的,並不是為了全體同胞的利益。

關於這個做法林風嗤之以鼻,實際上就他看來這種話幾乎算是屁話:所謂沒有好處誰會去拚命啊?!咱們為什麼要打韃子呢?不就是因為韃子佔了咱們的江山、騎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從而令全體同胞的經濟利益和人格尊嚴受損么?

所以說不論是反元也好反清也好,不論是口號喊得多麼響亮漂亮熱血沸騰,歸根結底,大家都還是沖好處去的,只是這種好處大家都覺得是自己應當得到的,所以感覺自己很正義。

那麼按照這個理論朝下走,他吳三桂即算是為了皇位而反清又怎麼樣呢?!這個事兒本來就是正確的嘛,咱們大漢軍起初反清的時候也不是就說:上為天下百姓討還公道,下為三軍將士謀個功名富貴么?!所以說這裡就不能就因為他吳三桂個人動機不純就否定了這一轟轟烈烈的民族起義不是?!

這番話說出來之後帝國朝野再次集體失聲,實際上不少人感覺皇帝這個話真的聽上去忒彆扭,但也不是那麼容易反駁:要知道這個理論最大的特點就是論點很穩,而且聽上去非常樸素、非常真實,如果要驗證的話隨隨便便在漢軍內部找幾個農村出身的士兵一問就可以得到答案;而相對來講士大夫傳統的那套「丹心照汗青」或者「浩氣塞天地」就多少顯得有些虛偽了,要知道這個世界上確實沒幾個聖人,能夠很純的為了那種精神上的執著去拋頭顱灑熱血,這種事情基本上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喊喊口號沒人不會,但在這種窗戶紙被捅破了的情況下再大唱高調,那任誰也都會有點不好意思。

於是這個詔書的第二個部分就和前一部分有點衝突,讀上去感覺有點不倫不類,當然這也並不妨礙第三部分的繼續批判,本來按照預定計畫,這個部分應當是承接第二個部分的意思繼續朝下走:偽清都定鼎天下繼承大統了你還要跳出來掀起叛亂,破壞人民的和平生活,破壞社會的安定團結,簡直最大惡極之至,所以帝國要討伐你——但第二部分被皇帝這麼一改,第三部分就沒法寫了,按照皇帝的意思吳三桂的「三藩之亂」已經被定性為「三藩起義」,偽清政府根本沒有任何法統可言,那麼就不能繼續在這個事情上做文章了,因為既然此事是正義的,所以南方人民遭受戰亂之苦那也是應該的,也是正義的。

經過翰林學士的一番商討,這個第三部分不得不拐了一個大彎,直接從吳三桂跳到了他的兒子孫子這輩,主要是闡述南周皇朝窮兵黷武的事情,大概的意思就是:南方人民經過一番戰亂就已經夠苦的了,但這會你們放著反清大業的正經事不幹,偏偏自個兒為了一個皇統之爭大打出手,簡直就是民族敗類,所以為了南方人民的幸福生活、為了全國的和諧和穩定,帝國政府有責任、也義務剿滅軍閥,替大漢民族清理門戶。

詔書寫到這裡就算完了,和歷史是上的那些檄文名篇相比,基本上很少有大話、套話、空話,綜合來看應該不算很成功,但在目前全國開戰輿論一邊倒的情況下,倒也還算是大受歡迎,基本上士林的反映頗為良好,也很少有儒家書生因為第二部分沒有繼承和發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跳出來唱反調。

早已準備妥當的各野戰軍團立即出動。其中,西線兵團羽林將軍瑞克所部,三個軍約四萬人向浙江方向緩緩推進,由蘇南出發,循太湖水道進軍杭州,逼迫仍在浙江境內混戰廝殺爭奪地盤的南周軍、尚可喜部隊以及台灣鄭經部隊向後撤退,意圖奪取浙江全境;南方兵團平遼將軍王大海所部四個軍約六萬餘人,自安慶誓師,跨鄱陽湖循大江南下,以左右兩個梯隊交替前進,向台灣鄭經所部佔據的福建發起攻擊;而中原兵團馬英所部集結了近八個軍十一萬餘兵員,在江西、湖北兩省近千里的縱面上,跨越大江,進軍湖南、廣東。

此次作戰,大漢帝國共動用三個主力野戰兵團,主力部隊共十五個整編軍計二十三萬餘兵員,其中騎兵部隊近六萬人,戰馬、騾馬等近十七萬六千餘匹,出動大小火炮一千六百餘門,兵艦、運輸船、商船等內河船隻四千餘艘,加上隨同進軍的各地投降部隊、輔助民團部隊以及徵用的壯丁,總兵力近乎七十餘萬。

放眼望去,整個南中國各條道路上都塞滿了軍隊、大炮和運送輜重的騾馬車輛,各條內河上船行如梭,帝國官方號稱的「百萬雄師」,幾乎不算是虛言恐嚇了。

昔日三國時曹操號稱百萬大軍傾國南下,大概也未必有如此威勢吧?!

面對著如此強大的戰爭機器,對面之敵幾乎聞風喪膽,各野戰兵團按照既定進攻路線一路推進,沿途竟無一絲停滯,而戰爭爆發之前,當面與其對峙的敵之一線守軍,不論是台灣鄭經部隊,還是南周戍邊軍,或者尚可喜的北上部隊,遠遠地望見漢軍進軍的塵土,便撥馬而逃,沿路各地地方守備部隊非走即降,不論勢力歸屬,但凡地方官員不是掛印潛逃,就是遠遠的遣使飛馬遠迎數十里,攜城投靠。

戰爭自一六九零年三月初爆發,直到四月月底,漢帝國陸軍各支部隊一路攻擊前進,長達數千里的戰線上,竟無一人膽敢率軍相抗,浙江、湖南、廣西等大片土地被納入林漢帝國版圖。

就在如此關鍵時刻,南周皇朝遣使北渡,請求面見林風。

林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實際上就在戰爭爆發之前,他就有了這方面的預感,看來這就是親戚關係帶來的惡果了,相對歐洲來說中國人對親戚還是看得比較重,不是那些表哥表弟就能拼得你死我活的蠻夷所能相比——當然,雖然皇帝陛下現在也是在做這種事情,但大凡場面上的交代卻是已經做過準備了。

南周的使者也並非無名之輩,如果真論起頭銜來,恐怕目前皇帝身邊這找不出能夠和他級別對等的官員,完整的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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