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京華煙雲 第四百一十五章 目無餘子

李想坐到頗具俄國風情的舊式沙發上,把電報和地圖攤在腿上。他的腦海里翻滾著西北大地的戰爭風雲。

李想的雙眼通紅,一天一夜的攻城戰,戰士們沒有休息,他也沒有合過眼。蘭州戰場大局已定,他本該放鬆幾日了。但是,相對全國局勢而言,這只是他對抗即將就職大總統的袁世凱第一步。

桌子上放著一份電報,這是馬鴻逵的父親馬福祥領銜昭武軍的高級軍官,共同發出停戰求和的通電。

蘭州一戰,李想從始至終堅持做兩種準備,用兩種方法解決蘭州問題:一是充分準備以軍事力量消滅一切敢於抵抗的敵人;二是在軍事壓力下爭取用和平方式改編一部分敵人。這樣可以避免戰爭的破壞和減少人民生命財產的損失;同時,對於陷人窮途末路的馬福祥來說,也是惟一的一條光明出路。李想根據蘭州二馬的具體情況,準備軍事、政治雙管齊下,一打一拉分化二馬,迅速光復甘肅全境。

現在,該是整天嘴上掛著「回民是回教,不是回族」的至理名言的馬鴻逵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屋外熟悉的腳步聲驚動了沉思中的李想。是林鐵長,張鳳翙,井勿幕,張雲山,黃鉞等安西軍作戰指揮部的同志來了。在他們身後還有蘭州上層士紳名流劉爾炘和素有聲望的回教阿訇王浩然。

李想興奮異常,揚起馬福祥求和的電報說道:「西征之戰好比爬山,現在我們已經越過山坡,爬過山頂,最吃力的階段已經過去,戰爭形勢的新轉折已經到來了!安西軍完成光復整個大西北的任務中,再沒有嚴重的戰鬥,基本上是走路和接管的問題了。當然,要『走』得好,『接管』得好,也還要費一些周折。」

蘭州決戰,殲滅了西北地區敵軍中戰鬥力最強的馬家軍主力,宣告了西北戰場決戰的勝利,奠定了西征的勝利基礎。

「就要過年了,我們這片地方,如今還有一個新疆,一個青海沒有全部到手。大家加把勁,在國內前拿下這兩個地方,好回家過年!你們看怎麼樣呀?」

李想說出了安西軍全體指戰員的心裡話,但是他們知道,還有三天就過年了,就算剩下的只是走路和接管,也不可完成。所以大傢伙只是笑笑。

王浩然在旁態度及其恭敬的說道:「安西軍在向蘭州挺進中,秋毫無犯,並嚴格貫徹執行安西軍和西北局制定的《團結回胞守則》、《對回民俘虜各項守則》,每個連隊都建立了民族政策宣傳組和民族紀律檢查組,教育全體指戰員時時處處尊重回民的宗教信仰自由和生活風俗習慣。對在固關、三關口、蘭州戰鬥中被俘的回民部隊官兵,嚴格執行俘虜政策,不殺、不打。不罵、不搜腰包、不侮辱人格,對傷病員給予醫治,凡願回家者均發給三塊銀元路費。尤其是對回民俘虜,讓他們另起爐灶,並可以禮拜念經。部隊所到之處,有力地戳穿了長庚和升允所謂革命黨『殺回滅教』的反動宣傳,因此深得民心。」

李想除了手裡有馬鴻逵之外,又物色素有聲望的甘肅伊斯蘭教上層進步人士王浩然先生等人,就是為了傳達安西軍和平解決西北之誠意,規勸馬福祥認清形勢,棄暗投明。

西北戰局除用戰鬥方式解決外,尚需兼取政治方式去解決。西北地區甚廣,民族甚複雜,李想手下有威信的回民幹部又甚少,欲求徹底而又健全又迅速的解決,必須採用政治方式,以為戰鬥方式的輔助。現在佔優勢,兼用政治方式利多害少。

想到這裡,李想說道:「向馬福祥複電,對他們棄暗投明的行動,表示歡迎。電文如下……」他正聲念道:「廿七日電悉,諸將軍既願甘肅問題和平解決,殊堪欣慰,望督率貴部即速見諸實行,此間即告林鐵長司令。告各方望即派代表至蘭州與林鐵長接洽。特復。」

李想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力爭全部繳械,其次則爭取大部繳械,一部改編。總之,改編的部隊愈少愈好。」

幾個人互相交換個眼神,都看出李想對回軍的深惡痛絕,馬家回軍在西北名聲狼藉,對於李想的這個決定他們沒有任何的意見,全力支持。

「我們可以將馬福祥部與馬安良部分別看待,但問題的解決必須在前線。我的規矩向來如此,馬福祥不能獨異。馬福祥如欲解決問題,應速派代表至蘭州安西軍司令部找林鐵長司令接洽,如馬福祥能親來蘭州一趟,則更好。或派代表去,也必會歡迎,不會有任何危險。」李想說完向著帶著白帽大鬍子的老頭說道:「請王浩然先生速為轉知,以免誤事。又西北前線對河西走廊進軍的時間已很迫近,馬福祥代表應速來蘭州,不要再遷延了。」

會議散去,剩下李想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夜,漸漸黑下了,窗外風凄厲地呼叫。

「李帥!」湯約宛推簾進來,大約覺得自己太冒失,又笑了笑才說道,「南京臨時政府派出教育總長蔡元培為歡迎專使,參議院副議長王正廷、外交部次長魏宸組、海軍顧問劉冠雄、前議和參贊汪兆銘、參謀次長鈕永建、法制局長宋教仁、陸軍部軍需處曾昭文、步卅一團長黃愷元為歡迎員,偕同袁所派的代表唐紹儀前往北京迎袁南下。專使團已經到了北京。」

「孫先生擺出這麼大的陣仗,是真想把迎袁世凱南下就職。」李想忍不住笑道。

湯約宛知道李想在想什麼,因說道:「孫中山大總統接見了英國《泰晤士報》記者福來薩,對袁世凱的南下表示出樂觀的態度。他們一起吃茶,長談很久。孫中山大總統對於袁世凱將於兩星期內來此表示滿意。他們從北京私下裡了解到一些袁世凱的看法。他們說袁世凱本人不願意留在北京而且贊同遷都。他們說袁不願意公開講這些話,他們也不希望福來薩把這些話發表出去。當袁到來時,孫中山大總統表示將同他會晤,而且無論到哪裡去都要親自陪伴他,以防狂熱分子可能擲炸彈。他們的想法是袁氏來此將不帶衛隊,因此要靠革命黨方面負責保衛工作。」

「真不是那裡吹來這麼不靠譜的謠言?」李想真是哭笑不得的說道:「袁世凱腦袋被門夾了,他會同意定都南京?」

「這可未必,袁世凱不肯南下,他怎麼就職大總統?在北京嗎?為了這事,南北之間好不容易維持的和平局面,說不定就破裂了。袁世凱不得不三思。」湯約宛冷笑道,「就因為袁世凱即將成為臨時政府大總統,不少革命黨人覺得革命的理想並沒有實現,由此想起了在革命中死難的烈士,四川籍的革命黨人決定召開一個烈士追悼會,以排遣心中的幽憤。孫中山應邀參加追悼會,並以大總統的名義簽署命令,追贈鄒容、喻雲紀、彭家珍為大將軍,謝奉琦為中將。但是,章太炎帶到會場上的一幅輓聯,令追悼會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輓聯上寫著:『群盜鼠竊狗偷,死者不瞑目;此地龍盤虎踞,古人之虛言。』章太炎意思是,南京臨時政府里全是些鼠狗之輩,南京更不是一個適合建都之地。如此激烈的內部對抗,令發起追悼會的革命黨人更感絕望:死者已經安置完了,活著的人怎麼辦呢?我們秘書處的人,決計不到袁世凱那裡去做官。鄧家彥因對議和非常不滿,一定要出去辦個報紙,反對袁世凱……」

湯約宛忽然聽到微微的鼾聲響起,抬眼一看,李想疲憊的歪在沙發上睡著了。他這兩天真是累壞了吧。湯約宛拉一張干毛毯給他蓋上,然後悄悄的把門拉上,離開。

天色微明,蔡元培早早的起來,振作精神,去見新當選的袁大總統。

蔡元培帶了汪精衛、宋教仁去拜見袁世凱,名帖一遞進去,老袁馬上就出來迎接。雙方見過禮,分賓主坐下,說了幾句場面上的客氣話,蔡元培把孫中山的信函及參議院的公文送給對方。

慰亭先生鑒:

文服務竭蹶,艱大之任,旦夕望公。以文個人之初願,本欲借交代國務,薄遊河朔。嗣以國民同意,挽公南來,文遂亦以為公之此行,易新國之視聽,副與人之想望,所關頗巨。於是已申命所司繕治館舍,謹陳章綬,靜待軒車。現在海內統一,南北皆有重要將帥,為國民之心膂,維持秩序之任,均有所委託,不必我輩薄書公僕,躬親督率。今所急要者,但以新民國暫時中央機關之所在,系乎中外之具瞻,勿任天下懷廟宮未改之嫌,而使官僚有城社尚存之感。則燕京暫置為閑邑,寧府首建為新都,非特公之與文,必表同意於國民,即凡南北主張共和及疾首於舊日腐敗官僚政治之群公,寧有問焉?至於異日久定之都會,地點之所宜,俟大局既奠,決自正式國論,今且勿預計也。總之,文之志願,但求作新邦國,公之心跡,更願戮力人民,故知南北賓士,公必望其自暇。嗟乎!我輩之國民,為世界賤視久矣,能就民國之發達,登我民於世界人道之林,此外豈尚有所恤乎?公之旋轉之勞,消磨其盛年,文亦忽忽其將衰,耿耿我輩之心,所足以資無窮之方來者,惟盡瘁於大多數幸福之公道而已。公其毋以道途為苦,以為勉強服務者倡。公旗南蒞,文當依末光,左右起居,俾公安愉。俟公受事而文退。翹盼不盡。

孫中山言辭懇切,但他提出的不宜建都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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