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黃曉敏這樣一說,周俊懸起的心落了地,鎮定了一下情緒,說道:「我們上下午的發收電報,你該監聽到了吧?」
黃曉敏點點頭。
「你是不懂我們的密碼嗦?這又有啥子!」周俊一邊說,一邊從衣袋掏出做成派克筆似的密電碼,放在桌上說:「因為事關重大,而今成都又險象叢生,為安全計,我們收發電報都是用自己編排的密電碼。」
黃曉敏仍不依不饒:「中央監視台有的是電訊專家,全世界的密碼都能破譯,可是就你們第一師的譯不出來!不知周將軍可否將你們發收的密碼原件交出來,讓鄙人也開開眼界?」
陳宦一聲不吭,傾聽著二人的一問一答,但臉色緩和了許多。
鐘體道的心情也隨之釋然,因為他曾向陳宦擔保,說周俊絕不會叛變。陳宦一直下不了處置劉的決心,與鐘體道的擔保有關。
鐘體道平常對陳觀西和黃曉敏這些密探極受陳宦之寵就看不慣,便譏諷道:「黃局長神經過敏了。來者都是客,黃局長,你坐下說,站客不好打整。」
周俊得理不饒人,乘勢說道:「黃局長,你不要疑神疑鬼,欺人太甚!」然後委屈地看著陳宦,「長官在這裡。如果看我周俊不放心、不順眼,乾脆抓起來算了。等你們弄清楚後再把我從牢中放出來。免得我在戰場上是國民黨打殺的對象,在這裡又是軍政執法處防患的對象,成了『風箱里的耗子――兩頭受氣』!」
陳宦遂向和事佬鐘體道遞眼色。
「黃局長不必胡亂猜疑,剛才周將軍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了。」鐘體道大不以為然地說。「現在正是精誠團結之際,西康少數民族地區的事又複雜,傷了自己人的心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黃局長?」
黃曉敏無言以對。
陳宦清楚,在黃曉敏未抓到鐵證以前,爭下去沒結果。於是微笑道:「誤會,誤會。都是自家人,彼此不必介意!自家兄弟,勿多心。來,吃菜、吃菜!」一邊說著,一邊給周俊等四人挾菜。
……
酒會結束臨別之時,代陳宦送客的是他大侄子——侍從室主任陳觀西。
陳觀西在門口忽然對劉存厚說道:「明天早晨8點整,我來送你去鳳凰飛機場,然後直飛雲南。」
在周俊、彭光烈、孫兆鸞都是一驚,按照預先的約定,今晚,劉存厚先從成都去彭縣第二師的防地。
「這、這……」劉存厚又氣又急,結結巴巴地問,「咋個這麼突然?」
他們為這個忽然的變故措手不及。
「我是奉命行事,別的我概不知道。」陳觀西說完徑直朝門內走,在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撂下一句:「我明早準時來接你。今晚哪裡也不要去了,呆在屋裡安全!」
「這可咋辦?」
劉存厚還想說什麼,立刻被周俊三人的目光制止了。
四個人匆匆走下台階。
「咋辦?」劉存厚壓低聲音問身邊幾個走路匆忙的兄弟。
「還能怎麼辦?跑!」
「對!找個機會,跑!」
「跑出成都,陳宦老賊也就那你沒辦法。」
「那你們呢?」劉存厚又問道。
「你不要管,我們也有辦法逃跑的,狡兔還有三窟呢!」
……
劉存厚回到公館,立刻發現在的巷子里,前後都有一些可疑的人。
劉存厚畢竟是身經百戰,很快便鎮定下來。他思慮很久,想出一條「調虎離山」之計,並立刻把衛士長伍丁叫到了卧室。
伍丁原是岳池縣一個農民的兒子,被抓壯丁抓到了劉存厚的部隊。一個偶然的機會,劉存厚發現了這個勇敢機警服從命令的小夥子。劉存厚先調伍丁作衛兵,然後慢慢栽培,現在伍丁已是他的貼身少校副官兼衛隊長,也是一個得力助手。伍丁雙槍極准,還有一身硬功夫。辛亥革命時,伍丁救過劉存厚的命。劉存厚非常器重這位結實、身手矯健、眼睛明亮的青年軍官。前劉存厚特意將頗有幾分姿色的丫環翠秀收為乾女,再由太太作媒,讓伍丁與翠秀成了親。出身貧苦的伍丁對潘是感激涕零,經常說,「大帥,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為了報你的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這輩子報不了你的恩,下輩子變牛作馬也是要報的。」
劉存厚把伍丁叫過來後,一五一十講了實情。
「伍丁願以性命換取劉大帥對我的知遇之恩!」
武丁欣然從命。
劉存厚拍拍武丁的肩膀:「放心吧,你的家人,我會轉告國民黨在成都地下黨,讓他們保護好他們的。」
「謝謝大帥!」
伍丁迅速換上劉存厚的衣服,駕駛著劉存厚的漢陽造「寶馬」牌小轎車,在劉公館的兩扇黑漆大門打開以後,衝出小巷,加大油門,向著成都西南,風馳電掣而去。
劉存厚的轎車開出來之後,門外巷子里的密探攔阻無效,立即向黃曉敏報告。
黃曉敏命令:「陳長官命令,追到郊外,鳴槍告警。若劉存厚再不停車,可以開槍射擊。務必生獲其人、死見其屍。」
監視劉公館的密探們立即架起摩托,向西追擊劉存厚的專車。
在密探們向成都西面急追劉存厚專車的時候,劉存厚在衛士們的簇擁下,從劉公館悄悄潛出,出了小巷,轉身向東,揚長而去。
次日晨,在成都至灌縣的公路一側,停有一輛被槍彈打成蜂窩似地「福特」牌轎車。車內有個被打死的川軍少校軍官。
同一時刻,劉存厚安全抵達由周俊第一師控制的灌縣城。
劉存厚出走後,陳宦加緊了對周俊、彭光烈和孫兆鸞的控制。三人雖未被囚禁,但行動已失去自由,在他們的公館前後,大街小巷,布滿了密探。
劉存厚出走的次日,白天還算安靜,到了晚上,鐘體道突然闖進周俊的公館,直奔內室。
鐘體道說道:「老哥哥,有些話真想找個人說說。」
「老第,你要真把我當兄弟,你就說。」周俊和鐘體道是有一點香火情分的,上次在武備學堂小禮堂的宴會,鐘體道也是幫他說了一下好話。
「我銜陳長官之命,明天要去昆明,察看雲南張敬堯方面的動靜。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這心中,總有些許的不安,生怕一去難返。」
「你也覺得川西決戰不靠譜?」
「嗯。」
周俊想也勸他「倒拐」,想想還是太冒險,話到嘴邊就變成:「你有什麼要託付的?」
「我想請老哥替我照顧居住在成都的80歲的老母。」
「大孝子啊!哥哥答應了?」周俊慷慨應允。
鐘體道離開周公館前,周俊突然心生一計。
「老弟,哥哥也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
「你說,只要我能幫上忙的,一定辦到!」
「也沒什麼大事。是否可以借用你的轎車一用。」
鐘體道有些疑惑的問道:「用車去往何處。」
周俊笑而未答。
鐘體道似有所悟,不再最問就答應了。
送走了鐘體道之後,周俊又給彭光烈和孫兆鸞打了電話,讓他們赴周公館一敘。
彭光烈和孫兆鸞即赴周公館,當晚宿在周俊的會客房。
次日晨6時許,鐘體道的副官和司機駕著鐘體道的專用汽車開到周公館。
周群用自己的司機換下了鐘體道的司機,並給了副官和司機每人一個紅包。
不多時,周俊、孫兆鸞、彭光烈、鐘體道的副官和司機等人,鑽入了鐘體道的豪華車。
在快開出小巷時,被兩個挎著盒子炮的密探攔住。
剛才來周公館時就被阻攔一次,此時,鐘體道的副官很是惱火,他把擋風玻璃向下搖了幾下,伸出腦袋喝道:「鍾長官你們都不放心是不是?查過來查過去的。」
小密探被嚇唬住了。鐘體道是何等人!都是陳宦的私人,陳觀西和黃曉敏都怕他三分,他們還敢滋事。後面的密探頭子見是鐘體道的副官,坐的又確實是鐘體道的車,便連連賠不是:「對不起,例行公事。」說著揚了揚手,示意放行。
汽車加大油門,風馳電掣,揚長而去。
周俊一行安全到達彭縣隆興寺。
周俊、劉存厚、彭光烈、孫兆鸞他們在彭縣隆興寺發表通電,宣布起義,電文是:
武昌李大帥並轉各國民革命軍司令暨全國人民公鑒:
袁賊世凱盜竊國柄3載於茲,罪惡昭彰,國人共見。自二次革命勝利而還,措施益形乖謬,如破壞《臨時約法》、國民議會,大選決議各案,發動空前國內戰爭,紊亂金融財政,促國民經濟破產,嗾使貪污金王橫行,貽笑鄰邦,降低國際地位,種種罪行,變本加厲,徒見國計民生枯萎,國家元氣漸絕。而袁賊估惡不俊,唯利是圖。在士無鬥志、人盡離心的今天,尚欲以一隅抗天下,把川黔兩省辛亥革命所殘留生命財產,作孤注之一擲。我兩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