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辛亥風雨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必須的勝利

革命軍陣地上,參謀部的曾高手持望遠鏡,一直觀察著煙塵瀰漫的由東線孝昌到西線花西的陣地。不動聲色的看著遠處的緩緩升騰而起的戰火,照亮夜色。

即使沒有任何戰陣經驗的人,亦能通過空氣中瀰漫的硝煙血腥味感覺到了花西戰場火藥味的濃烈。眼下,花西鎮方向傳來地喊聲,也轟轟烈烈的一直飄到了在這裡臨時設立的指揮部的曾高這兒。他知道,一般的戰鬥是不會有這種效果的。

在孝昌城和夏家村的戰鬥同樣轟轟烈烈,隱隱約約的飄過來。

自己同志們地喊殺聲音,留在曾高身邊的少量軍官自然聽得出來,一個個都眼巴巴的看著曾高,但是曾高身邊的力量已經很單薄了,他們也不敢提出去增援的話。

曾高突然放下望遠鏡,對著孝昌城的方向說:「宋缺啊,你可撐得住嗎?」

參謀部一個軍官想了想,還是說:「那邊仗打得也苦,孝昌可是縣城。不知道花西方面情況如何了?他們至少還得牽制孝昌城北洋軍多久?」

「最多也就是到天亮為止。」曾高臉色凝霜,從未有過的沉重。「天亮之後,孝感北洋第二軍大營方面的敵軍也該反應過來。如果在天亮之前,不能佔領夏家村或者花西鎮,咱們就只有收兵……宋老弟,他是條硬漢,牽制孝昌敵軍到天明已很不易。大帥正在花西發起猛烈攻擊,宋缺之牽制敵軍主力是奇功。望他們能再撐幾個小時,待友軍在拿下花西鎮或者夏家村。」

「參座放心,」直面戰場的慘烈,那個參謀軍官不禁感慨地說道:「宋團長是條漢子,全團的戰士全是漢子,他們可比我厲害,更是比黎元洪那些混蛋革命軍強多了。宋團上下必當全力而為。」

「確實,對於宋缺無須太多擔心。」曾高還是苦笑一聲,「夏家村和花西鎮才是難為。為革命,大帥他是拚命了啊……」

一個軍官遲疑著問:「參座……咱們要不要去增援一下……」

「拿什麼增援?」曾高擺擺手,嘴角還有一點苦澀的笑意,「哪一處又不需要增援?咱們的戰場是整個京漢交通線……」

就在這時,外面的喊殺聲音似乎又大了一些,每個人都在豎著耳朵聽著。正在全神貫注的時候,外面突然又響起了雜沓紛亂的腳步聲音和吼叫擾攘的聲音。

一個渾身浴血硝煙的軍官衝進來,大聲嚷嚷:「參座,我軍與北洋敵軍雙方在夏家莊內展開激烈爭奪,我們與北洋守敵惡戰,打開突破口後,二團主力一營隨之突入村內。前不久,九連趕到了村南,以勇猛神速的動作搶佔了村南路口的碉堡。但是北洋軍很頑固,不時組織反衝擊,與一營殺了個幾進幾齣。但由於北洋軍又有附近巡邏的支隊加入戰鬥,短短的幾個小時,二團軍傷亡不得不退出戰場的已經重達一百七十餘人,因而陷入艱苦之戰。小小的夏家村莊里里外外,敵我雙方傷亡都是慘重,已是屍積如山血流成河。隨便抓起一把腳下的焦土,就能扒拉出幾塊彈片甚至碎肉。戰至此時,火力占極大優勢的北洋軍步步為營,又開始向外圍緩緩推進,把咱們佔領的地盤收回,把夏家村莊守得死死的,咱已記不清團座組織了幾批敢死……」他的腳下不知不覺積血一團,不知道什麼地方的傷口還在流血,站得依舊穩如泰山。但是說到此處,卻頓了一頓。

「突擊隊出擊了,咱只記得每次出擊,近百人的突擊隊戰士回來不了幾個人。這時全庄三分之二依舊為北洋軍占踞,二團進攻村莊的一營曾拿下一座碉堡,被北洋敵人瘋狂的連續反撲下,傷亡過重,碉堡守得很艱難……」

這樣的鐵漢,這個難字吐的加倍困難,只覺得是無盡的羞辱,革命軍人什麼時候會說難?此刻參謀部上下已經完全可以想像戰況的艱難苦頭。

「團座覺得再拼下去,一營將全軍覆沒,便派我向參謀部曾參座請示,不得已之時,可否轉移陣地,暫時後撤到南邊……」連這個報告的軍官也覺得這句後撤有多麼的難以出口!有多麼的無可奈何!

整個參謀部全是粗壯的喘息聲,一個個下意識都緊張的握緊了拳頭。聽到這些消息,曾高知道戰況慘烈到了什麼地步。曾高參座實在沒法拒絕二團的團座的請示。一團之眾已在一個小小的夏家村莊與北洋軍重兵血戰晝夜。李想欲以一己之力再掀革命狂潮,對這樣一支部隊他還能說什麼呢?何況這都是李想辛辛苦苦積攢的一點革命種子,被李想稱為民族未來的希望,這樣個消耗法不是等於在拿刀剜他的心頭肉,他知道了還不心疼死啊!

可這不正是李想選擇的將革命進行到底的道路嗎?

准,還是不準?曾高一時竟然無法選擇!

二團這樣的請示到了參謀部,參謀處各級軍官深感事大,已經不是不敢作主,而是心亂如麻的沒有主意。參謀部統籌全局,更是認識到事關全局,整個京漢線的戰事,整個辛亥年的革命成敗!乃是感覺無能為力,紛紛無助的望著這裡的最高長官曾高參座。

一時,從來都是雲淡風清的名門公子——曾高參座亦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寧。

最初他是利用北洋軍驕狂輕敵的心理,在孝昌設下圈套,讓宋缺把孝昌城裡的北洋軍纏住。驕狂的北洋軍並不把此次戰事認真對待,放縱不顧的時候,革命軍李想集團主力已經秘密東進,從北洋軍背後京漢鐵路交通線發起破襲戰攻擊已經開始。李想親自領導的師團目的是首先拔掉孝昌附近的兵站據點,花西和夏家村莊,再回過頭把孝昌城吃掉,為整個京漢交通破襲戰拉開一個震撼天下的序幕,所以宋缺牽制孝昌城裡北洋軍的作用就變得極其重要。

宋缺部佯攻已傷亡三成,幾乎消耗得精疲力竭了,但這時負責進攻夏家村莊的部隊卻出了這樣的問題。李想親自主持進攻的花西遇到北洋軍頑強抵抗,如今夏家村莊形勢同樣艱難。拔除孝昌周圍據點的戰鬥,在花西和夏家同時陷入僵持。如果革命軍不能及時拔除這兩顆釘子,宋缺團付出的重大犧牲將無意義不說,孝昌北洋軍用不了多久便能喘過氣來,直搗夏家,增援花西,那整個孝昌作戰將慘敗!孝感段祺瑞北洋第二軍反應過來,全部的京漢鐵路交通線破襲戰也勢必難以為繼,中國革命將持續幾十年的一片黑暗,多少人拋頭顱灑熱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決心也變得毫無意義。

曾高一拳錘在面前掩身的石頭上,鮮血迸濺。自己心裡素質果然不如李想。這時,如果是李想坐鎮,他一定不會露出這樣焦急的神色,天傾陸沉,他也能安座如飴,如同一根定海神針鐵。再難下定的決定,他一咬牙,必能下定決心。他們只要一往無前的跟隨,拼殺個屍山血海即可。這時候更是清晰的認識到,李想才是他們絕對的主心骨!

他不得不以那個正在花西戰場奮戰不休,把他推上革命風潮浪尖的李大帥的思維思考、決斷。李想從全局出發,也急切希望拿下夏家,使孝昌戰事順利成功,使京漢線戰事順利進行,使辛亥年的革命進行到底。

他一瞬間又恢複雲淡風清的瀟洒,那隻帶血的右手從上衣口袋抽出根皺巴巴,珍藏已久,一直不捨得抽完的煙頭。點上,悠然的深吸一口,紅亮的煙頭照亮他的臉,然後吐出一團濃煙。參謀部里這些熱鍋上的螞蟻死死的盯著曾高,心裡卻也不再那樣煩躁和無助。

「怎麼回事?一個小小的夏家村莊還拿不下來嗎?夏家村的四個碉堡好不容易攻佔了一個,攻擊部隊又要撤下來了,放棄這個碉堡?再攻夏家村不知又要付出多少代價?要知道孝昌城附近幾個據點不拔掉,拿下孝昌城就更困難了!明白嗎?」

即使已經雲淡風清的曾高,在下達接下來的命令也是咬牙切齒的模樣,不是已失去耐心,在這樣艱苦的情況下,對他們的訓斥自己的心也承受同樣的苦痛。此時,任何一個命令,都變得非常殘酷!

「……我已受李帥之命,如有所屬不聽軍令,致誤戰機,當照叛徒張景良的前例嚴辦!戰役已經開始,革命軍全師向京漢線發起攻擊,預計宋缺對孝昌的圍困只能維持到天明,孝感敵人大營必有反應。因此命令:參謀處告二團,必須不惜一切代價進攻,決不許後退!」

這樣一個命令,將是屍山血還!

「參座!」

「閣下!」

……

「敵人火力強悍,但是我方攻勢同樣兇猛,我們不怕死,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我們把敵人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但是第二團軍已傷亡過半,這樣猛烈的戰事,戰士們實在疲累不堪。可否請長官答應暫時撤退到河南岸修正,好讓第二團留點種子,這也是長官的大恩大德!……」這負責傳令的軍官也知道絕不可以撤退,為難之下發起脾氣來,「不讓撤也行,俺團座說,給兵,不要多,把咱團傷亡的補足就成,咱保證天亮前拿下莊子……」

曾高深知這些革命軍漢子多有農家子弟的忠厚老實,還有知識分子青年的熱血,都是為一種理想聚集,無悔的忠貞堅定不移,是人心中最大的勇氣,若非不得已,話絕不會說得如此哀婉,絕不會發這樣的脾氣。但他預算孝感北洋軍團最快也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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