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5章 戰淮北(十四)

恍然已經三百章了啊,嗯嗯,很有些唏噓啊。

雖然先負後勝,撿了不少好處,但是相比軍中上下參雜著反思的些許樂觀情緒下,隨後的判斷分析,卻讓我們這些知情人人樂觀不起來了。

因為,審問俘虜很明白的就得到了,這八千人馬只是先頭部隊的消息,再對照領軍者的身份和職階,這意味著什麼。

南朝的統將身份,已經比得上一個江淮地方的小鎮守,所謂打了下的還有老的,那很可能下一步過來的,便是由節度使或是都督級別統帥下的,來自河東道數倍於此的大軍了。

更何況,這隻先鋒兵馬,是穿過原屬於江西招討行司所在的,所謂中路戰區而來。因為某種受到鼓勵的競爭和較勁的關係,各路大軍交流的層面,還僅限於高層次的協調,天知道他們那裡究竟發生了事情。

這種責任和干係,卻不是我們這支人馬,可以擔待的起的,須得第一時間馳報前沿軍行司才對。

然後第一時間開始備戰備荒,儲集物資,徵發民夫,修繕城壕,設立更多的臨時烽燧和警戒點,通報附近的友軍,不管他們信不信,當不當回事,自己重視起來就好了。

關於蘇長生養好傷之後的將來安置,我也初步想好了。

蘇長生的這段潛伏和逃亡的經歷,不能白白浪費,我打算讓他嘗試著參與,我私下策劃的反間和諜報部門,雖然目前才不過十幾個人,由童昊為首,在軍中做著一些,日常秘密監察工作。

不過他們固然有足夠的執行力,不過在職責上的想像力和開放性,就明顯缺乏一些主觀能動了,更適合在制定的框架下行事了,因此還需要一些新血和思維上的拓展,作為互補,以適應未來發展的需要。

比如:已知的那些對我猶有惡意的北朝追索者,就不可不防,雖然現在在紛繁錯雜的前線,眾多軍隊之中擁有相對的安全,但並不能保證就萬無一失了,因此所謂防患於未然那是遠早越好。

徐州,橋市,稚溪鎮最後抵抗的防線,隨著不堪重負而轟然坍塌的牙城城牆,而宣告徹底淪陷,仰天而起的滾滾煙塵之中,大隊頂盔摜甲的官軍,已經迫不及待的衝進嗆人的飛揚塵土中,留下漫天的廝殺和哭喊聲。

而運河之上,數只滿載的車船,也在努力駛離岸邊,卻遭到調轉了方向的炮壘和車弩的打擊,雖然他們手腳並用著拚命想離開戰場,為此不惜剁掉那些跳進水裡,攀附在船邊苦苦哀求的逃亡者手臂。

大團的水花在這些船邊噴濺起來,然後很快就變成某種粉紅的顏色,緊接著一隻完成轉向的車船,突然像是被重重的推了一把,從船尾的轉輪位置崩裂綻放開來,然後迅速的斜斜向上敲頭傾覆下去,只剩下螻蟻般漂浮在水面上的人體。

然後另一艘車船,也沒能逃離厄運,沉重的彈丸幾乎是在甲板上人堆中彈跳反射開來,妖艷的血浪綻放讓加班幾乎為之一空,車船慢慢停了下來,只剩下周邊漂浮的殘肢斷體,隨著血色的泡沫,蕩漾開來。

又有一艘車船,被拋投的火團擊中側面,霎那間成片毫無閃避而著火的人體,像是雨點一般的紛紛墜進水裡。

最後一艘車船慌不擇路的撞上還在燃燒的殘骸,損壞了傳動機構後,不得不連同上面的人一起擱淺投降。

新軍第四將劉延慶,已經領受了新得命令走出來,卻看到大道上突然馳過插著小旗的數騎信兵,不由多看了幾眼,卻發現了自己熟悉的旗號。

一面是從屬於新軍左廂游擊部,大團紅色火焰中交叉著兩隻銀色雷霆的風雷旗,以及另一面數團粉色肉墊的貓爪旗,這也意味著,這不是普通的例行通報往來,而是主將附署保證的要緊事項。

不由讓他心中一動,停下腳步。

「去打聽一下……」

他對著親隨吩咐道。

「有什麼事情發生……」

前沿軍行司的臨時駐地中,一個負責傳奏的高級武官,將一份眷抄過的附件,放在某位輪值的行軍長史案前。

「是新軍第六將的急奏……」

這位長史翻看了一下,拿起來走到裡間的位置,對著兩位當值的帥臣道。

「是使君吩咐過的,所以特來稟告一聲……」

「哦,怎的說來……」

其中一位抬起眼皮道。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新軍左廂日前在毫州北境,擊破了一隻來自河東的邊兵,殺獲總計六千人……」

長史頓了一下又道。

「是以請求行司增援毫州,鞏固接壤防要,以防後續的北朝人馬……」

「河東?那不是中路軍的攻略方向么?」

這位帥臣垂下眼睛嘀咕道。

「難道是越境來襲的……還有呢……」

「此外,左廂部與過境的江西招討部,因為斬獲而起了紛爭,扣下了對方一團人……」

長史繼續道來。

「這麼說,中路軍的人馬,已經開始伸手過來了么……」

另一名沒開口的帥臣突然道,相比前一個消息,這位顯然更在乎後面的內容。

「這個羅有德,就算放到了邊緣之地,也不見得消停么?」

「若是中路行司有人前來交涉,就告訴他們……」

「新軍乃是直屬資序,帥司只有調遣之權,須得向大本營去申訴好了……」

半晌之後,這份奏報,就被放到軍前架閣庫,數量最大的日常類存檔里去。

……

當久違的戰火,終於逼近了徐州城後,城中刻意維持出來的十幾年虛假的和平和安寧,也終於被打破。

他們可以假裝遺忘和忽略城內城外的差別,但卻不能對逼近的敵人,無動於衷。

身陷囹圄中蔡元長,也從滿是腐臭、霉味和陰暗潮濕的,慢慢的走了出來,緩緩的舒展著身體迎接著久違的陽光和新鮮的空氣。

昔日聚會的東林社和前面的小印坊,早已經被荒廢坍塌不堪了,只剩下枯敗的藤架和那對剝落斑駁的門楹:風雨家國幾個依稀大字。

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無處可回了,一直扶持他的長輩,被成為福建子的蔡氏大老,前年已經不在了,隨之而去的是聚攏在權勢周圍的門人黨羽,而作為曾經給老使君倚重的閩人黨,也在年富少壯的留後,所掌權的徐州政權中,逐漸失勢而自顧不暇。

曾經的吟詩唱和,文會游宴,就像是一場荒唐的迷夢,猶然還在昨日卻已經不可追思了。

所幸小院內還有一件房間尚未塌漏,稍微收拾修繕後就可住人,雖然滿是塵土和霉味,但是總比牢獄裡那些中年都是濕漉漉的稻草好。

深陷囹圄的歲月,讓這位曾經居體養氣的貴公子,變得形容消瘦,而落下不少毛病來。所以他也沒有資格挑剔什麼了。

他暫時就在這裡安置下來,慢慢的思索自己的前程和未來。

趙元鎮、李泰定、胡邦衡,一張張面孔在他記憶力閃過,最後定格在李伯紀身上,他已經不怎麼怨恨這位,背後舉告自己的人了,因為他也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曾經以為憑文才和理想,以及一點人脈淵源下的自身努力,就可以接近和獲得所需權勢,然後通過在上位者身邊的影響和努力,吸引這世道中為數不多還有良知的人才和有識之士,可以試圖一點點的改變這個,武夫肆意魚肉強橫的世道。

然後,那些人用刀劍的強權,輕而易舉的就破壞了奪走了他所努力的一切,並給他上了尤為現實的一課,再好的抱負和理想,也要用刀劍來維護和保障的。

……

廣府的夏末,依舊是熱力逼人,炎炎烈日的灼烤之下,庭院中的花木也禁不住耷拉下來,只剩下蟬蟲有氣無力的嘶鳴著。

羅氏大宅,幾個女孩兒都聚集在裝了水力空調的冷室里納涼。

「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羅璐璐不顧體面的,在冰涼的木質地面上,做出一個四體前屈的失意狀。

「都感覺去了好久啦……」

「好想好想抱著……」

抱頭蹲環抱這膝蓋,埋著腦袋低聲的呢喃道。

「你想又有什麼用……」

一個聲音吐槽道,卻是乘機躺在地上伸展手腳,開始打滾的羅璐璐。

「反正你又不像綰娘,只能看又不能用……」

「誰……誰……誰說我不能……我也可以……」

抱頭蹲有些臉紅耳熱的努力分辨道。

「你能給哥哥生孩子么……」

好吧,羅璐璐的一句話直中要害,抱頭蹲的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重新陷入各種糾結中。

說話之間,那隻呆蘿阿萌也有些好奇和恍然大悟的,學著她的樣子躺下來,在地板上各種側翻滾動著,發出某種擠壓的啪唧聲。

「你們都給我差不多一點啊……」

謎樣生物低聲抱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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