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2章 出援(二十七)

海陽城中的廝殺和戰鬥還在繼續著。

火光之中,嗓子已經喊啞的金哲,幾乎流著眼淚,看著城上城下各處,金氏藩的子弟,為了不同的理念和無謂的理由,不停的自相殘殺著。

從最初開始對抗時的三心兩意和不知所措,到現在已經在死傷累累中打出真火,再也聽不進去任何勸說和喊話而殺紅了眼。

而剩下來的兩邊,也都覺得自己才是正確的。對方才是那個引來外敵而出賣家族的罪魁禍首,或是背信棄義至家族於絕境的災禍根源。然後又延伸到個人的新仇舊怨,作為大家族是不可能讓人人都滿意的,逐漸變成了這種死斗不休的狀況。

但對金哲來說他們其實都是祭品,為了金氏藩不自量力的野心和錯誤選擇,需要努力擺脫覆滅和斷絕的命運,而不得不付出的祭品和代價。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金哲顯然有著這種覺悟和痛省。

要麼在分裂和仇恨的內外夾困中,就此衰微漸亡;要麼就是在淮鎮雷霆之怒的報復與清算中,用血色的投名狀,來保住一點點的將來和重振的可能性。

已經別無他路可走了。

為今之計,只有迅速拿下城門,而結束這場無謂的戰鬥與死傷。

同樣也是在最快的速度拿下城門,才能體現出自己這一派系的價值和作用。不然,在對方憑藉自己的手段得到一切之後,他所謀取金氏支系的存續,也就是一個徒然無力的笑話而已。

城外的銃擊聲,已經開始變得密集,這也意味著城外駐留觀望的,那些淮軍也開始動手了。

「給我披甲……」

金哲有心急如焚的對身邊斷喝道。

「能夠眼不凈的死在城牆上,總比慢慢看著更多族人因此死去的好……」

「金氏流的血還不夠多麼……」

這一刻他有些自暴自棄的,對著身邊去勸阻的人如此的怒吼道。

「就用我的性命來終結者一切好了……」

……

踩著厚厚的積雪,我很有些欣慰的重新見到,羅津港依舊飄揚的風雷旗,以及成片停靠的海船帆影,卻已經是從全州回歸第三天的事情。

而煙熏火燎的海陽城上,也插滿了同樣的風雷旗。這也意味著無論是金氏的反亂,還是富氏的殘餘人馬,都已經成為過去式的名詞了。

但是這一次,帶兵前來增援的人,乃是陸務觀,而不是預期的趙隆,或是崔邦弼,稍稍讓我驚訝了一下。

短暫會面之後我才知道,在龍雀園的懇請之下江寧方面已經特准奪情,讓副使辛稼軒回家鄉準備籌辦婚禮了。

而因為來自淮南境內的行營要求,在我的信使回到萊州灣值錢,作為軍中第三號人物,趙隆前往淮南去處理和協調了。

北國朝廷也不甚安生,再度與那些殘存胡馬兒起了衝突,似乎打算一鼓作氣將其清除驅逐乾淨,因此,無論是王貴,還是崔邦弼,都要按照預定的方略坐鎮前沿,而進行某種戰略牽制和戰術騷擾的日常。

多少也影響了後續部隊的集結和整備,因此增援的這些人馬,也是主要來自就近密州、濰州和淄州抽空的防戍營,外加益都本陣的若干輕裝直屬團隊。

此外,還隨船帶來了急需的火藥鉛子,各種標號的鑄鐵彈丸,備換的銃管等配件。

因此,短時間之內,居然就發生了這麼多多事情,倒讓我有些唏噓。

而這一次作為輔佐他的軍事主官,則是教導總監吳玠的到來。卻是正如我所期盼的結果。在後續準備展開的藩兵聯訓協防制度中,訓練這些傳統的冷兵器部隊,算是他拿手的事情了。

然後是對於幾隻後防部隊的論功行賞,因為他們這次的表現,都很有些出乎我預期的水準。

宋公明所領的巨野營,以寡薄之兵而御十數倍之敵,堅守羅津港不失,即為前方拖住了敵人的重兵,又保證了後援登陸的跳板,居功之首當屬第一。

因看起來又干又瘦老黑一個宋公明,難得咧開嘴笑的似乎就沒有合過。

上下職銜各自就地升一階,士卒給賞二十緡,巨野營番號依舊保留,但剩餘人馬回淮東休整補充之後,改編成前軍第六營。

還有數百名蒙山軍的俘虜,因為主動助戰協守,免除配發礦山勞役改造的命運,特許在沿海地方安置為民戶。

不過這也啟發了我一件事情,就是對於那些孟山軍俘虜的後續利用,完全可以以另一種形式,以這些歸附的成員為基礎,在淮東佔據的沿海飛地里,重新武裝和訓練起來,作為對這些藩家的後續制約手段。

起碼長期兩者之間,是基本沒有妥協的機會和可能性了。

方臘所在的清溪營,因為反應及時的得當,保全了有生力量而堅守在敵對勢力的腹心,牽制了反亂的金藩幾乎不得動彈;又在關鍵時候主動出擊,發揮了內外呼應重要作用,因此居功其次;

同樣提升為正戰資序,保留清溪營的名號同時,給予行營右護軍第八營的序列。相應的員額補充和人事變動,帶到輪換回淮東完成。

劉琦及其隨船的萊州團練援助得力,所部擬改編為海兵隊三營,劉琦本人升為海兵副都監,待返回淮東後,再補齊兼職和人員配屬,以萊州為駐防地;算是某種意義上遂了他的所請。

其他個人和團體的功賞自有一番銓敘,紀念章與功勳章,金錢與財物一一分發下去,基本是人人有份,而榮譽與實利兼得。

然後是例行在校場中,進行螞蟻搬家式的群體節目:

讓數十名功勛最著的將士,在眾多同袍的圍觀和加油鼓勁之下,在指定的時限內,從堆積如山的財貨中,竭盡全力抱拿走自己所能搬運的最大份額。

一時間歡聲雷動,而士氣高亢昂揚。

與此同時,金氏內部成員飲宴的小廳堂中,我卻在會見一個訪客。

「金氏罪人,還請大帥發落……」

金哲幾乎五體投地的從門口跪爬到了我面前。

「罪人……」

我不由搖了搖頭。

「你算是什麼罪人啊,明明是有功之人啊……」

「小人自有失察,以致事態不可收拾之過,因此也身負金氏一族的罪孽……」

「你的心倒是很大啊……」

我玩味的看著他道。

「那些人值得你這麼做么……」

「當然不值得……」

他斬釘截鐵的道,卻是稍稍出乎我的意料。

「但是小人畢竟是留著金氏的血脈……」

「彼輩自有取死之道……」

「小人只求寬赦少有牽連的無干族人……」

「無干?」

我冷笑起來。這不就和後世二戰霓虹國,少數軍國主義分子裹挾大多數,熱愛和平的平民百姓一個調調的玩意么。

「當初坐視其成的時候,可沒有多少人敢說自己無干吧……」

「金氏自然應當為此付出的代價……」

他有些哀聲道。

「可其中隨大流的從眾之輩,還請大帥稍加寬免著個……」

「小人既族人自當是竭力效贖……定然務必讓您滿意的……」

「既然這樣啊……」

聽道這裡,我倒是稍稍改變了一點看法和決定。

「那就先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和決心吧……」

顯然,經過這些事之後,他依舊是那個識時務,又顧念舊情而始終放不下的金哲。

而在淮東軍大部撤離之後,我也需要一個有所污點而更利於掌控的對象,來在檯面上聯盟的權力架構之中,稍微制衡一下這次出了大力的裴成吉,讓他不至於在時候變的得意忘形起來。

雖然他一直表現的足夠卑微和可以信賴的姿態,但是通過合理的制約和平衡手段,不給潛在附庸和外圍勢力,各種可能之聲野心或是其他不必要想法的環境和機會;乃至長久的保全、維護這種從屬關係和利益紐帶,才是一個善於經營和駕馭人事,比較合格的上位者,所應該做到的事情。

……

與此同時,金哲的身體也慢慢的松垮下來,那位的口氣總算有所鬆動,他心中一塊石頭也算落下地來,卻是已經汗濕夾背了。

光是敢於與淮鎮為敵的富氏和蒲氏的結局和下場,已經足以讓他驚醒和戒懼了,現在總算為族人保住了一線生機,讓他又悲哀又慶幸。

藩家內部傳統意義上剝奪身份和流放的處置,顯然是不能令人滿意的。

對方既然把處置權交給了他,那也意味著他必須用更加堅決而激烈的手段,與過往決裂和割斷聯繫,來表明態度和立場。甚至有些事情,都必須他親手去做才行。

因此在當天的晚上,當表情麻木的金哲,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從家族的祠堂里走出來之後,他變成了沒有了父兄的孤家寡人,也是主支唯一的成年男性了。

大概還有數百名家族成員及其親眷,會被剝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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