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247章 熟悉的人,熟悉的空間

看著手上的表,時間已經過去四小時了,雖然通常是會說下坡的路走起來會比上坡要快,但這個速度對於他們幾人而言,是不成立的。

一開始抱著冒險和未知的態度,他們下這台階的時候走得並不快;相反,回去的時候幾乎是用跑的。此時時間已經六點多了,按照這個季節,天也應該早已大亮了。

抬頭看著天空,並沒有一絲亮光從頂端投射下來,這裡就像是一口永久漆黑的井,而井蓋在你親手打開之後,又嚴嚴實實地合上了,或者乾脆說,那口井的井口已經消失了。

這是一個多麼讓人絕望的結果,或許查文斌早就已經看明白了,所以,他選擇了另外一條「路」,一條未知的,甚至有可能直接喪命的路。

他敢跳,並不代表他不怕死,而是他明白,以那個「老刀」的身手,又怎會輕易地就被超子那麼一推就給推下去了呢。那種狂笑,是嘲笑,是一種赤裸裸的藐視,於是他決定放手一搏,隨那人而去,既然進來了,又有幾分把握是打算活著回去的?

就和那通向地獄的台階一般,人之所以會被這種看似簡單的台階循環到死的原因,是因為人始終是在台階上來來回回,因為他的腳下只有這一條看似是路的路,人從未去想過離開這條路,離開這條台階會是怎樣?因為擺在人的面前,如果有一條看得見的路,人是不會去選擇其他路的,這就好比起了大火的高樓里,只有當被火勢逼得無路可逃的時候,那些平日里看似膽小的人才會選擇用跳樓這種方式來逃離,雖然人知道從這樓上跳下去生還的概率同樣很渺茫,但是他照樣會去選擇。

在絕境里,選擇另外一條路,是因為人已經無路可走。如果這條看似可以走但是永遠都走不通的路一直存在,人就會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死亡。

回頭看看,路還在,可是這條路已經不是原來的路了,就像世界上你不可能兩次跨進同一條一模一樣的河流一般,回去的路也依然不是你原來走過的路。

一條簡單而又複雜的台階,一個無限循環到死的空間,一個看似簡單卻又沒法參破的道路,這就是那位能被稱為「鬼帝」的人替世人修建的。

地獄和陰間才是最可怕的嗎?油鍋和刀山才是最不能逾越的嗎?

不,人最終不能戰勝的不過是自己罷了。明白了這個道理,什麼台階、什麼黑暗都不是那麼重要。只要你願意,哪裡都是路;只要你願意,也同樣哪裡都是道。

道法天,道法地,道法自然,萬物皆為道,也皆能成道,可人如果一直拘泥於腳下,又如何才能真正成道!

於是,跳出這個循環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醒來了。

周圍沉浸在一片亮光之中,朦朧的白色光線,有些晃眼。像是那個年代剛剛流行的舞廳頂端,可惜的是,查文斌這樣的人是從未去過那樣的場合的。

查文斌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身上有些疼,應該還不至於斷了筋骨。抬頭看看,一片白茫茫的,都是有鵝蛋那麼大小的石頭在發著白色的光芒。

「夜明珠?」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這裡,這是一種名貴的石材,也就是熒光石。在過去,夜明珠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可是這裡似乎有數不盡的夜明珠,一直在向遠方蔓延而去。

再抬頭看看,他找不到自己落下來的方向,似乎這裡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不知怎的,他就來到了這裡。

有一根接一根的巨大石柱在頂著兩邊的拱頂,對稱地矗立。

真是一座有些宏偉的地下宮殿,能修建這座宮殿的人,已經不能用權勢來形容了。就連那秦朝時期的始皇帝,也未必就能把他那座皇陵修建成這般模樣。因為漫天的熒光石,並不是簡單用於裝飾照明,它們是按照天上的星象有序而複雜地排列著。

每一根石柱上,都有著一條盤旋而上的應龍,時而張揚,時而怒目,每一條都代表著不同的情緒。這些龍,就像是這座宮殿的守護者。

腳下,是被平整的石塊拼接平鋪而成的,上面厚厚的一層灰燼,像是在向查文斌宣告著歷史已經把這裡遺忘。

頭頂上的熒光石,是從這兒開始向裡面蔓延開來的,所以在人的潛意識裡,就會想著往前去看一看,查文斌也沒能例外。

身邊的東西也都還在,試了試,還好,自己還能走,於是他便開始往裡走。

不知怎的,走在這座大殿里,查文斌似乎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總覺得自己曾經來過這裡,雖然他只是一個出生在鄉下的小道士,可就是覺得好熟悉。這種熟悉,很快便驗證了,因為他開始見到了一些更加熟悉的東西——壁畫!

壁畫,這是一個古人向後人傳遞信息的唯一簡單而又直觀的辦法。

站在這一面壁畫前,查文斌呆立了。

畫像中刻畫的是一個身背長劍的男子,他的身後跟著一隻只有三隻腳的蟾蜍,他的面前是一口巨大的棺材模樣的東西,他就站在那棺材前面。

如果這是巧合,那麼查文斌能夠清晰地感覺到畫中的男子就是他自己,因為這個男子的身上還背著一個袋子,而那袋子卻被巧妙的工匠刻畫上了一個小小的八卦。

今日的查文斌,為了方便上山,他並沒有穿道家長袍,而是一身簡單的休閑服,正是這件衣服,也被幾乎一模一樣地刻畫在了畫中人的身上。可以說,那個年代沒有照片,如果有,那麼這幅圖,除了三足蟾不在之外,其餘的便和現在的查文斌是一樣的,就像是對著他今天的照片刻畫上去的。

這個發現,不亞於我們打開一口幾千年前的墳墓,卻發現墓中懸掛的是自己的照片那般恐懼。所以,查文斌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痛和紅腫告訴他,這不是在做夢,這是真實存在的。

這片空蕩蕩的大廳里,除了自己和那隻小蝌蚪,他暫時感覺不到第三個活物,他在想,那個「老刀」又去了哪裡?

因為地上的灰燼夠厚,人踩在上面,便會留下腳印,很快,他便在另一側,找到了這麼一排腳印,腳尖的方向是朝著裡面走的,所以查文斌很快便決定沿著這串腳印繼續,那個人的身上背負的東西一定才是他真正想要找的。

這條道很長,查文斌想,如果這真是鬼帝土伯修建的,那麼他一定是把當時全天下能發光的石頭都找來了,因為這裡的熒光石實在是太多了,多到不可思議。到處都是慘白的顏色,這種白,讓人覺得有些瘮人。

走了約莫有三百米的路,前方出現了一扇巨大的石門,門是虛開著的,並沒有關。站在離那門不過二十幾米遠時,查文斌發現了異樣,這門裡有「人」!

不是一個人,而是很多人!

有的人穿著紫色、黑色的壽衣,也有的人穿著普通的衣服。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這些人不知是從哪裡來的,他們的眼神是迷離的,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了這座大門口,然後一個個便躍了進去。

查文斌是何等人,他會不知道這些不是「人」,而是魂嗎?但是他會怕魂嗎?不會,所以他決定進去看看。

剛想挪動步子,卻覺得自己肩頭有人一拍,查文斌知道這種地方,出現人的概率是極低的,所以七星劍「噌」的一聲出鞘,扭頭便準備好了這一擊,卻發現身後站著的是一個自己太熟悉的人。

看著那張臉,查文斌心頭的五味瓶都像是被打翻了,他覺得眼睛一濕,喃喃喊道:「師父!」

那老者帶著些許慈祥看著愛徒,朝他晃晃頭,意思是別進去。

查文斌哪還管得了那麼多,他還有太多的東西想問他呢,連忙擦了眼淚,想抓住這個當年給小姨下命批的瘋道士問個究竟,卻發現身後現在已經是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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