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國事、家事、天下事 第十五節

林漢小朝廷的官服很有點復古潮流,據說當初為了設計這種工作服,李光地等人也確實費了一番苦心,本來按照林風的意思,漢軍上下文武官佐應該以「復興大漢偉業為己任」,那麼在這個精神指導下,林漢帝國的官服應當象西漢、東漢的服飾式樣靠攏,不過這個設想很快就被實際打破,因為當裁縫們真的把那種什麼「峨冠博帶」弄出來的時候,文武百官包括許多大儒在內馬上就被鎮住了,雖然這裡面有不少人開口閉口聖人古訓復古崇禮什麼的,但這也都僅僅只是說說而已,所謂「三代之治」更象是共產主義社會之類,口號是口號,並不意味著大夥就真的打算這麼干,所以當樣品一擺出來,大夥就覺得怎麼看怎麼彆扭,於是眾人紛紛上書,要求漢王殿下「謹思量、應時遷(註:意思是適應時代變化,跟神偷無關)、考人情」,換一種更合適的工作服,以彰顯大漢官威。

老實說林風當然不覺得傳統的漢服很醜,實際上他覺得這種大袖寬袍確實是非常之雍榮華貴,不管怎麼說,那都比那個什麼燕尾服更有貴族味,但可惜的是好看歸好看,若是穿著它上街或者上班那就可能有點不合適了。

於是在這種心態下,原本就對漢軍軍服非常之嚮往的文官們就跳了出來,嚷嚷著要「驅胡易俗,為一代之先」,大條道理講了一籮筐,最後的意思就是大漢的文官要跟武官一樣,穿那種非常之眩目的工作服。

這件事情到了後來就變得很有點意思,本來在林風心目中,換套衣服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當然這也只是他個人的想法,實際上中國人對服裝也是相當之重視,所謂「衣食住行」,這個穿衣戴帽可是排在第一位,所以無論大漢朝廷在服飾改革上作出什麼樣的決定,都必定會對治下幾千萬百姓產生重大影響,這一點其實就可以在當初偽清統治時期可以看出來:一條命令一下,全國幾千萬人立馬禿腦袋留辮子,清一水長袍馬褂瓜皮小帽,紫禁城每天早上朝會,幾百號官員往那兒一站,活脫脫一殭屍大聚會。

現在的大漢文官制服就是新創造的式樣,和前朝比起來,很有點承上啟下的味道,因為受軍服的影響,原來甚為寬大的官袍被收束得較為緊張,胸前一排鈕扣自肩膀延伸到肋下,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冠帽則仿照前明,以烏紗為記,腰帶上佩戴玉石,按照級別大小各自區分,而原來象徵中國特色的補子也被有選擇的保留了下來,文官右胸著飛禽,武將繪走獸,這裡的等級區別自然也十分嚴格,若文官混到李光地那個級別,補丁上的飛禽就是仙鶴,而武將若是升到了上將軍銜,則就可以綴上麒麟。這種等級上的榮譽甚至還可以延伸到疊父母和妻子,比如最贈、封蔭以及誥命之類,這些東西在這個時代被視為光宗耀祖的事情,君王如果利用得當,絕對可以令人心甘情願慷慨赴死。

現在這種服飾在大漢領地內廣泛流行,深得廣大士紳、百姓推愛,實際上就式樣來講,這套衣服與傳統的漢服相比並沒有什麼很大變化,唯一的區別就是創立了金屬鈕扣這個概念,再就是腰身和下擺被拉短,做起事情來更加爽利而已,如果一定要說非常之「美觀、大方」那絕對是屁話,人類的審美觀念區別甚大,蒙古人以穿皮袍為美,滿人喜歡穿旗袍踩花盆底,而就算中原內地,各省的審美區別也不小,現在這種服飾之所以流行,只是因為林漢帝國兵戎強盛,中國老百姓習慣性崇威畏權,又喜歡盲從,跟著仿效罷了。

唯一令林風感覺有點不愉快的是,出於封建等級制度的慣性,當新漢服剛剛出台不到兩個月,大漢朝的禮部官僚們就以令人驚嘆的效率,火速炮製了一份關於對老百姓穿衣的限制,對老百姓的衣服作出了種種限制,詳細列明「除了官員及有功名在身者」,老百姓的衣服不得用什麼質料、鈕扣不得超過多少、帽子上不許裝飾什麼東西之類,明確宣告了官員們在這一領域的特權。

顧炎武的補子就是一隻孔雀,時下他於林漢朝廷之中司職國子監祭酒、禮部拾遺、漢王府侍講,銜從三品,看著是有點不起眼,但就依品銜而言,他在北京城中卻絕對是一位數得上的大官。在新的官職改革中,原本的宰相府被撤銷,以內閣取而代之,首輔大學士李光地位高權重,執掌民生錢糧,而級別也不過是正二品,巡檢都御史陳夢雷糾察天下,為乾坤司母,品級也只是從二品。所以說顧炎武在新朝鼎立之初,就能夠得授到三品高官,無論如何也算得上是「君恩深重」了。

不過官位歸官位,關於這一點眾位大漢文武倒也沒什麼人敢說三道四,顧炎武老先生名滿天下,人所共欽,論起學問輩份來,百分之九十五的大官見了他都得下跪磕頭,然後自稱「晚生」,漢王卑詞懇切的求他留在北京,明著看是客卿,但按照傳統習慣來說,更合適的說法那得叫「帝師」——如此牛人,誰敢不服,即算是李相爺、周司馬(註:按十七世紀的社會習慣,其時以溢美兵部尚書,這裡是漢軍總參謀長別稱)等大人物,想不甩他就不甩他,想給臉色就給臉色,誰還敢拿他在怎麼樣?!不過顧炎武的品級雖然確實不低,但這並不代表他有實權,實際上現在大漢排在前幾名的實權人物之中有一位軍統樞密使,論品級不過從四品,看軍銜不過一陸軍上校,但漢王於他言聽計從,寵信非常,朝中人望直追李光地、陳夢雷等一眾大佬,由此可見權力和級別有時候不一定是統一的。

與往次一樣,顧炎武見了林風,草草行禮道,「臣,國學侍講顧炎武,拜見漢王殿下——漢王千歲!!」

「先生請起!!——這邊坐!」待顧炎武坐下,林風笑道,「老先生今天來,恐怕又有大條道理要講吧?!」

「恕臣不恭!」顧炎武沒有回答林風的話,大大咧咧的從靴筒里抽出一根煙袋,啪嗒點上火,自顧自的吞雲吐霧,「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今天老臣忽然來了興緻,想和殿下聊聊!」

林風啞然失笑,現在這個世界,也就只有這麼一個人會忽然跑來對自己說,沒啥事情,就找你扯扯。不過他就是喜歡顧炎武這個脾性,臉上卻皺眉道,「哎,我說顧老,您這玩笑可就開大了,寡人日理萬機,時間緊張得很哪!——您這回想說什麼?!」

顧炎武嗤之以鼻,他身為禮部拾遺,對這事可是最為清楚不過,最近朝廷改制,滿朝文武都忙瘋了,就他一個漢王一天到晚沒事晃蕩,現在內閣班子才剛剛搭好,文檔都才理會清楚,他漢王接不到奏報,那怎麼忙得起來?!他持著煙管,在桌緣上輕輕磕了磕,「漢王您想聽什麼呢?!」

這可就奇怪了,不是你要找我么?!林風失笑道,「老先生想說什麼,那寡人就聽什麼!」

「那好!」顧炎武點了點頭,「臣聽說咱們大漢要鑄造大漢新錢?!」

「是有這麼一回事!」林風點頭肯定,轉頭朝顧炎武望去,訝然道,「您老人家不會不知道罷?以前咱們大漢朝軍政緊張,多有戰事,所以這個內政就有點不修了,現在咱們治下的百姓都還在用順治通寶或者康熙通寶,聽說遼東及朝鮮、東瀛等邊遠地方還有人用崇禎錢——如此荒謬之事,自然不得聽知任之,而今我大漢順天應名,改元稱制,當然要鑄造『元興通寶』,以為萬民流轉!」

「這是自然,」顧炎武笑道,「難為殿下一代天驕,居然於次小事留心,老臣佩服之至——不過殿下打算如何鑄造銅錢呢?!」

林風疑惑的看著顧炎武,這話有點莫明其妙,他到底是說鑄造銅錢的冶煉方法還是指行政上的操作手段?!

「哦,失語、失語!」顧炎武見林風錯愕,當即省悟過來,擺擺手道,「老臣是想請問,你是打算讓那所衙門來操辦這件事情?!」

林風愈加奇怪,他根本不相信顧炎武連這個都會不知道,隨口答道,「當然是戶部派員督察,工部出工匠人丁了?!」

「呵呵,是啊,這倒是老祖宗穿下來的法子,歷朝歷代都是如此!」顧炎武笑吟吟的點了點頭,朝林風笑道,「漢王如此遵行,也不算令人意外!」

他到底想說什麼?!林風當下打起精神,定定的看著顧炎武,「老先生,您既然這麼說,那肯定是有不同的方略罷了?!」

「正是如此!!」顧炎武果然點了點頭,隨手把煙袋擱在桌子上,正色道,「敢問殿下,如今我大漢財力如何?!」

「財力?!……」林風微微一驚,隨即大笑道,「我大漢財力一向豐裕!——先生何出此言?!」

「豐裕?!」顧炎武搖頭笑了笑,不屑的哂道,「不見得吧?!」

林風咳嗽一聲,「顧老——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好罷!」顧炎武微笑點頭,「臣得殿下關愛,在京久矣,故我大漢往事,倒也還聽得一些,這裡久給大王算算銀子罷!」

他咳嗽一聲,振奮精神道,「我大漢起兵之初,夷滅偽清朝廷,收其國庫、內帑,據言,摺合白銀約莫四千餘萬兩,對否?!」

林風稍稍猶豫,隨即點頭道,「不錯!」

「此後備戰、擴軍,收降、賞賜有功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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