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5章 兵戎(十)

相繼在濟州、齊州境內,又多盤桓了好幾天,部署玩沿黃防要和剿平事宜之後,我終於帶著剩下的小半軍隊,回到了通常意義上的後方地區。

沿途到處是正在揮汗如雨在勞作的身影,看著他們辛勤不息的身影,感覺就連日頭都不是那麼灼人了。

見慣了征程中的荒敗與孤寂之後,回到後方根據地的感覺真不錯。

途徑的徐州和兗州境內,原本大片荒蕪的土地上,也開始長出了稀疏的青苗。

卻是已經被有組織的搶種上芋薯瓜豆之類,屬於耐旱少水也不需要特別照料的作物。

這樣雖然錯過了正常的農時,但是依靠境內相對發達的灌溉水系,到了秋末也亦然多少可以有所收成。

無論是作為牲畜飼料,或是加工成人吃的口糧,對於現狀多少有所補益。

另一方面,作為戰線前移之後的最大變化,就是道路沿線,那些村邑的廢墟之上,正在建造當中的,土圍子式民屯安置點。

這些據點採取的是,源自南方名為排樓巢屋的建築布局,原本主要是給那些工坊的匠夫工役們臨時棲身的集體宿舍。

外以土石為高牆,貼牆內構以數層聯排的木樓,然後開口向內並列成一個四方或是圓形的圍子,類似於後世南方永定土樓的布局。

其中最大的變化,就是南方的覆頂瓦檐,到了北地就變成了類似天台的木質覆土平頂和外沿垛口。

而外牆三層以下不開窗,三層以上開的是外縮內擴,方便射擊和向下投擲的小窗,這樣的據點完成後,大概可以容納數百到上千人,長期居住生活的需要,對外也有一定防禦能力。

在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就地轉變成現成的糧台所和信號戰,驛站等功能。

畢竟農業生產同樣是一個漫長投入的周期,需要相對穩定的外部環境,才能保證最終的收穫成果。在徐、兗一線組織屯墾,還是存在一定風險的。

而走在各條道路上的人流,也變得密集如織起來,雖然主要還是各色移民隊伍,以及日常往來各處據點間的輸送隊為主,而沒有多少正常往來的商旅行人。

正巧碰到正在當地編算戶口的蔡元長,主動前來拜見才知道。

得益於這段時間,本軍主動打出去的名聲赫赫,連帶著舉家帶口逃進徐、兗一帶的流亡人口,也一下子猛增了不少。

光是上月下旬,就新增登記在冊了六千多口,其中大概編括到了五分之二的青壯,只要簡單甄別之後,就可以馬上投入當地的生產活動。

因此,他們主要被安排在留城、卞塘等幾個礦監和工場內勞作,作為某種過渡和適應期。

而兗州境內蘭陵縣附近的煤礦,也已經開始組織開採較長一段了。這是數個環形的大型露天開採區隨構成礦地,逐層向下的礦坑主要有人力進行採掘,然後使用畜力帶動的木製軌道,將一車車煤,從坑下拉到地面上來。

目前最大的一個礦坑的日產規模,已經初步達到了五千斤左右,雖然這點日總產量連後世一個小煤窯主都不如,但是放在這個時代,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開端和基礎了。

而且當地出產的煤,屬於雜質少,燃燒值高,用途頗廣的類型,直接可以作為鍋爐的動力煤,或是用作冶鐵煉焦的原料。

這樣只要有足夠的勞力投入,目前以煤鐵為主的初級工場體系,將迎來一個新得爆發期。

本地幾個礦監舊址所出產的鐵,雖然還達不到製作銃器的要求,但是簡單鍛制後作為日常民用鐵器,卻是已經綽綽有餘了。

更何況,重新打通了扶桑的商路之後,也意味著更多琉球鐵的來源,再加上南方提供的閩鐵,已經暫時可以滿足銃兵的日常修造備件的要求了。

只是,直到我回到益都的駐地,朝廷的後援與再度北上的部隊,依舊沒有任何影子和消息。

面對過期而不至的後援,軍中多少也出現了一些失望或是失落的情緒。

我只能籍著內部開講的機會,將大多數將官們召集起來,好生鼓勵了一番,無非就是說了一番男兒當自強,沒有理由事事依賴的淺顯道理。

具體內容無非就是,就算沒有朝廷的後援,難道我們還不能,自己打出一片天地來么,怨天怨地有什麼用,靠人不如靠己,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

這次就算沒有任何外力干涉,我們也不是照樣轉戰千里掃蕩數州,對陣數倍優勢的北軍,而損傷微乎其微的全身而退云云。

只是聽這番話的時候,陸務觀為首的好些人臉色和表情,都有些百味陳雜,還有人在偷偷的一邊搖頭一邊嘆息。

還有人私下說朝廷不可輕率失信于軍心的,這卻是事後有人給我的私下彙報。

因此,當我回到駐所已經是下午時分了。

我走進署衙官邸後的庭院里,在一片蟲鳴樹曳的聲音中,就遠遠的看見一塊假山的蔭蔽下,小伽嘉正坐在我那位便宜侍女三枚的懷裡,枕著對方的胸口輪廓,卡茨卡茨啃著堅果什麼的零食。

而三枚則是一種無可奈何,卻是略帶寵溺的表情,環抱著她輕輕哼著某種調子。

不想因為我沒在家,交待給三枚照顧的這段時間,這些兩位已經可以這麼熟稔了。我頓然有些心生狹促的踮起步子,躡手躡腳的借著花石的掩護,從樹後繞到她們的邊上去。

然後突然喊上一聲。

「搶劫!快把零食交出來……」

「呀……」

在三枚高挑的身材反襯之下,伽嘉就活像是抱著一隻捧爪進食,卻又被人嚇到的小松鼠一般,拚命把頭供在三枚的胸口上,似乎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這個樣子就別提多麼可愛了。

而三枚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幾乎是的眼疾手快的一個袋子,迎面砸過了我的耳邊,而撞在樹上嘩啦散落了一地烤栗子。

直到看到我的那一刻,伽嘉頓時嘩啦一聲,不管不顧的甩開那些果盤和零食袋子,像是初跳下巢穴的雛鳥一般,飛似的向我奔了過來,卻被平地自絆了一下,咦唔一聲雙手高舉的前撲在地上。

海拔,我怎麼就沒有發覺,她還有平地摔的屬性呢。

讓人覺得有些心疼的趕緊搶上前,抱住腋下攙扶起來,好在地上的草很厚實,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害,只是年了幾根葉子,仰摔的小臉有些皺了起來。

然後她就一聲不發的貼在手臂上,卻是像那隻喵嗚一聲不知道從哪裡冒出,先行一步纏伴在我腳下,驕傲的豎起毛茸茸尾巴,用爪子攀著我的褲腿,發出某種呼嚕嚕聲的小貓薛定諤一樣。

用粉嫩瑩白的臉頰,輕輕廝磨著我的袖子,似乎流露出某種,令人愜意和安心的神情來。

我啞然失笑起來,難道是她和薛定諤呆的久了,也被傳染了某些貓咪的習性了?

「嗯嗯,我這不是回來了么?」

我又轉頭對著三枚道上一聲。

「阿三,真是辛苦你了……」

這一刻,三枚平容無波的臉上,卻難的露出一絲,難以意會的複雜情緒。

我是順勢抱著伽嘉,拉著她一起坐在了原來的位置,然後有一句,沒一句的問起,這段時間來,宅邸里的事情。

三枚也依舊是惜字如金的「嗯,啊、誒」,作為應答。然後任由我的手,慢慢的攀爬到依舊從容不變的她,那結實光盈的大腿上,隔著那層薄薄的百褶紗裙,緩緩的摩挲和探索著。

真是讚美夏天,要是冬天裡大家都穿的一般厚實,就沒有這種福利與享受了。只是這種溫馨和安逸的片刻,總是不怎麼長久的。

不多時,就有外面通報,提舉機宜文字第五平前來拜見,我只好放開纏人的小傢伙,走了出去。

「你要勸諫我大修豪宅,而廣置婢僕?……」

我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又有些疑惑。以他的性格和一貫表現,應該不是為了這種雞毛蒜皮小事,而大做文章的人啊。

「正是如此……」

第五平鄭重其事的道。

「還請主上三思……」

「這又是為何……」

我搖了搖頭道。

「我覺得目前這些居設,就已經很好夠用了,無須再多節外生枝了吧……」

如今作為我棲身的臨時宅邸,是在駐留青州的原轉運使府邸的後半部分,正好與前半部分的鎮撫置制使署衙,隔著一個駐留親兵的小院。

這裡正好屬於轉運使府邸舊址的後宅和庭院,約有半畝左右的綠化空地和間雜的亭榭花石。

前端的後宅部分,是親衛和幕僚、虞侯們的宿舍,兼作門房、公事廳、庶務間和飯堂。

而身邊只有小貓兩三隻的我,就住在庭院里的獨棟小樓上,一切大都沿用舊設,飲食則有前端專人做好了送過來,日常起居和公務往來也算方便,只要從庭院里步行走幾分鐘過去就到了。

「主上固然覺得陋室且安,但是……」

他面不改色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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