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辛亥風雨 第五十六章 幾番風雨(七)

一路跑來,受湯約宛的指點,李想的馬術是越發的純熟了。李想整個人都已經俯在馬背上,大檐帽的皮帶緊扣在下巴上,耳邊清晰的聽到風聲呼嘯,眼前的光景飛快的往後拉。這便是速度與激情,男人鍾愛的浪漫,實在是太他媽拉風了。

李想剛跑至三道橋,突然有人跳出來攔住他的馬路,正在全速奔跑的俊馬受驚之下人立而起,總算沒有把人踩死,他真是不要命了。跟在李想馬後的警衛員宋缺,還有隊長湯約宛也勒馬停下,收下宋缺之後,李想就不再需要其餘的警衛員了。

宋缺停馬之後一躍而下,一個箭步衝上前,刀已經架在驚撓李想坐騎的人脖子上。

立刻就有幾個守在三道橋的革命軍軍官跑過來,喊道:「大帥,誤會。他只是黃陂縣令派來送降書的師爺,不是有意驚撓大帥的。」

李想跳下馬來,道:「宋缺退下。」

攔下李想馬的黃陂師爺倒是有個好大膽,此刻跪在地上,頭已經低得快埋進土裡,他後腦勺拖的已經剪了,雙手舉著一封上奏朝庭的摺子,還夾著一條辮子。

「草民白斯文叩見大帥。草民實在是一時情急,才不得如此,驚撓大帥,還望恕罪。草民受黃陂縣令所託,向大帥程上降表。黃陂縣令已剪髮明志,望大帥能以黃陂百姓為念,減少殺戮,接受草民的降表。」白斯文快速的把早準備好的說詞念了一遍,眼角的餘光看到一雙馬靴走了過來。

白斯文心裡直打鼓,李想在武漢的傳聞是能征善戰,在他們耳中聽來不異於殺人魔王。白斯文立刻默念般若波羅密多心經,使勁的把頭低得再低。白斯文都快吻到大地了,卻沒有聞到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有的只是令白斯文腸胃一陣翻騰的血腥味。此刻白斯文才發現,三道橋頭的土地都是暗紅色,也不知昨夜這裡流了多少血,才能有如此重的血腥味。白斯文的腸胃再如何的不適,也不敢抬頭,只能閉著眼睛把心經念個千遍,心裡還不斷感嘆,果真是個殺人魔王。縣太爺選擇投降是選對了,要不然他們都得下到慌野做肥料。

李想接過摺子,把他們縣太爺的辮子又丟還給白斯文。打開摺子一看,規格還非常高,用得還是臣子向皇帝上的表章各式。李想懶得再看,又丟給白斯文。把白斯文嚇得坐倒在地,面無人色,難道李大帥不願意接受縣太爺的降表,要屠了黃陂?

李想板著一張臉,直接招來一個守在三道橋的革命軍軍官,「帶他去見你們李旅長,你們旅長知道該怎麼處理。」

「是!」這個軍官叫來兩個士兵把渾身灘軟的白斯文拖走了。

這時林鐵長和劉經圍上來,林鐵長先開口說道:「黃陂降了,這也是昨夜三道橋一戰威攝作用。我們省了去黃陂轉一圈的麻煩,直接撲向孝感,這樣的進軍速度,更能打張錫元一個措手不及,逼他棄城而逃的把握也更大了。」

「萬一清軍只是詐降,我們直撲向孝感,我們的背後便全部露在敵人背後,而且三道橋現在也是防衛空虛,劉家廟的兵力又被抽調一空,漢口的防衛更是虛弱之極。大帥,這樣做太冒險了。」劉經昨夜就是吃後路被抄的虧,現在出口反對。他也不少什麼膽小之輩,但是像昨夜那樣驚險刺激的場面再連著來兩次,他再強健的心臟也會受不了。

林鐵長還想反駁,李想立刻揚手打斷,「只要知道黃陂是真降還是假降,一切就好辦了。這是情報部門的事情,你們的判斷也都要等情報來了之後才能確定。林鐵長,你去通知趙又誠,讓他的兩個騎兵營養好馬力,隨時準備出發。劉經,我們先去灄口等待情報。」

李想有兩套情報網,一套是天下會的地下黨改編的軍統局,布局較廣,遍布中國,但是不夠精細;一套是哥老會改編,遍布兩湖,四川,陝西,已經深入社會的個個角落。這兩套情報網的建立花了李想不少的錢,以前的用處就是竊取一些商業機密,給新華洋行提供了強大的競爭優勢,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用處。只有在現在,才真正體現兩套情報網的巨大好處。

三道橋到灄口也不少很遠,李想他們騎馬急馳也就是一刻鐘的功夫。

李想他們騎馬走在灄口的老街上,蹄聲抵達,老街上竟然都是青石板鋪的路,街兩邊還開有排水溝。兩邊低矮的店鋪都緊閉著門戶,這幾天這裡兵馬來來往往,老百姓最怕兵荒馬亂,那裡還敢開門做生意。他們可是親眼看到,昨夜三道橋響了一夜的炮聲,早上又見許多慘不忍睹的清兵從這裡走過,緊接著又是一大隊的革命軍沒完沒了的開過來。雖然革命軍唱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他們都聽明白了,可是從門縫裡看到革命軍戰士肩膀上扛著的黑洞洞的槍口,明晃晃的刺刀,他們心裡就是忍不住的害怕。

李想提著韁繩信馬前走,眼睛在街上兩邊店鋪的招牌上尋找。李想突然說了一句,「有間客棧,就是那裡。」

李想一夾馬腹,就率先奔了過去。湯約宛他們打馬跟上,再看前面的客棧,招牌幡布正隨風招展,仔細一瞧,上寫著「有間客棧」,還真是一個奇怪的名字。

李想在有間客棧門口下馬,有間客棧的大門也緊閉著。李想怦怦的把門敲開,還跟店小二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通湯約宛他們聽不懂的江湖暗語,然後店小二進去之後把掌柜的叫了出來。

掌柜的當然認識李想,直接拿出一顆臘丸遞給李想,還說道:「我也是剛剛接到的情報,已經確認了,還沒有來得及送出。」

李想接手之後撮開臘丸,展開裡面的紙條,讀完之後還給掌柜的,並說道:「情報無論誰在中途拆開看過,都要記錄在案,送回你老闆那裡備案,我也不能例外。」

掌柜的忙點頭道:「知道,知道。」

李想走出有間客棧,立刻躍上馬背,向著劉經道:「情報已經確認,黃陂是真的投降了。你馬上去通知趙又誠,著他騎兵營火速趕往孝感,按計畫行事。你和林鐵長率步兵和炮營隨後趕來。」

「是!」劉經大吼一聲,一夾馬腹,坐下俊馬飛也似的沖向前,四蹄翻飛,在著空蕩蕩的老街上響起一連串的馬蹄聲。

李想正了一下大檐帽,看地上的影子正短,日正中天,便一拉韁繩笑道:「小宛,我現在是去打仗,你就不要跟著了,回去吧。」

「你這是看不起女人嗎?」湯約宛對這事情停敏感的,立刻就質問李想,脈脈的眼神看著李想,絕對可以把李想給融化了。

「好吧,你愛跟著就跟著。」李想無奈的嘆息一聲。「宋缺,保護她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有什麼閃失我就拿你是問。」

「大帥,他是你的女人。」宋缺身上還有厚厚的江湖氣,有什麼話就直接說了出來。

「這是命令!」李想懶得和他蘑菇,提馬「架」一聲就走了。

湯約宛提馬跟上,還不忘說道:「我的槍法准得很,不用你們操心。」

宋缺抽一馬鞭跟上,小聲嘀咕道:「要不是大帥有令,我還不願意呢。」

一連串的馬蹄聲響過,老街終於恢複寧靜。

日正中天,張錫元終於走出了電報房,在這樣暖和的秋陽底下,卻有如身處冬天般的寒冷。張錫元現在正後悔得不得了,這回真是虧大了。

守在電報房外面,還沒有死心,不肯離開的張彪見張錫元出來,立刻圍上前問道:「張大人,朝庭的援軍何時可以抵達?」

張錫元一看到張彪圍上來就不爽,蔭昌這個二百五欽差大臣,第一軍總統官,到現在一個屁沒有回應。張錫元現在是孤立無援,別提有多擔心了,張彪卻賴在他眼前給他添噁心。

張錫元厭惡的向親兵揮揮手,「張彪你一個帶罪之身,還敢向本官刺探軍機,到底是何居心?念你也是對朝庭一片忠心耿耿,本官就不與計較。來人,給我把張彪趕出城去。」

「喳!」

張錫元身邊親兵立刻出列把張彪圍住,卻也沒有動手的意思,不是忌殫張彪曾經的官威,而是忌殫張彪一身強橫的真功夫。

張彪雙目圓瞪,對張錫元怒目而視,雙拳緊握,全身肌肉繃緊,額角血管爆凸,一副隨時要找張錫元拚命的架勢。張錫元毫無懼色,一臉不屑的看著虎落平陽的張彪,右手像是無意的放在腰間,食指輕叩著掛在腰間博郎寧六響左輪手槍。

張彪只是一瞬間的內心掙扎就放棄了動武的心思,他的拳頭再快,也快不過子彈啊。張彪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出城就出城吧,湖北的事情,他已經沒有資格去管了。大清的江山不是毀在革命黨人的手上,而是毀這些只知道勾心鬥角的大清樑柱手上。張彪一臉無奈的彈彈骯髒不堪的長袍,凄涼到了極處的甩甩袖子,轉身沿著空曠已無行人的長街走向東門。

張錫元看著張彪孤單落寞的背影,發出長長一聲兔死狐悲的嘆息。

張錫元身邊的親兵問道:「大人,我們現在去那裡?」

「北門。」張錫元隨口說出心中所想。

張錫元在親兵的陪同下登上北城門樓子,極目向北而望關山。山河錦繡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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