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國事、家事、天下事 第十九節

偷偷給當值太監塞了一張銀票,大漢軍械糧秣統計衙門樞密使大人汪士榮順利的獲得了通傳。

實際上按照他的權勢和地位,根本無須對這些閹人稍假辭色,而且就汪士榮所知,漢王本身對太監這種職業似乎有著某種先天性的反感,而現在之所以留用這些殘廢,一個是因為朝廷大臣的堅持,漢王不願意在這種小事情與大臣搞得不愉快,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這些太監之中確實有不少人有著相當的手藝——這種手藝與民間普通工匠的技能大異,是指伺候人的本事。

作為林漢帝國的秘密警察頭子,汪士榮當然知道這些東西,實際上出於好奇,他甚至還親自去見識過,清廷遺留下來的太監們中確實有許多奇人,和普通人相比,他們恭順異常,絕對乖巧伶俐,善於察言觀色,更令人感到震驚的是,他們有一整套揣摩女人心理變化的理論,很容易討得女主人的歡心,除此之外,他們之中也有非常嚴格的職能劃分,雖然這個群體普遍不大識字,但他們之中卻有技藝高超的廚師,有味蕾敏銳的美食家,有精擅辨別的絲綢專家,有精通鐘錶、琺琅、鼻煙壺內畫等製作工藝的工匠,甚至還有人善於捕蟬、善於養花、善於化妝梳頭等等,林林總總奇形怪狀,絕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所以經過一番周折和波轉之後,中南海漢王府最終還是決定和原來的明、清王朝一樣,留用了大批太監,作為伺候漢王一家人的僕役,當然,限於王室人數,現在大漢朝廷的太監製度,和原來的紫禁城相比,不論是在規模上還是質量上,無疑都大大遜色,人數從數千人銳減到四百多人,而且裡面絕大多數都是有技藝的太監,至於其他普通老弱,早已發配順天府充任雜役,在城市裡干一些骯髒的清潔工作。

鑒於歷代王朝的例子,汪士榮雖然權勢很大,但也絕對不敢對漢王府之內的太監掉以輕心,雖然此刻他們不被主公重視,地位也是卑微之至,不過這並不能成為他們被忽視的理由——昔日的魏忠賢等人,難道不也是卑微得象一條野狗么?!

當汪士榮看見林風之後,立即敏銳的發現主公的氣色不是很好,頭上的發簪稍顯散亂,眼中也若有若無的橫過幾道血絲,見他掀簾進來,躬身俯首,卻不回頭招呼,手中把玩著幾道奏摺,翻來覆去,眉頭緊鎖。汪士榮暗嘆倒霉,知道這時主公一定心情大壞,這時候見他,也不知道會不會觸到霉頭。

「臣,軍械糧秣統計衙門樞密使汪士榮,見過主公!!」

「嗯……」林風的鼻子輕輕哼了一聲,轉過頭來,招呼道,「紀雲來了?!來,坐這邊!」

汪士榮是親近的寵臣,所以林風是在內室接見他,這間屋子並不是正式的辦公場所,而是花園旁邊的小憩之地,一張大炕橫過室內,佔據了大半個空間,沒有書桌板凳,這時林風就坐在炕沿上,依靠著一張八仙桌,桌子上隨意堆疊著一疊奏摺和文房四寶。

順著林風的招呼,汪士榮恭敬的磕了一個頭,側身在對面的炕沿上坐下——這套動作他做得很平常,但實際上在現在的大漢朝廷之中,這種接見規格非常之高,可以說除了他汪士榮之外,只有李光地、陳夢雷、周培公、瑞克或者出鎮外地的親信大將如馬英之類,才可以享受到,普通大臣不論官秩如何,威望如何,即算是顧炎武那樣的牛人,也是無法享受到的。

沒有讓汪士榮挖空心思去猜測,林風隨手把奏摺拋開,主動說道,「紀雲,你知道這幾封奏摺是誰的么?!」

「回稟主公,臣不知!」

「是奴爾干巡撫張書玉,吏部尚書徐學乾和戶部尚書陳廷敬,」林風伸出雙手,使勁的在太陽穴附近按摩,搖頭道,「他們一齊上奏,說是身體不好,請乞骸骨!」

汪士榮默然,這三名大臣之中,徐學乾年紀最大,今年六十二歲,另外兩人不過四十多歲,基本上屬於仕途上的黃金歲月,這個時候請求辭官,當然是因為某事不滿意,給林風臉色看。

「你知道他們是為什麼事情么?!」

「回稟主公,臣知,應該是為通商侍郎徐大人更大漢錢莊之政而為,」汪士榮點點頭,坦承道,「此事外邊物議非常,說法很多,似乎鬧得不小!」

「嗯,我知道!」林風苦笑道,隨後一字桌上的一大堆奏摺,「這些都是議論,一小半是辭官的,另外一大半是勸諫的,其中不少老先生很激動,說我中了蠱,要抬著棺材來中南海,還有人要我殺許淡陽,不然的話他自己就去砍了他……」

汪士榮愕然望去,怔怔的看了奏摺半晌,默然良久,苦笑道,「此事……此事……此事當真……」他搖了搖頭,緘口不言。

「紀雲,你一向聰穎睿智,是我的肱股左右,」林風轉過頭來,朝汪士榮望去,誠懇的道,「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這個……咳、咳……」汪士榮情不自禁縮了縮身子,乾咳的道,「臣卑鄙小吏,此朝廷大政,非臣可以過問……望主公乾綱獨斷!……」

真實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啊,想當年君臣初見,他還是吳三桂的使臣,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指點江山侃侃而談,憑著三寸之舌,將林風和大臣們損得一無是處,那是何等的雄姿英發,現在卻連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林風心下嘆息,擺擺手,「無妨,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是,」汪士榮點了點頭,沉吟半晌,忽然問道,「敢問主公,李相(註:李光地現在已經不是漢王相,是首輔大學士,所謂『李相』,是客氣的說法)怎麼說?!」

「晉卿沒說話,」林風擺擺手,「他是朝廷柱石,不要怪他,他有他的難處,夾在我跟群臣之間,是不好說話的!」

「主公寬宏!」這次倒不是順口恭維,林風如此體諒大臣,汪士榮確實是由衷感動,「臣以為,主公在此事上或許是有些……有些……那個魯莽了……」

「是有點。」林風點頭同意,雖然有所預料,但反彈如此猛烈,卻也是所料未及。

「諸位大人都是怎麼說的?!」

「他們在奏摺中說我是明神宗,許淡陽是那些到處圈佔土地礦產的太監,禍亂社稷,是小人,要誅殺!」林風忽然笑了笑,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說寡人象明神宗么?!」

汪士榮搖頭笑道,「主公雄才偉略,自然不是明神宗之類昏庸之主所能比肩,」他想了想,「其實依著臣來看,主公這次該了錢莊之政,是不是要把財權拿到皇家手裡?!」

這句話問得非常突兀大膽,林風禁不住怔了一怔,轉頭瞪了汪士榮一眼,猶豫半晌,卻終於緩了緩臉色,點頭承認道,「沒錯,其實本來開錢莊的意思是為朝廷社稷,讓國家商業營運便利,不過後來聽許淡陽一說,倒也動了點心思。」

「主公倚臣為心腹,臣必不敢隱諱!」汪士榮臉色深重,「其實臣也大體明白,主公應該是為日後打算,免得為群臣所制。」

「嗯,」林風緩緩點頭,「你知道的,我的近衛軍不算朝廷之軍,是寡人的王家軍團,雖然那些人明面上都說近衛軍和大漢軍彼此兄弟,軍需不給不分高低,可融為一體,但誰能知道以後的情形呢?!」他嘆了一口氣,「此外,就算以後登基為帝,君臨天下,那又如何,修一座宮殿,做一點事情,都得受臣下制約……」

他苦笑道,「我可不想像明朝皇帝那樣,在深宮大院里當一個窩囊廢。」

汪士榮理解的點了點頭,實際上自從擔任秘密警察頭子之後,他老早就把自己定位成林風的家僕,而不是朝廷大臣,聽見林風的憂慮,他也是感同身受,「其實臣亦如此之想——不過主公也必須憂心,依臣看來,主公為開國之君,如此之威勢,就此一朝應該是不會有此非難!」

「誰知道?!」林風看了汪士榮一眼,「齊桓公威勢不威勢?他怎麼死的?!——這種例子還要我一個一個的找?!」

「主公的意思是,您於朝廷國庫之外,當有財權、和軍權?!」汪士榮想了想,「莫非您想用內帑給近衛軍發餉?不受朝廷之命?!」

林風眯著眼,含笑點頭,「現在用國庫的錢沒問題,近衛軍還是我的,但時間一長,誰能知道?等我老了、死了,那又怎麼辦?!」

「臣明白了,」汪士榮點頭道,「其實諸位大人也未必會反對這個您的……這個主意,他們反對的應該是許大人,其次……」他偷偷瞥了林風一眼,「其次,非微臣再次構陷大臣,通商侍郎是有私心,朝中諸位大人不服!」

「我知道——誰沒有私心?!」林風一哂,「他不過一個商人而已,做了官也還是商人,想在我這裡賺錢——不過我也想要錢,寡人和他可以合作!」

「主公恕罪,饒微臣直言,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貿然而行,臣恐有不測之禍!」汪士榮鄭重的道,「其實臣以為,主公之憂實有些過於謹慎,如今大漢蒸蒸日上,一統天下,只在朝夕之間,這天下萬民、世間萬物,甚麼不是您的,您又何必多此一舉?!」

「嗯,」林風苦笑道,「按道理說是這樣,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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