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7章 徒變(二)

開義城東門內,臨時的聯軍所在。

我居然被一眾諸侯給圍觀了。

「還請軍上/鎮帥/大帥/制使,成全一二……」

看著他們異口同聲一片殷切的表情,我仿若聽到了虛空中有個聲音在咆哮著。

「買買買,不買就砍手……」

「八箭八星,有沒有有沒有,只要398……」

當然,這一次羅藩卻是看上了在攻克城戰鬥中,發揮了不小作用的火炮。

雖然為了讓我的炮隊食言,加入到攻打城區的序列中去,對方已經開出了每天至少兩千緡的額外軍費。

但顯然他們更有興趣自己獲取和使用這種大殺器。於是,我只是使人稍稍露了下口風,就激起如斯的反響了。

當然我也可以想像和理解她們的心情和興趣。起碼在遼東、遼西之地,乃至平盧道北部,最多的就是山地和丘陵,乃至綿連的山脈,以及歷代依照這些地形勝勢,所沿襲和建立起來的大小城寨關隘。

要知道,就是這些綿連不絕的山城體系,曾經拖垮了大部分隋煬帝三證高麗的大軍,也讓唐太宗兩度東征的戰果,最終都是未竟全功,就不得不在嚴酷的冬天面前止步而退。

而作為安東最大的一股勢力,羅藩有了火炮這種這種武器之後,無論是用來攻克和拔除險要,或是架上幾門在牆頭上把守要衝,無疑都可以起到如虎添翼的作用。

因此,哪怕是一門只能發射散彈的斤重小炮,也他們也可以出到一具八百緡的高價,換成銅錢的話就是七十六萬文。

要知道隨著材料、工藝的逐步摸索和提高,這種內膛容易磨損的全鐵質小炮,已經被管身更堅實耐用也更薄更長的,軟鋼夾層內膛的散射小炮所取代了。

而原本用來發射鉛子的轉輪小炮,也改名為零式轉輪大銃。

而馬馱山地版的銅胎鐵膛的四寸短野炮,則可以出到足足兩千緡的天價。如果是帶炮架的長管標準版,或是減重的騎兵版,則是三千緡。

因此,具體的生產成本還不到這個報價的五分之一,這就是工業基礎下標準化規模產能的優勢。而隨著新式火炮的逐漸換裝,逐漸淘汰下來的老舊款式,就有些棘手了。

拿回去重新熔鑄的話,還要額外的花錢再造,原本是打算用來在城壘上作為防禦,不過感覺還是有些浪費了,但是如果能賣出去的話,那就可以鍛造新炮的錢成倍數倍的賺回來。

只是,顯然南方的軍隊是不能隨便賣的,流到他們手中一兩門還好說,可以牽強成戰地遺失的,但是多了就是在打國朝的臉。畢竟,大梁對於火炮這種國之重器,還是相當重視的。

但是,賣給山高路遠坑深。喜歡關起門來玩內鬥的安東諸侯們,顯然就沒有這個問題了。

因此,這一次籍著派出最好的炮隊,在聯軍諸侯面前協助攻城的表現機會,稍作試探就所反響如潮了。

從另一方面來說。

雖然這個價格,放在南朝大梁那個滿是貓膩的官方報價里也有些偏貴了,但是如果加上海路的運程,以及在國朝內部層層打點和運作的獲取難度,卻也不算貴到那裡去了。

或者說,在宿敵薛氏敗亡之後,同樣實力嚴重損耗的羅藩為首安東諸侯們,在短期之內就沒有較強的敵手了,將進入一段消化學時留下的統治空白,休養生息或是勵精圖治,生聚實力的階段。

在此期間,如果能夠以相應數量的火炮為依託,那就可以以較少的兵力和其他投入,重新建立起相對穩固的外圍防線來。這一加一減的增益,卻不是購買火炮所需的巨大花費,所可以比擬和取代的。

他們很有些不計代價的味道,直接拿真金白銀來作為訂金,其中一些用來稱重的金銀物件上,明顯還是帶著羅氏的銘刻或是窖藏多年的成色。看起來就是把自己的老本都拿出來了。

當然了,火炮方面或許可以考慮賣掉一些老舊的貨色,反正這東西不形成足夠的規模和數量,是很難體現出優勢來的。而對方買回去在僧多粥少之下,肯定不會特別集中起來使用的。

而且相應的炮兵操條和規範,戰術理念和軍事技藝,使用經驗和技術參數等細節,乃至配套的兵種協調,就不是隨便可以用錢買得到了。

畢竟……這同樣也是初級工業基礎支撐的大背景下,近代軍隊建設難以割捨的一部分,不是羅藩這種封建色彩十足的傳統勢力,可以輕易掌握和運用好的。

隨後,我有單獨見到了明顯身體有些不豫,難掩疲色卻臉色潮紅的藩主羅湛基。

「需要我作為第三方的監督和見證……」

「給城中的薛氏最後一個降伏的機會?……」

我有些驚訝的看著對方,很難想像經過了這麼多事之後,他還有足夠的決心和魄力,力排眾議做出這種決定來。

當然,其中的條件林林總總的很多。最根本的就是一條,作為世代鎮撫安東的頂級守臣之家。

完好的交出歷代大都督的金印和旗鼓儀仗,在內的所有一切為代價,給予薛氏上層主要家族成員,飲葯自殺保全屍身下葬家族墓地的體面。

需要保證除了三代以內主要家族成員以外,剩餘的全體薛氏族人、部屬、親眷的人身安全;然後在羅藩的看押下,不分男女老幼全體流放流鬼國的窟說洲(庫頁島),由骨嵬部就近監管。

當然了,雖然從長遠上看有所後遺症,但對於現階段的羅藩來說,作為宿敵的薛氏徹底降服的意義,肯定是大於舉城殉死或是戰鬥到最後一個青壯,而給那些四散的薛氏附庸懷念的理由和口實,之類的結果。

另外,羅湛基還繼續表示,戰後有意割讓給我代表的淮鎮勢力,位於遼西的南部兩州之地,作為後續的償付;

只是這兩州乃是位於遼西走廊北端,雖然有大片的沿海平地和相對密集的人口聚居區,距離淮東的海路也很短;但我真要派人佔下來的話,那就真的變成羅藩的外圍屏障,和面對平盧道的擋箭牌了。

這可是堂堂正正驅使以利的陽謀,委實讓人一時之間有些難以取捨,而沒有那麼好做決定了。

我在出兵之初,可沒有打算跳進遼西這個大坑,而只是想獲得一些港口和權益上的便利而已。

最後,他又順口提了一件事。

「有薛氏來人,奢求見我一面……」

這又是怎麼回事,我頓然有些糊塗了。

「這關我屁事啊,我就來打醬油敲邊鼓的,又不是可以決定大局的韌……」

如此疑惑著,我還是決定有條件的見一見來人。

只是在回到本軍的駐地之後,一份相當厚實的材料,被擺在了我的面前。

這是一份關於安東諸侯的初步評估報告,包括了物產、資源、人口和動員潛力等方面的大概數據。

也是日後研究和判斷,以羅藩為首的安東之地諸侯動態與反應,的重要依據和基礎資料。其中比較重要有收集最全面的,無疑就是羅藩為代表的統治架構和政權組織情況。

從大體上看,安東羅氏為首的藩牧體系,與位於新羅藩的那些諸侯小藩們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甚至有些一脈相承的淵源。

比如,比照內地的縣、鄉里/集鎮、村莊的簡單層次,在領下分設城主——鄉社長/鎮管——地頭/庄頭。

城主以上依照規模大小和戶口多寡,大者稱城小者稱邑;

以數城十數城為(大)州/?(小)郡,則比同國朝內的制度,以規模大小分別代領(州)刺史、(郡)太守、長史、別駕、司馬、及主簿、通判、參軍、參事諸頭銜;

而在城主以下的這些地方,或由藩家直接委派的代官直管,或是層層分授給親族和家臣,作為食邑性質的附庸存在。

以享用數量不等的具體出產分成為代價,換取對方戍邊守要,開拓邊荒,乃至在本家徵召下,提供兵員和武備的相應義務。

比如作為最底層的代官,哪怕是最小的地頭,每年也要出丁役二十人,奉事與藩家;而最大的地頭,不但要出丁役,還要按照一比三的成分,出自備武裝的正兵、輔卒若干。

而且,因為長期的動蕩和戰亂的狀態下,相應的田賦也很重,幾乎達到了土地出產的一半,這還是直接交給地頭的部分,不包括地方上的各種特產和土供。

因此,再加上層結構的諸多復古稱謂和制度,很有些嚴格遵守和重現了春秋時代的若干古風。

只是處於地緣上的鄰近關係,歷史上這些身為北方邊地屏藩的諸侯們,更容易受到大唐朝廷中樞政治變化的影響和波及。

因此,經常會出現一些被流放的宗室或是政治失敗者,被強行就封為名,變相監管囚禁於邊角之地的例子。

比如,被朝中任命的刺史和軍尉給看的死死的,以至於只能在自己後宅里花天酒地的拚命造人的宗室別脈。

也曾出現朝廷以區區邊疆軍鎮一隅,鎮壓和平複發生在諸侯之間的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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