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帝國東升 第三節

「請主公喜怒,軍師將軍絕無擅權犯上之意,此次暫滯使節,乃吾等合議而定,主公若要怪罪,則請賜臣與周將軍同罪!!」聲音極為陌生,林風訝然望去,只見大廳左側李光地下首的一名年老文官膝行數步,跪至大堂中央,眾目睽睽,他卻依舊不慌不忙,單手抬起,取下頭頂官帽,俯伏在地,大聲勸諫道,「某等均以為此令不妥,恐有損我主皇圖大業,故斗膽呈請主公再議!!」

凝視良久,林風方才認出他是漢王相下屬的禮部曹官張英,這個人原本是康熙的兵部侍郎,被漢軍俘虜後數月方才投降,其實林風手下象他這樣的官員為數不少,而林風之所以記得他,只是因為他投降漢軍的過程很有些戲劇化。

作為一個深受儒家經學熏陶的老儒,張英在忠君立場上可謂是相當頑固,昔日北京城破之時,他作為康熙的禮部侍郎被漢軍俘虜,當時報定了「忠臣不事二主」的念頭抵死不從,連續拒絕了包括李光地在內的多名漢軍高官的勸降,而這件事情之所以出現轉機,是因為他兒子張廷玉瞞著他老爹參加漢軍的科舉考試,有趣的是,如果僅僅是參加考試也就罷了,但他兒子張廷玉卻偏偏是個考試奇才,以十四歲之弱冠應大典,居然高中進士,爾後又進入馬庄武學受訓,直至現在入漢軍總參謀部陝西司任少尉參謀,成為漢軍小朝廷內年齡最小的官員。這件事情因為其獨特的傳奇色彩,曝光後轟動京師,在直隸大地傳得沸沸揚揚,人人見了張英盡皆恭維讚歎,張英眼見聲望不保,守節再也意義,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投降漢軍,被李光地任命為禮部主事,後來又因與俄羅斯使節伊霍諾夫斯基談判中表現優異,為漢軍爭取了大筆軍費,升遷為漢軍小朝廷的禮部主官。

作為執掌外交重任的重要官員,林風遣使傳檄正是他職司所在,所以不得不出列應對。

「張愛卿這話說得不對,」林風搖了搖頭,「寡人之所以有氣,是因為你們這些人辦事不地道——扣下寡人的使節沒什麼大不了,不同意寡人傳檄天下更沒有什麼大不了,我林風也不是什麼剛愎自用聽不得直諫的傻瓜!」他冷冷的朝堂下掃了一眼,忽然一拍桌子,厲聲喝道,「可是你們竟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扣下了寡人的使節,這是為人臣子的道理么?!」

聽他一口一個「扣下了使節」,張、周等人禁不住冷汗直流,實際上使節僅僅比林風早到兩天而已,當時北京眾臣一見檄文就嚇了一跳,好說歹說才勉強把那幾個「欽使」留住,好酒好肉的養著,這個「扣下了」可真太嚇人了,漢軍基業全為林風一手創立,且起兵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其威望早已根深蒂固,借他們一個膽子也扯不上謀反作亂上去。

周培公抹了一把額上冷汗,連連叩首道,「臣罪該萬死——前日使節進入北京,臣等一覽主公之檄文,深感不妥,恐此文一發,我朝為天下眾矢之的,如此社稷危矣,故此連夜呈請李相、張公及列位大人合議,卑職與諸公均以為事關重大不能定奪,故聯名請欽使大人暫留京師,待拜見主公之後再議,」他戰戰兢兢的抬頭分辨,「當時之時,主公大隊人馬已至山海關,且京師之內有楊起隆、台灣鄭經以及南周吳三桂等使節來賀我軍之大勝,各方細作間諜極多,臣等恐走漏消息,且一、兩日就得拜見主公,故決意不遣快馬請示,乃親身與主公領罪!」

林風怒色稍斂,點了點頭,「其事可辯、其情可恕,培公做事還是穩當的,」話鋒一轉,「不過此罪也不可不罰——周昌未得請命而擅留使節,著革去大漢軍總參謀長職務,原職留用戴罪立功……」他瞟了周培公一眼,乾咳一聲,「……咳……咳……此事可一不可二,為免日後再有此類誤會,從今往後,本王的近衛軍以及憲兵部隊一眾軍官任免升遷,由寡人親自決定,總參謀部不得干涉——培公,你意下如何?!」

周培公呆了一呆,偷偷瞥了林風一眼,隨即再次拜倒,大聲道,「主公寬厚,臣等欽服!!」

林風長長的噓了一口氣,親自走下堂來,將周培公、李光地和張英等人一一攙扶起來,改顏笑道,「諸位先生請起、請起,呵呵……諸位愛卿也起來罷,」他拉著周培公的手,親切的道,「培公一向多智,與孤出生入死情同骨肉,寡人打下的這點基業,可以說你有一半功勞,實乃國之柱石——不知此次傳檄天下到底有何不妥?!」

「主公明鑒……」周培公抱拳苦笑道,「此事明爾,如今我大漢雖克複遼東、拓地千里,然久戰兵疲,庫藏空虛,而主公卻以一紙檄文挑釁天下諸侯,此事……咳……咳……此事真……」他看了林風一眼,低下頭來小心翼翼的挑選著詞句,「臣以為此事真過於……那個『莽撞』了……」

「哦?!」林風啞然失笑,轉頭四顧,「諸公亦是如此認為?!」

李光地神色肅然,上前施禮道,「啟稟主公,此次大軍伐遼,我朝一共動用民夫十六萬七千餘人,參戰兵員步、騎、炮共四萬六千餘人,兵戈數月,遠師千里,費幣近三百六十餘萬兩,耗糧近兩百萬石,如此巨損,此誠為開國以來之未有也!!」他瞪大眼睛直視林風,「臣,漢相李光地,負主公重託執國家民政,嘗閱直隸、綏遠、寧錦、奴爾干各地民籍賬冊,問各地衙門民情言語,百姓皆曰辛苦疲憊、生計艱難不堪重負,如斯凄慘,公應休息養民,實不宜再啟戰端也!!!」

林風尷尬的捏了捏下巴,苦笑道,「這個……這個,我說不會這麼慘吧?!」他忽然想起一事,朝李光地笑道,「晉卿不要著急,這次我打下了遼東,戰利品還是挺豐厚的,不信你算一算,咱們一共繳獲了一千多萬兩銀子,老實算起來,可不是還有得賺?!」

李光地愣愣的瞧了他半晌,不能置信的連連跺足道,「主公何其糊塗也!——如今我朝缺糧缺米、百姓無衣無食,且漕運斷絕已有兩年,縱然有銀又有何用?!」話一出口,他立即後悔,急忙請罪,「光地出言無狀,請主公賜罪!」

「沒事,沒事,別人罵不得我,難道晉卿還罵不得么?!」林風擺了擺手,「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麻煩,那今年百姓們豈不是非常難過?!」

「幸賴主公遠謀,年初播種的那個什麼『金薯』和『洋芋』確實乃奪天地造化之妙物也,」李光地神色稍緩,「臣本以為這南方之物在北方未必可以種植,卻不料其物性倔強,不苛求田地晴雨,且產出為米、麥數倍,如此,我大漢黎民方才無糧慌之虞!」

「是吧,我說事情還沒這麼嚴重,老百姓雖然辛苦了點,但紅薯土豆還是有得吃,晉卿你就別先咋呼了!」林風笑嘻嘻的道,「這些粗糧還是能填飽肚皮的,當然你也別說什麼『奪天地之造化』,說得跟人蔘果似的,那能有怎麼玄乎?——記得了,回頭召集所屬司官,給各地衙門發文,來年命令百姓必須多種點,這東西我還準備當戰備物資用的!」

「微臣謹遵主公之命!」李光地急忙躬身拱手,欣然道,「那主公是同意修養民生,不再傳檄天下了?!」

「啊?!我有這麼說了?!」林風大驚道,「我只說明年咱們得多種金薯、洋芋,可沒說不發檄文吧?這哪跟哪兒來著?嘿嘿……晉卿你可別開玩笑。」

「啟稟主公,」周培公插言道,「主公可知,如今我大漢兵力緊迫之極,前月科爾沁突然參戰,我漢軍除了主公的北伐大軍之外,宣化趙蒙古、寧城王平遼兩處重鎮亦曾捲入戰火,雖然頗有斬獲然損失卻也不小,現更拓地千里,又設奴爾干馬破虜一路大軍鎮守,而今師老兵疲,建制殘破未得增補,若是主公檄文傳出,天下諸侯群起而攻之,我軍將何以應付呢?!」

林風笑而不言,轉頭目示汪士榮,汪士榮會意,走上前來朝周培公、李光地等人行禮,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培公勿急,吾主早有準備——此次我軍從遼東南返,就曾徵發了一萬餘新兵,而此次大戰,據某參閱戰報,宣化趙蒙古與寧城王平遼兩處據城而守,軍力損失微乎其微,充其量合計不過千餘罷了,故只待新兵練成,我軍除可將各處軍鎮補充齊整之外,還可另行組建步兵第七軍!」

周培公毫不驚訝,實際上當初他接到林風就地徵兵的消息之後,就知道林風有擴軍的意思,當下苦笑道,「火槍兵訓練雖較弓箭手稍易,但沒有五、六個月,也是絕無可能成軍的!」

林風聞言笑道,「除此之外,我還從馬英處抽調了大批軍官,加上培公調集的各部軍官,準備立即從綏遠、寧錦、奴爾干徵發一萬兩千擅於騎射的壯丁,恢複近衛騎兵第二軍的建制,這樣以來,加上原來的近衛軍步、炮、騎各部,那總兵力就超過三萬!」他轉過身去,緩緩走到上首,在大椅上坐下,悠悠然道,「這樣一來,本王就能應付各方戰事!」

見一眾官員面面相覷,汪士榮急忙附和道,「此事絕無問題——此前我軍從遼東八旗手裡繳獲銀兩上千萬,故軍費寬裕;而兼之有自蒙古、八旗手裡奪取的馬匹,故戰馬無憂;事到如今,唯一可慮者,止有槍械、火炮爾!……」

眾人一齊轉頭,朝大漢督造總管戴梓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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