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激情燃燒的歲月 第九節

今年的天氣稍微有些反常,秋收過後,直隸、山西、河南以及安徽和山東大部降雨頻繁,給之後的收種增添了許多麻煩,尤其是在影響了曬穀時間,本來這件事情對於農民來說算不上什麼大事,不過因為今年漢軍政府計畫進行一場戰爭,這個小小的天氣變化差點醞釀成一場政治災難。

經過一年多的統治,京畿以及直隸等地域的廣大農村早已認可林風小朝廷的合法性,實際上在農民以及抵住心目中,漢軍政府的形象似乎比康熙政權還要好一些,起碼在一六八四年林風還慷慨的免除了所有的稅收,不過這種好感也並非非常強烈,十七世紀的農村黑暗之極,絕非林風所能想像,本來林風認為自己應該邀買了不少人心,廣大貧僱農肯定得到了不少實惠,但後來他很快發現這根本就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實際上去年的「免稅」與他想像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對於農民來說,北京城裡的風風雨雨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實際上那次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政權變動落到長工、佃戶身上,僅僅是割掉一根辮子而已,衙門還是那個衙門,東家還是那個東家,自己仍然得一顆汗水摔八瓣地土裡刨食,而林風的免稅也是直接便宜了地主和富農,唯一的區別就是相對於大清時代,自己上繳的地租和賦稅成分變化不同而已——對於這些混蛋地主乘機加租發財,林風也確實沒有一點辦法,實際上他作為一個地方小軍閥,根本沒膽子挑戰這個實力雄厚的階級,只好順水推舟不了了之,不過這也並非沒有任何收穫,至少現在漢軍統治區內的地主階級顯然把這項免稅政策誤會成漢王給予他們的賞賜。

到了今年,去年的免稅政策就導致今年的稅收難度,眾所周知,人類是一種趨利避害的動物,而且對於利益有某種天然的惰性,在享受去年的優惠之後,不少笨蛋居然天真的企圖保持這種利益,雖然他們自己也認為這種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仍然試圖挑戰一下,至少能減免一點也是好的,所以當漢軍真正開始徵收賦稅的時候,還是碰到了一些不識時務的傻瓜。

因為官僚隊伍還未膨脹,所以現在這次漢軍小朝廷的稅種比較簡單,只有田賦和人頭稅兩種,以家庭為單位按人數和擁有的地產徵收實物。嚴格的來說,漢軍的稅率應該是非常沉重,起碼在林風眼裡是這樣,根據李光地那邊的官方計算,目前一畝上好旱田的收穫大概在三百斤至四百斤之間,而田賦卻徵收到產出的三分之一,而且這裡還不包括人頭稅和徭役——當林風分析過這個數據之後真是嚇了一跳,簡直太可怕了,按照這個樣子計算下去,農民的負擔已經無法用「沉重」這兩個字來形容了,即使不算好田還是劣田,不論生耕還是熟地,全以每畝三百五十斤計算的話,每畝地需要繳納三分之一的田賦,然後再繳納全家十四歲以上六十歲以下成員的人頭稅(根據中國傳統,「童子」和「二毛、花甲」可以免稅),而如果是佃戶的話,那還必須繳納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的地租——難以想像,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繳納完畢之後,農民還剩下一些什麼?!

當然,感慨歸感慨,同情歸同情,林風長吁短嘆之後還是決定執行這個政策,經過了這麼多風風雨雨,林風在殘酷的軍政現實打擊下早已成為一個理智的政治家,雖然說自己有拯救中國的理想,但這裡倒也沒說要拯救農民,不管怎麼說,不論從歷史上看還是從林風那個時空的經驗來看,政府犧牲農民的利益那是天經地義的事,何況現在還準備發展工商業,不壓榨農民那還能壓榨誰?!

弱勢群體嘛,那就應該有弱勢群體的覺悟不是?!

雖然有了一些心裡準備,但事情發展到最後依舊變得非常棘手,承天府等京畿地區還好一點,這個地區應為有大量免稅軍人家庭,所以徵稅過程還比較順利,但保定、順德等地區卻發生了一些反彈事件,不少地主強烈要求漢軍政府「體恤民力、輕賦免役」,這些傢伙甚至還串通了不少士人,通過種種門路把請願書遞到了中南海的漢王府,當然,眼下漢軍軍糧緊缺,漢王當然不可能答應這個荒誕的請求,在衙門一手軟一手硬的拉攏和鎮壓下,這個「為民請命」的風波勉強平息了下去,但後來的那一連串暴風雨卻把這件事情變得更複雜。

因為天氣的原因,今年收穫的糧食不少都未能及時晒乾,而漢軍方面因為戰爭在即,所以不得不加快的徵收步驟,兩相逼迫之下,農民只得上繳那些濕淋淋的糧食——這當然不可能為衙門的官吏所能接受,於是矛盾就很自然的發生了,隨著規定繳納日期的臨近,漢軍衙門的大小官吏個個心急如焚,而農民卻又堅決不肯上繳超過重量的糧食,在官府瘋狂的催逼之下,白洋淀湖區的一些農民首先發動了「躲官」運動,這批人紛紛藏匿了糧食,劃著小船逃到蘆葦深處,拒絕與徵稅的官員和衙役接觸,於是勃然大怒的官員們立即組織了衙役和壯丁進行「清剿」,當事件發展成武裝衝突之後事情彷彿一發不可收拾,經過幾次小規模的戰鬥,這些農民甚至開始在白洋淀深處了幾處小莊子打造武器、囤積糧食長期對持。

當局勢急劇惡化之後,這件事情自然就沒有誰膽敢隱瞞下去,而當林風接到這份求援文書的時候,保定地區的叛民已經聚集到了數千人之眾。知悉情況之後,北京方面立即作出了反應,在林風心目中,沒有什麼事情比農民暴動更可怕了,老實說他不怕什麼八旗綠營,也更不在乎什麼蒙古鐵騎,但唯獨對農民運動敬畏萬分,尤其是現在北方各地烽煙四起的時刻。

隨著中南海的一連串命令,漢軍政府和軍方立即行動起來,在接到報告的當天晚上,八百里加急的命令馬上出發,保定府的知府以及相關責任官員丟掉了烏紗帽被勒令回京述職,而駐守順德的漢軍第二軍劉栳泗部同時接到了總參謀部的命令,全軍開拔進駐白洋淀湖區,林風發給劉栳駟將軍的軍令上口氣嚴厲非常,居然把那些烏合之眾尊稱為「敵軍」,而且還限令劉栳泗部半個月之內剿滅這股「敵軍」。

相對與裝備齊整訓練有素的官軍,倉促起義的農民顯然沒有做好相應的戰爭準備,實際上北京方面的反應之快、軍隊開進之速大大出乎了起義軍的預計,本來在以往的經驗中,官府要調動大軍征剿都得經過層層請示文書往來,沒有個把兩個月是難得出動的,所以當第二軍在新任保定知府的配合下封鎖湖面之後,懵懵懂懂的起義者們才省悟過來,本來在最初的幾天之內,義軍還有機會利用漢軍未完成包圍圈的空隙突圍轉進,然而不幸的是,在如此危險的時刻,這支草草匯攏的義軍卻因為幾個首領爭奪領導權發生了內訌,經過一陣短暫而激烈的火併,最後的勝利者坐穩了龍頭老大的位子,而第二軍的包圍封鎖也已經完成。

這次絞殺農民暴動的行動得到了廣大地主的強烈擁護,事實上在最當初這些農民在湖區深處聚集的時候,附近周邊地區的地主以及富農就驚恐萬分,不少人甚至在很早的時候就未雨綢繆的收拾細軟準備逃難,鄰省的楊起隆四郎會大起義實在是嚇破了無數人的膽子,所以當這次實力雄厚軍容雄壯的官軍開過來的時候結結實實的享受了一把簞壺漿食的感覺,有了主心骨的地主當即組織起一支規模不小的民團來劉栳泗帳下報到,於是戰鬥還未打響,劉栳泗除了獲得不少給養之外,還憑空多出了兩千多人的「友軍」。

圍困四天之後,漢軍第二軍在廣大愛國地主的配合下徵集了大批船隻,在熟悉地形的友軍引導下對負隅頑抗的起義軍發動了進攻,沒有任何懸念,雖然起義軍勇敢駕駛著舢板對漢軍發動了自殺性攻擊,而且還進行了頗有技術含量「火船」攻擊,但這並沒有對擁有大批火炮的漢軍造成威脅,實際上當官軍排炮轟擊之後,後續的兵員還未來得及出擊,深受強大火力鼓舞的友軍就亂糟糟的展開了接舷戰,隨著義軍舢板的敗退,民團在未得到命令的情況下自行的進行了追擊,敵我不分一團混亂的人流令負責進行反登陸作戰義軍將士無所適從,於是在沒有任何火力準備的情況下,大批火槍兵毫無阻礙的登上了小島並且順勢接管了義軍的第一道防線。

當官軍站穩腳跟之後,義軍開始小批小批的投降,但這並不妨礙民團壯丁的屠殺,實際上這批義軍的實力並不是很強,三千多人幾乎有一半是義軍的老弱婦孺,而在之前的水戰和登陸戰之後,義軍的主力就幾乎崩潰了,失去了組織的起義軍戰士以鄉鄰以及朋友為紐帶進行零散的抵抗,他們的首領在最開始的水戰中因為不熟悉漢軍大炮的射程,而偏偏又乘坐著最大的一艘漁船,於是在第一波轟擊中就重傷隕命。

當劉栳泗的中軍登上小島之後,戰事已經無法控制,火槍兵們列著整整齊齊的隊形,目瞪口呆的看著友軍發瘋的砍殺那些失去抵抗能力的老人和孩子——在出發之前,地主們懸出了賞格,用白花花的銀子大批收購義軍的人頭。這些人顯然已經進入了癲狂的狀態,不少人在漢軍將士的注視下,肆無忌憚的剝開褲子強姦女人,凄厲哭嚎的兒童並沒有引發任何憐憫和同情,士兵們簡直難以想像,這些人在幾天之前同樣也是老實本分的農民。

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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