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狼煙處處旌旗卷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一顆紅心 兩種準備

盛京,王城議事大殿。

皇太極稱帝,建國號大清,年號崇德。顧名思義,崇德極為崇尚德化之意。滿人以武功立國,然而其皇帝卻崇尚德化,重用儒生漢臣,這讓很多人思想上有些轉不過彎來。然而從天聰三年起(皇太極建國前的年號),皇太極設立文館,繼而開科取士,並大肆重用漢人文官後,其取得的效果,也是極為顯著的。至少這些原來大力抵住皇太極用這些儒生文人的權貴武將們,在明面上沒有那麼抵觸了。

范文程就是這些文臣中的代表,實際上,他的地位就和餘風集團中的陳敏之的地位相差無幾,陳敏之雖然被授了官職,甚至還負責一些具體的事情,但是究其本質而言,他還是餘風的智囊。范文程也是如此,皇太極每逢大事,必定會召他相議論,他對於這個漢臣的倚重,足夠讓絕多數的滿臣紅眼。

范文程,字憲斗,據說是宋朝觀文殿大學士高平公純仁十七世孫,這范純仁是何許人也,或許很多人不是很清楚,但是,若是說起他老子范仲淹,大家就清楚他的祖上是多麼的顯赫了,范純仁正是范仲淹的次子。其曾祖范鏓,是正德年間的進士,後來一直做到兵部尚書,算起來,這范文程是根正苗紅的名門之後,世家子弟。可惜的是,後來祖上犯了事,自江西貶至瀋陽,這位也就在瀋陽土生土長了。

萬曆四十三年,范文程考取瀋陽生員,時年十八,次年至撫順奔喪,也就是這一次奔喪,讓他的命運有了一個巨大的轉折,當然,這個轉折開始並不見得多麼美好。

努爾哈赤正在撫順等地大肆劫掠,范文程和他的兄長,傻乎乎的一頭就撞了進去,毫無疑問,直接就被逮起來當做奴隸辦了。要不說人長得帥氣有好處呢,范文程體魄頎長壯偉,引起了努爾哈赤的關注,也不知道努爾哈赤是發哪門子神經,還是范文程祖上有靈時刻在冥冥中護衛他的子孫,努爾哈赤居然就那麼鬼使神差的把他叫過來問話。

一個十八歲中生員的人,完全可以想像到,絕對不是傻子,實際上,范文程不是傻子,也不是書獃子,相反,他非常的機敏。但是努爾哈赤問了些什麼,現在已經無人可知了,但是,努爾哈赤對於范文程的賞識,卻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了,一個普通的漢人,居然被抬旗,隸屬鑲紅旗,可不是常有的事情。

自後,「上伐明,取遼陽,度三岔攻西平,下廣寧,文程皆在行間」,這說的熱鬧,實際上,以努爾哈赤「誅戮漢人,撫養滿洲」的政策,他也就是在行伍之中打打醬油,類似於如今在風字營的精英營里廝混的沈群先沈打官人,沒準,他還沒有沈大官人混得好。以他的出身,在努爾哈赤在汗位上的時候,是絕對不可能得到重用的。

但是,重用不重用那是另外一回事,最起碼,他在皇太極面前,混了個眼熟,再說了,他肚子里多少還是有點貨色的,糊弄那些大明的飽學宿儒或許力有未逮,但是,糊弄這些連自己的滿文都七拼八湊弄不周全的女真人,還是綽綽有餘的。努爾哈赤一死,他搖身一變,成為了皇太極的心腹,伺候左右,如今,他已經是皇太極身邊不可缺少的人物了。

「范先生,楚山、碧潼六百里加急,余匪賊軍居然膽大包天,進犯我大清!這是最新的軍報!」皇太極指指桌上,目光炯炯的看著范文程,當初,也是范文程的建議,他才派阿濟格率軍入朝,原來以為不過是疥癬小疾,如今看來,這已經不是阿濟格能夠平的了的了。

范文程拿起軍報,很是用心的看了一邊,不慌不忙的抬起來頭:「英郡王呢,如今他的兵馬在何處?」

「在丹東堡和定州之間,與賊軍對峙糾纏,這賊軍,戰力不弱,一時半刻,料理不了他們,阿濟格已經奏請於朕,若是吃掉他面前的那股賊軍,怕是還要朕給他派出援軍!」

皇太極臉色有些陰沉,若是阿濟格都來信求援的話,那麼,他面對的,一定是一等一的強軍,阿濟格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若是不是打得十分的艱苦,他丟不起這個人。但是既然求援了,說明他也有些吃不消了,唯一令其欣慰的是,現在兩軍還在對峙,至少戰無不勝的八旗精兵,還未露敗像。

「這麼說,楚山,碧潼兩堡,是指望不上英郡王了!」范文程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在楚山,碧潼的賊軍有多少,這軍報上語焉不詳!」

「范先生往嚴重了估計吧!」皇太極苦笑著說著,語焉不詳,那定是被人家圍著打,連人家的人馬數量都打探不出來,真不知到這告急文書,是如何送到這盛京來的。

「楚山,碧潼我大清人馬,都在千人以上,這能進犯兩堡,這人馬,應該不會低於我軍的兩倍,而英郡王又在和賊軍的主力糾纏,這偷襲我兩堡的,人數應當不會很多,具體人數,未得到證實,臣不敢妄言,不過,這不定是一支精兵無疑,只有精兵,才能起到這奇兵的作用!」

他微微閉著眼睛,努力思索起來,這個樣子,在君王面前,就顯得非常無禮了,換個脾氣不怎麼好的,直接把他拖出去砍了都有可能。不過,此時皇太極並沒有在乎這些,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范文程面對重大的事件的時候,努力思考的樣子。

「英郡王要援軍,那麼賊軍何嘗不要援軍,若是這支人馬能馳援丹東到定州的賊軍主力,為何他們不退反進,攻我楚山,碧潼?楚山碧潼兩堡若任意一堡有失,我建州門戶就此打開,嗯,賊軍既然出現在楚山碧潼,那熙川想必是不保了,這余賊厲害啊,這一招若是讓他得逞,他則利於不敗之地,進可直逼我建州,退可以回熙川,定州,無論怎麼打,他都不吃虧!」

不得不說,范文程還是有幾分本事的,所謂的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說的就是他這種人了,難怪皇太極對他如此看重,他僅僅憑著幾分軍報,還有當前的局勢的分析,就將風字營的意圖,看得個七七八八。

「陛下,咱們如今派出援軍,只怕是來不及了,在楚山一線,向來不是我大清的重鎮,只怕這一次,得看守將能不能支持到咱們的援軍到了!」

他屈指計算著:「盛京的人馬,已經是調無可調,護衛國都的人馬,斷斷不能再動,那麼只能就近從建州徵召人馬,陛下可擬一道旨意至理藩院,令哲里木、卓索圖、昭烏達各盟出兵,暫時歸建州將軍節制,若馳援不及,則建州將軍可率軍,奪回楚山、碧潼兩堡!」

「這個朕已經想到,這是這余賊,讓朕想起毛文龍來了,這兩人都是一樣的秉性,不安分,總是讓真頭疼不已!」皇太極一想起那個老是在大清的背後扯後腿的毛文龍,就有些牙痒痒的。

天啟年間,毛文龍在東江開鎮後,對後金的襲擾就沒有停止過,可以說,他是游擊戰專家,把牽制襲擾的戰術,發揮得淋漓盡致。但是,對於後金說,雙島毛文龍卻是一隻打不死,趕又趕不走的打蚊子,你要不管他吧,他又跑上來叮你一口,你要管他吧,他撒腿就跑得沒影了,硬攻的話,他佔據地勢之利,高枕無憂。總之,在後金的眼裡,這純粹就是一個噁心人的玩意。

「陛下此言差矣!」范文程笑著搖搖頭,「這兩人,決計不是一類人!」

「此話怎講?」

「陛下,咱們不是對那余賊的底細,著實打探過了嗎?這毛文龍再怎麼折騰,他也是大明總兵,即使他麾下精兵數萬,那袁蠻子也能一紙矯詔殺了他!但是,若是此刻有一個袁蠻子這樣的人物,去這余賊的老巢,只怕,那死的決計不會是那余賊了!」

「這個倒是你提醒了我,這余賊是叛出大明的!」皇太極喃喃自語道,眼光突然變得熱烈起來:「范先生,你說,這餘風,能被朕收歸己用嗎?」

陛下就這點不好,太求賢若渴了,一聽到是人才,就想收歸到旗下,哎,這餘風氣候已成,又豈是那麼好歸順的!范文程默默不語,這話,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說。

但是皇太極似乎被自己的想法興奮到了,一直以來,他都是把這餘風,放在自己的對立面,當做敵人看待的,此刻被范文程一提醒,他才發現,這餘風到這朝鮮落草,實際上是無處可去,而現在朝鮮對於大清來說,不過是一個連藩屬都勉強的邦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若是因此能夠收復這樣一股勢力,得到餘風已經餘風手下的這些將領士兵,捨棄這樣的藩屬又有何妨,再說,就算這餘風佔據了朝鮮,他歸順了自己,這朝鮮不也還是大清的屬國嗎?

「范先生,你來擬旨,不,不是旨意,是書信,朕要給那餘風親自去一封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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