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32章 啟新(十七)

東海,兩浙道附近沿海,作為最北端的幕府直轄領地——翁山縣,也一時船舶匯聚而短暫熱鬧起來。

作為昔日的龐然大物,國朝從最強大的經濟實體——南海社,分出來兩大體系之一——東海社,也迎來了新一輪最高評定會的會期。

四十九名專務元老,十一名常值委員,也在無一缺席的情況下濟濟一堂。

作為出身宗正寺而負責監督日常運作,擁有最終裁決權的大先生,也出現在了最正中靠內會議主持者的位置上。只見他重重敲了下桌面壓下了議論紛紛的嘈雜,算是正式開始了議題。

「朝廷已經對我輩很不滿意了。」

「這些年各方面的進項和輸送,都在與日俱減。」

「兩海八路各項產業的經營,也甚無多少起色……」

「諸位就沒有一點兒想說的么。」

……

「諸位可還記得本社的宗旨和初衷么。」

「會社支持你們大膽放手去做……」

「但是因為無能導致的失敗了,就是最大的錯誤。」

「這沒有什麼好辯說的。」

隨著這幾句話語和被面無表情的執守衛士,從座位上托架起來強行請出去的身影,會議的坐席當中明顯的出現了幾個空缺,也讓剩下的人表情變得凜然和驚疑、警惕起來。

「現在可以繼續說正題了……」

大先生擺了擺手道。

「西海道獅洲錫蘭府的支社,全部上層叛逃事件,樞要五房已經介入調查和追責了……」

……

廣府債市投機的接連虧損事件,相關責任人人等的認定……

……

天南米市風潮中,當地主事者玩忽職守的罪責。建議解除封口令,移送有司辦理。

……

監事團成員在江東遭遇意外之事,有人可說的么。

……

說到這裡,大先生稍稍停了一下。

「接下來是對淮東的對策,以及事後的檢討。」

聽到這句話在座的某些人就有些不安的臉色微變,而相互用眼神顧盼交流起來。

「目前以及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

「又造成了怎樣損失和成果……」

「我們過往參與的北貨貿易,已經萎縮到了什麼程度……」

「不要拿戰事影響之類的,來拿來搪塞我。」

「現在廣府公私市面上,充斥的都是淮東流出的北貨。」

「難道他們就不受戰事影響了。」

……

「此事必須對幕府又一個明確的交代。」

「如果你們交代不了的話,我就不介意發起眾議……」

「由在座換一批人,來繼續交代好了。」

他微微嘆息了一聲,東海分社畢竟還是東海分社,而不是當初那個如日中天煊赫無比的南海社了。

作為伴隨著昔日南海都督府對外拓張腳步而崛起的南海社,最鼎盛的年代幾乎參與和開拓了,從東至北俱蘆洲、西至南部擅洲和西牛賀洲的絕大多數航路與貿易局店,乃至路上的殖民地。

從印度洋到非洲紅海,從地中海到大西洋,乃至更加深入北方內陸的裏海和黑海;號稱只要有唐人活動過的地方,就有南海社的存在和痕迹,從中輸送往來的人員財富數不勝數。

長期擁有專屬的船團、港口、殖民地和要塞城池,以及相應的海陸武裝護衛力量,下屬的分支機構和商社組織不計其數。

雖然已經過了很多年,又經歷了南梁和西夏兩大源流,在海外分家對立帶來的撕裂,以及國朝建立後對於南海社餘下部分的再度東西兩分,又被削奪了大部分的公共資源,而只剩下最主要的商業領域後;但無論是東海分社還是西海分社,依舊無疑是國朝內外最大的經濟力量和商業實體了。

只是隨著時過境遷,體型過於龐大而臃腫的會社內部,也不免因為歷次的政治軍事活動變遷,而形成了大大小小以家族和姻親為紐帶,帶有濃重地域或是專業領域色彩的世系利益集團,而令整個運轉了數百年的龐大經濟組織,變得日益臃腫遲鈍而弊端叢生積重難返。

因此,國朝為了引入新血和活力而沒少做過各種革新汰弊的努力,才將磕磕碰碰的將其傳續和維持下來;沿襲至今,很多海商世族和新興會社、船團,也會寄名掛靠其中,而成為有代價利用會社資源的外圍勢力;乃至通過持之以恆的努力和貢獻,最終獲得一定的內部許可權和初級的表決資格,而成為會社的正式成員和分支的一部分。

但是作為有資格參加最高評定會議,最上層的一小撮人以及相應家族和關係圈子,卻是日漸的根深蒂固,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過較大變化了。許多三代四代的專務元老,乃至擴大評定會議推選出來特定背景的常值委員,在日益馳廢鬆動的組織條例和監察體制面前,都已經成為了一種被逐漸習慣的常態。

因此出於各自立場和利益取向,而引發勾心鬥角的侵軋內耗,以及結黨營私的爭權奪利,也在東海分社的內部時不時上演著一幕幕。唯一可以制約和威懾他們的野心和貪慾的,也唯有來自朝廷幕府的監管和強制力。

但是這些盤個錯節的家族背後,又何嘗沒有在野或是當權朝堂諸公的身影和手筆呢。因此,這隻能是一個長期對抗博弈又鬥爭妥協的漫漫過程,直到這個暮氣深沉的龐大體系再也維持不下去,轟然倒下土崩瓦解的那一天為止。

對新洲和大小澳的開拓和經營,是東海分社為數不多持續盈利的亮點;但是對弈大多數成員來說,這些地方實在太遠了,遠的讓他們既是興趣乏乏,也缺少具體的概念和直觀感受了。

相比這些往返一次至少一個多月到好幾個月的偏遠荒僻之洲,還是人口眾多和土地遼闊,產出眾多,卻又紛亂不休的本土大陸,才是他們一以貫之最熟悉也最是理想的獲利之地。

至少在東海分社的上層,已經不復當初的積極開拓和勇於進取的冒險精神了,他們更在意和趨於保守的在畿內坐地食利,或是將財富投到債市裡操持沉浮跌漲;或是低入高出的放貸給那些商家,然後伺機拿走他們世世代代苦心經營的一切;或是靠聯手壟斷和把持某個領域的高端,坐而收割下游產業的利益;而不願意將更多的金錢和精力,用在開拓更多除了金銀礦冶以外的礦山、工場、種植園等實業和土地投資之上。

就算是扶持和投資中小商家的貸記項目,也已經名存實亡的變成許多初出茅廬的權貴子弟,初次試做練手的討好玩具和專屬福利,而不是放水養魚培育和促進市場的利好之策了。

他們所沿襲和把持下來的巨大慣性和偏差,已經足以讓東海社的前身許多宗旨和初衷,早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

但是這一次顯然被新崛起的淮東鎮給擋在了面前;讓他們既沒法像過往一般的壟斷和把持北方的海陸利益,也沒有能夠再籍著打擊敵國的名義,大規模的組織船團北上,入寇抄略沿海內地,坐那一本萬利的長短期買賣。

事實上,同樣在北伐失利的大勢衝擊下,因為牽涉過深的東海分社亦是損失慘重,而不得不花了好些時間才梳理完內部問題之後,這才發現一個更加尷尬的現實。

他們好不容易推動和聯動局勢,假以北朝之手摧毀了原本既有對抗和競爭,又有所默契和合作而尾大不掉自立在外的登州鎮後;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實力和地盤更加強大,也更不好交涉卻繼承了部分登州鎮人口和財富的淮東鎮,因此,東海分社所面對的局面並沒有改善,反而愈加惡化了。

這才有人鋌而走險,乃至利令智昏的作出一系列的事端來……

但不管怎麼說,國朝既然已經有所決定了,他們這些東海分社的人就必須有所作為和表態了。

……

我在淮東巡遊過程還在繼續著,努力消除少了一個正式軍序之後的後遺症和連帶影響。

目前正在籌劃新一輪擴軍需要,主要是採取某種曲線迂迴的掩人耳目手段,在表面主戰部隊編製基本不動的情況下,對屬於二線地方資序的青州守捉軍再度擴編;從原本的防戍十五營,水軍八營,變成左右廂各十營,外加水軍八營,以補足前軍被劃撥走的戰力空缺,與主戰營達成一比一的基本配置。

趙隆還是正任的守捉使,而團練使羅驃騎兼右廂兵馬都監,獵奇營第一正將趙良嗣兼任左廂兵馬都監,萊州水營鎮將劉琦為水營兼海兵都監;而管領地方守備團的職責,則由轉任團練副使段宏接手起來。

雖然有三十多縣的守備團和半脫產的建生軍,作為新一輪後備兵役的來源,剩下百萬人口中也至少有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適齡青年,在不影響現有基本生產活動的情況,還能再抽調出七八萬人來;但是充斥了大量新兵之後,無論是淮東前線,還是後方待機部隊的戰鬥力,不可避免會有所下滑。

畢竟被劃撥出去的前軍部再怎麼挑挑揀揀的,可也是六千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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