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辛亥風雨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令人屏息的夜晚

曾高站在自己的臨時指揮所前,他無聲的看著地平線處騰起的火光染紅夜幕。

也就在李想在花西方向發起瘋狂進攻,剛剛突破孫傳芳的圍牆工事的時候,其他兩個方向上,也爆發出一輪新的激戰。革命軍步軍圍困孝昌的宋缺,進攻夏家村莊的一師第二團,同時對著左右兩翼的目標發起了新一輪的進攻。戰火在漆黑的夜空之下激烈的燃燒著。

負責整個孝昌戰區的第一師團始終無法取得進展,讓這位傳統儒家的名門公子哥將軍的內心感到很是焦躁。雖然所有的孝昌戰區進攻作戰計畫都是由自己一手布置的,甚至包括進攻點的選擇、有限的幾個炮兵火力的部署,怎麼樣如何利用地形,這些都是由自己和李想僚屬參謀們討論形成的。李想可沒有隊他們參謀部有過任何的瞎指揮。

孫子兵法云:故君之所以患于軍者三:不知軍之不可以進而謂之進,不知軍之不可以退而謂之退,是謂「縻軍」;不知三軍之事,而同三軍之政者,則軍士惑矣;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則軍士疑矣。三軍既惑且疑,則諸侯之難至矣,是謂「亂軍引勝」。故知勝有五: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識眾寡之用者勝,上下同欲者勝,以虞待不虞者勝,將能而君不御者勝。此五者,知勝之道也……除「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之外,此五者得其四,可是曾高此時卻是心底沒有一絲的「知勝之道」的把握,因為北洋軍的抵抗實在是太激烈了。攻擊困難,天公又開始作對。天空飄起細雨,綿綿不絕。夜風一吹,是無邊的寒冷。

這樣艱苦的戰場,戰士饑寒交迫之下,即使有鋼鐵的意志,也沒有鋼鐵的身體可以支撐!

曾高坐在臨時搭成的棚屋內,心情猶如外面的淫雨一樣陰沉。據偵察,前方夏家村莊的敵人主陣地有兩道鐵絲網,關鍵部位築有鋼骨水泥地堡,還有數道堅固的陣地。即使晴天攻擊,其困難也會超過目前的幾倍,更何況在這種鬼天氣里。

棚屋頂上漏雨越來越大,已經成了一道道小水簾,腳下泥濘一片,雨水像小河一樣四處流淌。

曾高嘆息一聲,自言自語:「這樣天氣攻擊,炮兵配合和彈藥輸送都會困難重重,炮兵的支援本來就少,現在真是無法多做指望了嗎?」

曾高有心等待天氣轉晴,可時不待我啊!

突然想起李想臨別說:「曾高,拜託了。我們拚命奮戰,為將革命進行到底的理想,結果就看今夜之戰。」

當時李大帥臉上的信任神色,曾高仍歷歷在目,但內心卻有了一種套上緊箍咒的感覺。李想對自己將能而君不御的信任,絕無二話可說。這樣的信任,何嘗又不是沉重的責任?

曾高下意識地掐著手指,掏出壞表一看:「八點整出發的攻擊,現在已是凌晨三點了,不管天氣好壞,作戰任務必須準時完成,不能推遲。」

革命軍戰鬥部隊從軍官到士兵,戰鬥到底的決心,對命令的絕對服從,這是唯一不用曾高去操心的事情。但是前線膠著的戰事讓曾高始終感到頭疼不已,不得不為接下來的戰事發展而擔心。此站由於是擔負著經由孝昌向孝感一線鐵路進擊的作戰任務,他們事實上也就是承擔著類似於小股部隊滲透作戰的重責。一旦取得突破,那麼他們也就是等同於一把利刃,切開了北洋軍漫長的交通補繼線。那麼從孝昌到大悟,通向向武勝關的鐵路交通線中斷,在孝感、漢口市區的北洋軍將全面陷入崩潰。

古往今來的戰爭,打的就是交通戰、補給戰,再強大有力的軍隊一旦失去了補給,就會變成一塊稀軟的豆腐。而從夏家村莊攻擊的二團,和攻擊花西鎮的三團,無疑是革命軍最為重要的策應部隊。由李大帥親自指揮的三團是從第一師團步軍精銳,還抽調了李大帥警衛特務營組成的,按說作戰實力也是不小了,可是在花西鎮,李想卻是寸步難行,因為當面的北洋軍抵抗實在是太過猛烈了,構建的防禦工事也是非常完美。己方攻擊夏家的部隊同樣屢次攻擊都是毫無進展,第一師團可是以武昌新軍為骨幹組建的精銳。竟然處處遭到了北洋軍的猛烈抵抗,都是無法前進一步。以至於從花西真到孝昌城一線,到處都在發生著慘烈的激戰。

花西鎮和夏家村處處不得進展,曾高如何不心急如焚,此時他卻沒有絲毫的辦法,因為在孝昌城,團長宋缺正指揮著一團展開激戰,那邊的圍城戰同樣是慘烈無比,為了困住孝昌城的敵軍,根本就無法給予另外兩險增援。「參坐,李帥突破花西的防線,卻在街巷遭遇敵人猛烈反攻,呈現防禦戰狀況!」一個參謀急慌慌地報告。

曾高一怔,現在這是怎麼回事?看來花西方面的敵情比預估的還要嚴重。曾高狠狠地搖搖頭,竭力使混亂的頭腦清醒過來,「命令,宋缺團部抽調第三大隊退出攻擊,馳援第二團,加強攻擊夏家村的力量,其餘部隊繼續監視孝昌城敵人。以參謀部名義指示二團長周吾,要部署好第一、第二梯隊,做好準備,將支援火力集中於敵薄弱部位後,突擊部隊即秘密向該部位集結,在火力掩護下強行襲擊。」針對這時的戰場態勢,曾高對作戰部署有了個膽大的新想法。必須改變戰鬥部署,不然不可能打破這個戰場僵局。時間太過緊湊,距離凌晨六點只有三個小時,他連與參謀簡單而又慎重地交換了意見都不用了,直接下達命令。

戰鬥中突然改變作戰部署,不要說前線負責直接指揮戰鬥的將領,就是眼前的參謀們也難以接受。

「怎麼可以!如果孝昌守軍突破宋團長的圍成防線,派出支援部隊,我們很可能陷入被圍的被動局面。整個作戰計畫全部泡湯!」

「孝昌的北洋軍未必有這樣的見識和勇氣。」

「把希望寄托在機運,寄托在敵人的愚蠢失誤,實則大謬。北洋軍成軍比我們久很多,作戰經驗只會比我們更豐富;北洋軍裝備比我們精良很多,戰鬥力只會比我們更強大。北洋軍的兇悍我們已經看到了,他們有不輸於我們的勇氣,和我們以前碰上的清軍是完全兩樣的敵人。孝昌的北洋軍未必就沒有勇氣發動反攻。」

……

參謀門一下炸了窩一樣,七嘴八舌的吵鬧起來。

對於目前的形勢,整個參謀部的高層都陷入在一種兩難境地。北洋軍的頑強抵抗幾乎是讓人難以忍受的。在花西的總司令李想,這裡的參謀長曾高都不得不為接下來的苦戰而感到擔心。李想就是因為在戰前出於對戰局的擔心,親赴一線指揮作戰去了,甚至冒萬死,帶領著突擊隊衝鋒在鋒鏑之錢。而參謀部曾高他手裡僅有的一點點守衛部隊現在也完全是七零八落的,被拆分在各個作戰點。而第二團的方向,情況同樣好不了多少。周吾團長的團全是步軍,自從接戰以來,便接連遭到重創,尤其是該旅團下轄的突擊步兵第六隊。在北洋軍的猛烈打擊下,突擊步兵第六隊不但傷亡慘重,甚至就連隊長也在戰鬥之中陣亡。也是因為這樣殘酷的代價,才拔掉敵人的一個碉堡!而進攻夏家村莊的攻擊則是始終再也無法繼續前進了,因為夏家村莊的北洋軍抵抗得異常激烈。付出重大傷亡代價的周吾團部怎麼也無法攻佔夏家村莊。而宋缺第一團的也是付出慘重的代價,還是步兵配合師團僅有的炮兵直至今夜凌晨,方才把孝昌敵人逼進城裡,完成合圍的態勢。如果不是李想一開始提出炮兵協助的要求,估計那樣的話,搞不好孝昌革命軍將會在北洋軍的攻勢下,被壓縮到夏家村的方向,甚至會被反包圍也說不定。

如今這個微妙的平衡,抄持戰場主動權的革命軍隨意撥弄即可打破。但是這天平是想勝利傾斜還是向失敗傾斜,誰都無法預料。曾高要從宋缺團部抽調兵力,增加對周吾團部的火力支援。這樣冒險的舉動,成功的幾率實在非常之少,稍稍不慎,革命軍將陷入非常被動的局面。「安靜!」曾高突然暴吼一聲,四處漏水的小小茅蓬立刻安靜下了,平時雲淡風清的他發起火來更是可怕。

「我是這裡最高長官,一切責任由我承擔!」曾高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立刻執行!」

驕橫的北洋軍給革命軍提供過多少機會,但又有幾個能把握得住呢?又有幾個敢為自己的使命擔上不可知的風險呢?戰爭本身就是在比誰少失誤,誰能抓住對手的失誤。如今曾高被對手逼得孤注一擲,就是製造了機會。更令人信服的是他也把握住了機會,機會也只會給又準備的人。誰說得清,這是機運,還是人力。

能夠在戰場上對先前的部署提出修改,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因為戰場上千變萬化,有時候勝利就在於再堅持一下的努力之中,也有時,知難而退,另謀它途,則又海闊天空。如何把握則決定於準確地把握戰場態勢。

日前攻擊革命軍兵力過於分散,以致進攻受挫,應該按照集中兵力、各個殲滅敵人的方針,以一部兵力監視城內敵人,集中力量先掃除周圍各據點,再攻孝昌城。

「告訴宋缺,剩下的人就算死光了,也要給我頂住,不惜代價的頂住。」曾高除了給宋缺下達不可後退半步的死命令之外,此時也再沒有其他方法。抽調一個營,宋缺會有多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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