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京華煙雲 第四百零四章 威脅

一行人乘兩輛馬車於凌晨天蒙蒙亮開出蘭州,一列軍隊在蘭州黃河鐵橋待命中,看到馬車過來,大家都很安靜。

馬車在橋頭緩緩停住,一個微胖的身影鑽出馬車,就在橋頭上傻傻的站著。深夜的黃河鐵橋看不見其他人影,夜風夾帶著隱隱的炮聲不時吹拂過來,安西軍的總攻還沒有開始,但是摩擦時有發生,安西軍就借著摩擦作為掩護大搞「改造地形」作業。

馬福祥面無表情,他的隨從們卻不時向漆黑的四周張望,接著又縮起了肩,黃河岸邊上風一陣陣吹來,冷冷的刺骨。他們接著又咬起了耳朵,問是不是去青海,他們也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只有馬福祥一個人知道。

望著污穢的黃河鐵橋,站在無人的橋頭之上,馬福祥感到頭腦一片空白樣的落寞,大清國俟亡。他馬家功名富貴全繫於清廷,可以說是「深受國恩」,自家兄弟也「為國捐軀」,如今他兒子卻在「造反」,面對歷史,馬福祥感慨萬千……

他向隨從簡單交代了兩句就上車了。雖然厚厚的布簾隔離夜風,車內銅爐里燃燒的無煙碳帶著暖意,但一生戎馬的馬福祥卻感到從車窗吹進來的風是那麼的冷。

上了車的馬福祥橫躺在座位上,頭枕著扶手,馬車起動,靜悄悄的走上黃河鐵橋。

天蒙蒙亮時,馬福祥剛剛走後,雖然有人開始渡過蘭州黃河鐵橋北逃,可終究是一小部分,大多數人雖然聽見了炮聲,看見了難民和傷兵,也感覺出局勢不妙,可沒感到要必須現在就逃離蘭州城,只是一味的儲備些糧食和去錢莊取點錢罷了,危機影響的是生活而不是生命。

此時的馬安良還在命令各部加強工事,進行戰鬥準備。

黃河北面,沿河布滿了工事,架起機關槍和大炮,機槍射手和炮兵日夜守在機槍和大炮的旁邊,連吃飯也是送到工事里。士兵們穿著骯髒的衣服,頭髮半尺長,毛髮卷在一起好像破氈片,活像一批流放的囚徒。他們在軍官的呵斥逼趕下,日夜不停地沿河挖工事,壘沙袋,一個個臉色灰黑,面無血色,精疲力盡,一邊幹活一邊打盹,處於半醒半睡的狀態之中。軍官們手裡搶著馬鞭,看到打吨的士兵,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抽打,直打得遍體鱗傷,血流不止方才住手。他們一邊打罵,一邊威脅說:「你們這群懶鬼!不趕快修工事,革命軍來了,把你們抓住全扔到黃河裡去!」

巡邏的馬隊日夜沿黃河奔跑,這一群剛過,那一群又來,穿梭往返,使戰前的緊張氣氛更加濃重了,猝然激發了市民們的生存危機感。

蘭州城裡的官僚紳士們,一見形勢不好,便用馬匹車輛將家中金銀細軟一應運往黃河北面,準備向新疆奔命。

蘭州街上到處了手提頭頂行李的市民,夾雜著叫罵聲、哭喊聲,湧向車站。蘭州黃河鐵橋擠滿、扒滿了人。

黃河穿蘭州古城而過,連接南北兩岸的只有這一座鐵橋。彈藥糧草,士兵馬隊,南來北往,一座本來並不寬的大鐵橋已經擁擠不堪,加上地方紳士搬運家當,使得鐵橋上經常發生堵塞,動刀動槍的械鬥時有發生。仗未打響,鐵橋上已是血跡斑斑了。

馬安良聽到鐵橋堵塞影響軍事行動的報告後,當即召集在蘭州的部隊長官,對他們傳下一道命令:「把鐵橋封鎖起來,實行軍事管制!除了部隊行動而外,誰都不準過!如果有人敢胡來,格殺勿論!」然後癱坐在椅子里,他太累了,開戰以來基本上沒吃沒睡過。但是作為最高指揮官,現在剛剛當上蘭州的土皇帝,馬安良必須做出決策。他忽然起身看起地圖來,一邊腦子飛快的轉著……

鐵橋被軍事管制後,官吏紳士們毫無辦法,只得走被冰凍的河面,黃河河面上,一片混亂。沿河上下,士兵們趁機搶劫掠奪,大發橫財。

馬安良得到消息,氣得大發雷霆,下令沿河部隊把黃河冰面炸開,如發現還不死心的船隻和羊皮筏子,一律擊沉!於是,黃河被封鎖了。

蘭州城內更是一片混亂,市內流言橫飛,什麼黃河鐵橋被占啦,什麼某大人被殺啦,什麼某大帥被抓啦,甚至還有說總督府被佔領了。大街小巷擠滿了士兵、商販和市民。人們互相打探消息,一個個驚慌失措,想跑無處跑,想躲無處躲,顧了身家性命又怕丟下妻子兒女,一時亂擠亂竄,不知如何是好。

蘭州南面的東崗坡、皋蘭山、沈家嶺和狗娃山一線陣地上,馬安良的嫡系部隊進駐這一帶陣地後,比黃河北岸的馬福祥軍隊更加緊張。因為這裡是鄂州國民革命安西軍進攻的第一線陣地,因此馬安良更加註重城南山地防禦工事的進一步加固。他一面令守山頭陣地的部隊日夜加固工事,一面派後勤部隊首先保證南山一線陣地的軍火物資供應。沿南面的山坡,人扛馬馱,滿山坡的大路小道擠滿了負重的人馬和車輛,糧草彈藥源源不斷地運送到南山工事里。

進入南山陣地的馬家軍官兵,儘管知道山上工事是鋼筋混凝土澆灌出來的永固性工事,但心裡仍然不踏實。眼見得安西軍千里追擊,沿途數次交鋒,直逼蘭州城下,只覺得這支勁敵實難對付。因此,他們日夜加固工事,除了原有的工事外,還在漫山遍野新挖新修了各式各樣的塹壕和掩體。東起東崗坡,西至狗娃山,幾十里長的山嶺上,被馬家軍官兵挖得溝溝坎坎,千瘡百孔。

馬家軍官兵雖然表面上兇猛強悍,擺出一副堅守陣地、與解放軍拚死一戰的架式,其實內心十分恐慌,人人都擔心陣地失守,落得個葬身土丘的下場。

蘭州南山以南的安西軍陣地上,也是夜以繼日地做著攻擊準備工作。安西軍指戰員都明白,蘭州戰役將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攻堅戰。馬家軍北依黃河天險,南據東崗坡、皋蘭山、沈家嶺、狗娃山一線的高山峻岭,又有堅固的工事居高臨下,再加馬家軍彈藥充足,以逸待勞,要從山下攻上去,拿下這一線數十里長的山地工事,掃清蘭州城南面外圍的障礙,為攻入蘭州古城搗毀滿清餘孽的巢穴打通河西走廊的道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說真的,能不能攻下南山陣地,指戰員們心裡的確沒有十分把握。

天剛蒙蒙亮,李想爬上山丘,又用望遠鏡觀察起了馬家軍的南山陣,臉上本來就嚴肅的神情更加冷峻了。他對一舉攻下馬家軍南山陣地能否成功,從來沒跟任何人提起過。他本來就是一個謹慎的人,對這件事情就更不吐露真情了。所以在清帝退位後袁世凱步步緊逼壓力山大的時刻,還是給了安西軍四至五天的準備時間。

「再過兩天,就發起總攻。」李想這樣想。

外圍陣地忽然炮聲震撼著沉寂的山巒,轟射的炮彈劃破遠方的天幕,不斷的在蒙蒙亮的晨曦中炸開一團團刺亮的火球,古城嶺上硝煙瀰漫。

李想愕然的放下望遠鏡,沉聲吼道:「是誰在開炮了?到底是誰不聽指揮的擅自發起攻擊了?」

「李想的壓力很大,我們在這裡一定要為他多分擔一些。」孫中山拿著袁世凱拍來的兩封「咸電」說道。

宋大小姐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進來,放在孫中山面前的桌上,微笑說道:「在定都問題沒有結果之前,袁世凱也只能拍個電報嚇唬一下李帥,可是李帥是能被他嚇唬住的人嗎?」

「定都?」孫中山看著手裡袁世凱的「咸電」,愣愣的出神。

宋大小姐知道孫中山在想什麼,他們的麻煩比李想更麻煩。

她輕輕說道:「英國駐南京總領事威勤遜公然向外交總長王寵惠表示,遷都南京是一種『過分的要求』。有列強的撐腰,袁世凱的態度便兇橫起來。致電南京的口氣像攤牌,說什麼『北京外交團向以凱離此為慮,屢經言及。奉江兩省時有動搖,外蒙各盟迭來警告,內訌外患逮引互牽。若因凱一去,一切變端立見,殊非愛國救世之素志,若舉人自代,實無措置各方面合宜之人。』接著又威脅說:『反覆思維,與其孫大總統辭職,不如世凱退居。……今日之計,惟有由南京政府將北方各省及軍隊妥籌接收以後,世凱立即退歸田裡,為共和之國民。當未接收以前,仍當竭智盡愚,暫維秩序。』袁世凱不能南下就職的理由充滿挑釁的味道。特別是『由南京政府將北方各省及軍隊妥籌接受』一句充滿殺氣:只要南方有本事將北方的軍隊一併接受——所謂北方的軍隊,主體當然是袁世凱的北洋軍——他就『退歸田裡』去當農民。這等於在提醒先生,如果南方一意孤行,即使袁世凱答應,北洋軍也是不會答應的。」

孫中山把「咸電」往桌上一丟,太息一聲道:「袁世凱敢於這樣說話,是由於他在輿論上佔有優勢。」

確實,就建都地點問題而言,全國各方主張北京的浩大聲勢,遠非孫中山所能抵抗。

張謇領導的原來憲友會鼓動擁袁黨派和勢力做袁的後盾,民社、中華民國聯合會、國民協會,以及《民立報》、《神州日報》、《時報》、《時事新報》、《大共和日報》等八大社團,聯名致電江蘇都督庄蘊寬,(程德全出任南京臨時政府內務總長後,庄接任江蘇都督),並要求他轉告黎元洪、各省都督、諮議局說:「查北都關係外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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