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0章 戰淮北(十)

蘇景先,字長生,那位晚我一步另道離開,為我轉移目標吸引追兵的學弟,他居然還活著事實讓我十分慶幸和高興。

這麼一個能文能武,能和我一起衝上門去殺人救人,也能放下身段學著做一名不起眼的鋪子夥計,在一個臨時據點裡一直守候你歸來的,如此死忠向的追隨者,誰能夠不喜歡和珍重呢。

相比之下,我之前看好的,那些被寄予厚望和囑託,而另其他人舍卻了生的希望,換取逃生機會的人,事後的表現和選擇,卻格外的令人大失所望和齒冷。

更何況還有一群曾經欠了我的女人,等著我去討回老賬呢。特別是其中某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回到廣府之後,我也曾經多次派人手去北地那些沿途的聯絡地,去繼續尋找他的蹤跡,遺憾的是世道太紛亂,那些據點也是物是人非,不是毀於兵火就是荒廢閑棄,可以說是音訊全無。

只是他似乎受了很嚴重的拷打,內外新舊傷創堆積在一起,然後又染了重病,最近才被養好過來。

「學長……」

他有些激動的掙紮起來,像是有千言萬語不知道如何傾訴一般,只能發出某種嗚咽的聲響。

「未想此生,還能再見到……」

「其他的話以後再說……」

我趕忙叫人把他攙扶進去。

「好好調養好身體才是……」

「給我找最好的傷科大夫吧……」

「交易來的那些戰獲里,貌似有一批人蔘芝草之類的藥材……」

「都給我拿出來,不要吝嗇用……」

「卻是多謝你家將主了……」

然後我這才轉過身來,對著劉延慶的信使道。

「你亦是有勞了……」

「游擊客氣了……」

他急忙拱手道。

「不過是些許舉手之勞……」

我揮了揮手,穆隆端出一盤疊好的銀餅,都是足色的大寶錢,送到來人的面前。

「一點心意算是奔波的勞費吧。」

「這怎麼敢生受……」

那人直愣愣的吃了一驚,才有些為難的謝絕道。

「只是將主的一點吩咐而已……還。」

「還請游擊不要令小的為難……」

「好吧……」

我暗自嘆了一聲,劉延慶手下,還是有幾個能人的,難道這就是世代將門的底蘊么。

相比之下,羅藩雖然也有一些世業傳承,卻是主要集中在種植園,工坊和商業上,各自出身的屬性加成完全不同的。

「不知道足下如何稱呼……」

我隨口問道。

「不勞掛齒,小的姓種,名師中……添為左寄押班……」

他恭聲回答。

「种師中?」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來這個耳熟的由來了。

就算是早年我有些看不起,那些腦殘粉鼓吹的鐵血大宋「富國強兵」真相,但也不得不承認,在一屁股爛賬的北宋末年,那些從上爛到下的君臣奇葩中,還是有幾個真爺們的脊樑式人物。

比如這個奉命帶領西軍救援太原,先被文官清流的李綱等人扯後腿,又被姚古等畏敵不至的友軍,給坑死在金軍包圍里的种師中。

成語老成持重,就是出自他的典故,「師中老成持重,為時名將。」

不過,走了一個折可適,又來了一個种師中,劉延慶你家其實是在玩歷史將領養成大批發嗎。我忍不住吐槽道。

「你還有個兄長叫种師道么……」

我有些好奇的繼續問道。

這位种師道在另一個時空號稱老種經略的牛逼人物,號稱北宋最後的帥才,他死後就再沒有像樣的人物,能夠保衛東京了。

「游擊也知我大兄之名。」

他略帶驚異的回答道。

「如今添為殿前左軍校節都指揮……」

我哦了一聲,至少這位還不是我可以打主意的,不過眼前的這隻。

我突然發現他眼睛盯著護兵身後的長銃,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我微微笑了一下,示意護兵將長銃遞給來。

「所謂寶劍增壯士,我這裡既是銃軍為主,便贈你一隻賞玩吧……」

我煞有其事的道。

「游擊……這……」

他臉色微變。

「這只是我私人的一點饋遺。」

我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花頭。

「你若不受,便是瞧不上我的心意,那也就好說沒什麼好分說……」

「那……小的就卻之不恭了……」

他也沒有繼續矯情,有些珍重的接過。

「你等怕是舟車勞頓,有些辛苦了……」

我很滿意的看著他收下來,然後接著道。

「就在我這裡休息幾天如何……」

「這……」

他或者說种師中露出某種猶豫的表情。

我卻不由分說的讓人把他帶下去,開什麼玩笑,既然送到我眼皮底下,說不得也要使些手段把人留下來。

好容易遇到同時空的像樣人物,當然是想辦法先羈縻在手下,其他的就慢慢再說了。

「派一個可靠的人,拿我的憑信去徐州軍前……」

我對著值日官穆隆道。

「找到那位劉雄武,就說我欠他的人情……」

「順帶說一聲我覺得兩家有必要加強聯繫……他派來的這位信使我覺得不錯,就留下作為聯絡人了……」

「得令……」

面無表情的穆隆領命轉身,卻又被我叫住。

「等等,還是寫成信送過去……」

我想了想,對著一旁的第五平吩咐道。

「這樣鄭重一點,成事的概率更大一些……」

一口氣交代處理完這些東西,我才做了下來,給自己倒一杯保持清醒的粗梗大葉苦茶。

要知道出陣了這麼久,身邊幾個歷史人物還沒完全搞定,陸務觀是典型的文職出身,家世背景實在太好,因此只能水磨功夫的慢慢加深對這個小團體的認同感。

辛稼軒倒是很早就表示出某種,不過他一直以來從事的更多側重庶務這些輔助向,出陣後也沒有獨當一面的機會;好容易有個資深軍伍個趙隆,表示出積極靠攏的傾向,不過他目前是軍法官,暫時還沒有足夠表現的機會。

因此,哪怕一句有韓良臣、楊再興這些初步班底,但是夾袋裡的人才儲備什麼的,當然是越多越好,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用上了。

就如所謂的老話一般,就算暫時不能得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好,留在身邊潛移默化的消磨下去,總有機會為我賣命的,就如那隻郭藥師、吳玠他們一般。

今天,算是一舉兩得買一送一吧。

……

「攻書學劍能幾何?爭如沙場騁僂啰。」

「手持綠沉槍似鐵,明月,龍泉三尺斬新磨。」

「堪羨昔時軍伍,謾誇儒士徳能多。」

「四塞忽聞狼煙起,問儒士,誰人敢去定風波。」

在外同樣思鄉的自然還有其他人,比如騎在馬背上,不自然流露出某種溫馨和安然表情的副將辛稼軒,他剛剛收到了來自龍雀園的手信。

除了這一紙薄薄詞踐,所遙寄的濃濃思戀之情外,那位陸小姐還隱約提到,家中已經沒有人再催促她嫁人了,就算是最頑固的陸侍郎,也不再提起那些舊事了。

因此,鼓勵他再前沿軍中,安心輔理主官,好生建功立業,順帶照管那位缺少軍伍經歷的大兄,一腔衷情薄紙難書,只好留待功名加身安然得歸而重新相見的那一刻了。

他慢慢的將信紙貼在胸口,仔細在甲衣內襯塞好固定住,彷彿這樣就可以感受到那個佳人的體息和心跳一般,這個蘭心蕙質的陸家小姐,為他們共同的將來和籌劃,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

所謂伊人衷情難消受,就是他此刻的心境。他已經二十八九,早過了大多數人成家立業的年紀,因此他也頗為可望有所建樹,來施展自己的抱負和所學。

作為早年那些年輕熱血之士,匯聚而成的精忠社的一員,相比他們在京大中交遊集會中,那些指點江山,揮之方遒的意氣歲月,等真正到了軍中走上戰場,才知道和明曉,曾有的理想和殘酷的現實差距有多大,僅憑一腔熱血和衝突而構築的簡單理念,又有多麼的脫離實際和理想化。

因此,很快就下定決心抓住這個機會,為自己和心儀的女子掙出一個未來和前景,埋下頭去踏踏實實的做事,放下身段勤勤懇懇一邊熟悉軍中庶務,一邊求教和補完自身的不足,逐漸成為龍州團左,乃至新軍左廂的二號人物。

雖然身為主官的羅某人,素來對他十分信重和依仗,各種厚待優遇甚至讓他覺得受寵若驚,又有些言過其實了。連帶軍中上下對於這些行事嚴謹,處斷周密的副將,也是頗為敬重,但是作為一名有心報效功業的武人,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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