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河北風雲起 第十二節

搞不清楚具體的時間,依據林風的經驗來判斷,現在大概是凌晨五點左右,漢軍大營內燈火通明,大群士兵亂鬨哄的按建制領取肉菜湯,就著炒麵吃早餐。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林風一直對軍隊中的吃飯問題有很大意見。他怎麼也不會想到,作為體力消耗最大的一個群體,軍隊中居然一天只供應兩餐,早上十點左右吃一頓然後晚上吃一頓,而且伙食質量很差,實在是有點慘無人道,難怪後世的老外說清軍的士兵一個個面黃肌瘦,所以林風在練兵的時候就力頂著將領們的反對作了改革,按照後世的規矩一天三餐,當然這個決定得到了士兵們的堅決擁護。

第一次指揮這種大規模戰爭,心中難免有些緊張,林風的胃口也不大好,實際上他昨天晚上一直翻來覆去沒怎麼合眼,直是在黎明時分眯了一下,這會草草的扒了幾口就丟了碗筷,帶著自己的中軍親兵趕到了前沿陣地。

直到佔領北京之後,林風才糾正了一個小小的錯誤觀點,這個時代清軍已經普及了單筒望遠鏡,這種看上去很先進的舶來貨,清庭的宮廷御用工匠居然已經可以成功的仿製,而且質量相比西班牙、葡萄牙的原產貨毫不遜色。兵部衙門囤積了不少望遠鏡,這個東西作為戰略物資,基本上副將級以上的清軍將官都有配發,而到現在打下北京之後,林風當然也不會客氣,繳獲之後立即配備了漢軍營以上的軍官——雖然這些人並不覺得這玩意有什麼大用。

林風手上的這個單筒望遠鏡據說是玄曄他爸爸福臨傳下來的,鑲金嵌銀打磨得很漂亮,看上去象個藝術品,但質量卻不怎麼好,不過幸好觀察目標距離也不遠,借著天際的點點晨曦,林風還是可以很清晰的望到天津城頭。

昨天晚上施琅的部隊把天津守軍折騰了一晚上,現在看來似乎有些效果,城頭佇立的清兵面色明顯有些疲憊,不過城頭來來往往的巡防官兵依舊隊形整肅,來回之間秩序謹然,並沒有顯示出什麼驚慌惶恐來,在黎明的晨風之中,除了偶爾飄來幾聲軍官的口令吆喝外,城頭上鴉雀無聲,相對於正在大營里亂鬨哄吃早飯的漢軍來說,更有點鐵血軍營的樣子。

林風嘆了一口氣,這麼被人比下去了,心中實在是有點不是滋味,這時軍中的將領都已經趕到了前沿,他回過頭來,指著城頭對周培公苦笑道,「嘖嘖……你看看,人家才有點軍隊的樣子,你看咱們的隊伍,真他媽象趕集的。」

身後的一眾將領都是臉上一紅,周培公吶吶的道,「咱們倉促成軍,一向只重操練攻伐之技,這個……」說到這裡,他自己好像也覺得難以自圓其說,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記得這個天津總兵好像叫什麼『折雅塔』,」林風轉過頭去看著陳夢雷,皺著眉頭道,「你不是說這小子是個草包,肚子里沒幾分草料么?!」

「大帥……這個折雅塔原來在京師的確是名聲不大好的,」陳夢雷臉色有點緊張,「他出身上三旗,是瓜爾佳貴胄,原本是偽順治帝的侍衛領班,去年才放的外官,在京師里只曉得喝酒打架,嫖妓爭風,以前不是多爾袞一系,所以也從來沒帶過兵……」

林風撇了撇嘴,指著城頭道,「我看不見得,這小子看上去好像很能帶兵的。」

「……說到帶兵,我倒想起一個人來!」施琅忽然插口道,迎著眾人疑惑的目光,他拘謹的笑了笑,「這些年我在京師閑散,其他地方都不大待見咱,只有兵部還熟一點,所以常聽人說事——這個天津衛有個副將前年很是出過一個風頭……」

「我說老施啊,你就長話短說行不行?這會正打仗來著,您還真嘮叨上了?!」林風笑道。

「是,是。」施琅拱手道,「前年秋操的時候,這個天津衛有個副將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和八旗前鋒營的一個副統領頂了起來,後來越鬧越凶,鬧到了兵部大堂,那時的兵部尚書是明珠準備抹抹稀泥調和一下,誰想到這個天津衛副將居然不賣兵部尚書的面子,在兵部大堂和那個副統領動了拳頭,當著眾位上官的面狠狠的揍了他一頓……」

諸將倒抽了一口涼氣,軍中將領當著兵部尚書揍同僚,這的確是有點駭人聽聞,陳夢雷忽然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這事當年的確鬧得沸沸揚揚,這個人現在好像還在天津衛,不過被明珠貶了好幾級。」他皺著眉頭想了想,轉身對施琅道,「施將軍,這個人好像……好像叫趙良棟吧?!」

「趙良棟?!」林風手中一松,單筒望遠鏡差點掉了下來,他偷偷瞥了一眼眾將,發現他們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自己,不覺尷尬的笑了笑,擺擺手道,「沒什麼,天氣涼了點。」隨即臉色一肅,「眾將聽令!」

諸將齊聲應命。林風緩緩道,「施將軍,你的炮兵此刻集中火力,全力轟擊城頭,把紅夷大炮和攻城將軍炮都拉出來,一個時辰之內不得停歇,盡量壓制城頭守軍!」

施琅沉著的躬身拱手,林風對劉老四道,「老四,你的部隊是此次攻城的主力,你心中有數吧?!」

劉老四興奮無比,數月之前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兵頭,現在手下卻有八千多人,而且兵員上佳裝備精良,此刻大戰在即,真是不知如何來表達自己心中的激動,他望著林風不住點頭,感激、緊張、興奮數種心情糅合在一起,臉上的神情顯得異常古怪,笑容中帶著三分猙獰,臉上的刀疤一跳一跳。

「嘿,你看這狗日的……」林風知道他心中緊張,故意指著劉老四,對著諸將哈哈大笑,緩解了不少緊張的氣氛,他拍了拍劉老四的肩膀,「老四,甭慌,你狗日的從遼東打到福建,還怕這小場面?該怎樣就怎樣,還能難得到你?!」

劉老四鎮定了不少,勉強笑了笑,鄭重的對林風行了個軍禮,「標下劉老四,奉命出戰,請大帥示下!」

「我沒什麼『示下』的,這回跟你說直的,等下我在中軍中抽兩營火槍手,和老施的炮兵一起掩護你,你小子今天要是能把那條護城河給我填了,就算是你的頭功!——怎麼樣?!」

經過一夜的反覆試射,施琅的炮手現在對天津城頭的各個方位都已成竹在胸,一聲令下,中軍攜帶的數十門重型火炮一齊發射,煙霧瀰漫之中天津城頭磚石迸裂,清軍牆頭守軍這時也顯得非常之機警,第一輪齊射過後林風在望遠鏡里已經看不到人影。

此次戰鬥清軍在火炮這方面完全陷入了劣勢,天津城頭根本沒有配備任何重型火炮,而間諜所報告的那四門小炮林風也一直沒有看到它們的出現。現在漢軍的攻城重炮幾乎是肆無忌憚的抵近射擊,射擊準確效果很好,不一會兒正門上的城樓就已經千瘡百孔,實心彈藥的殺傷力並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小,從望遠鏡中可以看到,一個巨大的鐵球命中磚石結構的建築物之後,往往會飛迸起無數碎石,造成大面積殺傷,雖然看不到人,但想像中那些清軍蜷曲在窄小的城牆上,應該是避無可避。

此刻城外數萬漢軍忽然齊聲歡呼,幾萬個嗓門大吼起來幾乎壓下了火炮的發射聲。林風心中奇怪,急忙舉起望遠鏡左右察看,只見兩面懸掛在城樓上的杏黃色的龍旗被火炮命中旗杆,頹然飄落下來。

「咚……咚……咚……」側後的數面大鼓齊聲響起,一聲凄厲的呼喝穿透的重重炮聲和鼓點,直刺耳膜,林風微微一笑,循聲望去,只見劉老四全身鎧甲,騎在一匹棗紅馬上,惡狠狠的對他的士兵大聲發令。這時林風忽然發現,那身中山裝式的軍服和圓頂的布軍帽,被鎧甲包裹之後的確是怪異無比,不倫不類在視覺美感上簡直慘不忍睹。他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看來是得找個高手設計配套的鎧甲和軍械了。」

乘著清軍旗幟被擊落那一瞬間鼓起來的士氣,劉老四的部隊發動第一輪攻擊,兩千多精壯的大漢身著重鎧,提著類似於門板的大盾,以橫列的隊形緩步朝城牆方向運動,在他們身後,是瑞克指揮的兩營火槍兵,幾十輛騾子拉動的大車滿載著沙袋,跟在軍隊後面緩緩前進。

林風騎馬立在高處,冷冷地看著他麾下的官兵緩慢前進,炮兵的發射愈加緊密,轟轟隆隆的聲音彷彿象要壓抑住天地間的一切,整個戰場蔓延著空氣燃燒的味道,這時步兵已經接近了護城河,火槍兵在瑞克的指揮下機械呆板的擺出了攻擊陣型,朝牆頭做好射擊準備。

突然的、又在意料之中的,城頭上忽然一陣密集的梆子和鑼鼓響起,原本看上去空蕩蕩的城頭魔術般的人頭洶湧,一根粗若手臂般的巨箭被城頭的重型守城弩箭彈射出來,瞬間穿透了兩名持盾士兵的身體,將他們狠狠的釘在地上,兩名穿在大箭上的士兵居然一時未死,扎在箭桿上手腳亂動,不住的掙扎呼號。

此刻城頭上的清兵忽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吶喊,聲震數里,一時之間居然蓋過了漢軍的炮聲和鼓點,林風嚇了一跳,胯下的戰馬亦是被常不安,前蹄揚起,差點把林風摔下馬來,幸好身邊的親衛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韁繩,輕聲呼喝,把戰馬安穩下來。

林風一陣心悸,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詞:「先聲奪人!」未即按捺住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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