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修身、齊家、治國 第十八節

送走汪士榮之後的日子裡,林風一直處於某種興奮狀態之中,到了這個時代這麼久,也幹了不少驚天動地的大事,但象這樣直直白白的以「天下英雄」來吹捧的,卻還是第一回,其中所謂的「北地第一名將」或者「天下群英之翹楚」等等,更是帶有某種凝重歷史的滄桑感,令人聞之渾身舒泰,飄飄然不明所以。

不過他倒也不認為這個汪士榮很厲害,也不認為他所呈上的四大策略絕對正確——眾所周知,中國的傳統知識分子大都喜歡來這一套,對著軍政大事指點江山指手畫腳那是他們的愛好,這些人基本上大都缺乏實際操作經驗,而僅僅憑藉書本上的經驗、倚靠道聽途說得來的消息進行策略製作,所以他們所提出的意見除了值得在戰略上進行參考之外,其實際應用價值並沒不是很大。

但眼下漢軍之中極缺人才,所以林風現在也不得不按照傳統的模式做出姿態——這種姿態說白了就是裝蒜,搞這套玩意不累,當時代進程到達了今天,其具體做法早已廣泛傳播開來,因為歷史上這類套路很多,比較出名的就是劉備,其他的比如孫權什麼的也偶爾來一下,經過眾口相傳之後現在中國人幾乎沒有人不知道的。

綜合所有措施來看,其表現形式就是當君主想拉攏某個人才的時候,對他所提出的意見一概讚歎,在他滔滔不絕的時候表現一下自己的謙遜或博大胸懷,要裝成一個老好人,而在必須的時候,甚至還得要大裝糊塗,總之要求達到兩個效果:第一就是讓人才覺得君主不太苛刻,應該很容易相處;第二就是讓人才感覺投奔過來之後一定會很受重視,因為君主看上去沒什麼主見,其手下人的意見在這裡一般都得到了尊重,簡而言之,如果能做到這兩點的話,那基本上就能贏得這類高級人才的歸屬感。

平心而論這套東西曆經千年而沒有被淘汰,確實不能不說沒有他的道理,而據林風所知,這東西在二十一世紀也在被廣泛應用,雖然名號從「帝王之術」變成了「領導藝術」,但裡面的核心技術基本上區別不大,而其之所以能夠屢試不爽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套玩意正中中國人的死穴,迎合了傳統環境下的成長起來的所有人才。

因為這次外交活動最終變成了大帥的定親儀式,所以林大帥也不得不在隨後的日子裡接受了很多「恭喜、恭喜」,而他的手下重臣在這幾天里也下意識的為主公留出了個人空間,在這種大環境下林風自然而然的也自覺喜氣洋洋——雖然他本人這個時候還有點莫明其妙,但這並不妨礙他慶祝一把,當然一般這個時候拍馬屁者就自動跳了出來,不過這些人很快就發現林大帥確實是一個非常之難以伺候的男人:吟詩唱賦不喜歡、喝酒飲宴不喜歡、美女歌舞也不喜歡、遊玩踏青沒這個興緻,最後有人別出心裁千里搜羅,送上了著名的「揚州瘦馬」——大帥大發雷霆,這個可憐的傢伙當場就被近衛軍軍官趕了出去。

而林風自己也感覺很委屈,在他自己看來,自己的心理活動很正常——所謂婚姻就是男人的墳墓,那麼在這之前好好放縱一下當然是很應該的事情,但他隨後發現這個年代若真想找點娛樂還挺不容易——詩歌什麼的算了,沒那細胞;喝酒免了,老實說不是酒菜不好,是這些人太噁心,和他們喝不下去;而所謂的「美女歌舞」真是出他姥姥的洋相,這幫傢伙神秘兮兮的拉出一幫「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脫衣艷舞,還自以為很前衛了,但哥們什麼沒見過?在林風看來,這幫舞女的表演也太業餘了,樂器差、節奏慢、動作刻板、眼神獃滯,簡直沒有一點職業精神,真讓看管了鋼管舞的元帥閣下差點上火,如果不是他身為漢軍大帥,恐怕當場就會下去客串一回舞台導演,最後這幫混蛋出盡法寶卻屢屢碰壁,搗鼓半天之後卻獻上了一個小腳幼女——真他媽的,氣得林風當場就發飆了。

失望之極的林大帥終於放棄了墮落的生活,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林風還真沒有想到會有今天,自己一心想荒淫腐朽卻無法成功,看來在這個年代唯一能找的就是精神上的娛樂了,好點整整事業,金戈鐵馬征戰天下——確實有點迫不得已,眼下就這個遊戲還湊合。

當林風回到元帥府的辦公室之後,立即就被元帥府內大迭的公文嚇倒了。當大帥這幾天淫蕩的時候,漢軍的幾大巨頭很自覺的組織了一個臨時內閣——為了怕主公猜忌自己專權,幾個在京大員執行了一個小小的民主集中制制度,當然這會主公回來了這個模式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其實這段時間漢軍政府確實繁忙之極,無論軍隊還是政府,所有的工作都圍繞春耕這一重大事件展開——在聽取了李光地、湯斌等人的彙報之後,林風這才真正的對這個時代的春耕了一個大概印象。

確實令人來自工業時代的林大帥難以置信,這時代的春耕在政治上的高度幾乎無與倫比——根據李光地所形容的,那就是「存亡興廢、值此一春」,其言下之意就是如果這個春耕搞不好,那大夥什麼都別幹了,直接散夥算了。當然林風也明白他的意思,漢軍眼下的情況稍微有點特別,那就是在遼東邊境那邊還安置了將近兩百萬流民,這個包袱要是不能早點卸下來,自己的這個漢軍確實沒有什麼可能幹別的事情。所以當前漢軍無論政府、軍方,盡皆關注流民安置工程,而春耕,則正是安置工作的第一步。

這是一個非常之繁瑣的工作:清點人口、劃分族居、委派官吏、勘驗荒地、興建基本水利工程、安居建設、開墾、種子、農具、口糧……如此諸多等等,令人煩不勝煩,而最令人恐懼的就是,這批人還非常之危險,誰也不敢百分之一百的保證他們會乖乖的聽從政府的安排,要知道眼下中國正是農民運動的高潮,象林風這類封建地主階級反動派在這幾年內屢屢受到沉重打擊,所以在干這類純行政事務的時候,也不得不邀請軍方代表列席參與。

人才的勝擅這個時候就表現出來了,象這類一板一眼環環相扣的行政工作,若讓汪士榮那類狂放不羈的人來干估計他遲早會瘋了去,而李光地、湯斌等人雖然嘴巴笨了點,但干起這類事情來確實專業對口。

在這段時間之內,湯斌領導下的屯墾官吏隊伍已經成功的把這一兩百萬人理出了頭緒,在聽取報告之後林風立即推翻了心中的一個謬論——誰說咱們中國人一盤散沙缺乏組織來著?!實際上咱們中國社會一直以來就非常之有組織、而且組織秩序條理分明。都什麼時候了,這麼多人饑寒哭號奄奄待斃,而且身在異鄉逃荒要飯,但卻內地里嚴格的按照宗族和方言緊密組織,而且這裡面壁壘分明,各人絕對不會胡亂拼湊,而湯斌的工作就是沿著宗族、地域這條線來展開,在委派一大批基層官員之後,這批流民依靠自身的慣性自行調節起來——大姓管小姓、大族管單戶、族長管族民、家長管家人、老爸管老婆孩子——這是一個非常之清晰的結構,而且就是嚴格遵照儒家學術綱禮倫常體系建立起來的,所以當初政府開始全方位的糧食和燃料救濟之後,它就開始自覺的進行良性運轉。

這個寒冷的冬天對他們真是一個及其殘酷的考驗,在肆虐的冰雪之中,有將近二十萬人默默無聞的死去,當然這裡面大多是老人和孩子,從表面上來看,這批人的死因各有各樣,湯斌公文報告裡面很忌諱的沒有提起「餓斃」這兩個字,而是用了極大的篇幅描寫各種癥狀:比如全身浮腫、肌膚病黃、肢體萎縮、昏暈、風寒等等,若是不了解內情的人來看,好像是某地發生了一場莫明其妙的瘟疫,當然林風以及各級官吏自然心中雪亮,不過誰也沒有戳破這個一戳就破的謊言,官場法則自然有它的運轉規則。

實際上作為政府管理機構,漢軍確實是已經竭盡全力,不然在這零下二十攝氏度的環境中,死亡人數恐怕遠遠不止二十萬,這個冬天這批流民為了取暖,燒掉了整整一座紫禁城——除了少數粗大的柱子、屋脊被送到天津港之外,其他的雕琢得美輪美奐的木板都被粗暴的拆卸成碎片,送給這些人當柴火。所幸紫禁城是傳統的中國土木建築,不然也沒有這麼許多乾燥的木料,在聽取了彙報之後,林風心中僅有的那麼一點破壞古迹的負罪感無影無蹤,紫禁城在這個冬天拯救了一百五十萬人,它燃燒所釋放的溫度讓至少三十萬兒童生存下來——還有什麼比這件事情更重要?!讓後世的史學家去死!

除此之外,眼下漢軍政府徵集來的那些粗糙食物現在即將發放完畢,實際上那些流民現在吃的根本不是那些尚可入口的東西,而是從保定白洋淀湖區收割而來的荷葉、荷葉梗、蘆葦根以及少量的豆餅和麥莩,這些東西也算是漢軍政府的一個集體智慧式的發明創造,當初李光地等人很有遠見的大量收割這些沒有用的東西,然後在天津鹽場徵發了大批食鹽,命令保定府的莊戶人家出人手腌制,數月之後,這些東西就成了救命的糧草。

然而,即使這些東西,眼下也即將食盡。

彙報完畢的李光地和湯斌神色黯然,這個冬天對他們兩人來說無異是一場煎熬,這數月以來,兩人未嘗有一夜安枕,李光地連日連夜的辦公會客徵集物資,而湯斌則在漫天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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