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6章 街戰

箭矢飛舞的嗡嗡聲,和中箭者此起彼伏的慘號聲,還有驚慌失措的哀求和告饒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去,充滿死亡和殘酷的協奏曲。

但是在驚慌和混亂之後,終於有人想起了平日里的訓練,再加上充滿我個人色彩的改良式軍令體系,開始發揮作用。那些嘈雜的聲響,逐漸被舉起手牌擋格的咄咄聲,和尋找掩護的呼喊聲,所壓倒和取代。

「各隊對著旗下清點傷亡。」

「射生隊對敵……」

「斥候隊,放出索敵……」

「輔兵掩護銃隊裝彈……」

雖然行進中轉化過來的隊形,還有些亂糟糟的,但是起碼多數士兵已經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剩下那些新補進來的雖然什麼都不知道,但是起碼有個可以模仿的對象照做,雖然在箭矢中繼續產生新的傷亡,卻也不由也慢慢安定下來。

根據前後視野中重新豎立的隊旗和火長小旗,編製大部基本完好,這次收到突然箭襲的傷亡,並不像預計的那麼大。這是騎馬的斥候隊,已經沖了出去。

幾個拍馬動作加速,就輕易閃過那些零星飛舞的箭矢,逼近那些出現在建築和高牆上,居高臨下的身影,然後這些老義從構成的騎兵,身手敏捷的抽出馬鞍袋裡細短的投矛,重重斜上拋投而去,就聽的好幾聲慘叫,取得反擊的第一批戰果。

期間居然只有一個人受傷,還沒有落馬,我的本隊中也不由爆發出一陣叫好聲。然後射生隊的第一批反擊,也在咻咻的破空聲中,緊接而至的降臨到那些襲擊者的頭頂上。

因為那些些釘在建築物上,經過特殊塗色的細矛,尾稍還綁著鮮艷顯眼的帶子,正好為射生隊的弓弩手,指引最初的方向和射角。

因此,無論實際命中如何,肉眼可見頓時讓那些正在拚命發箭的身影變得稀疏許多,不管他們是即時避讓還是被射殺當場,都讓我本隊的牽制和壓力,頓時消失了大半。

「不用管我。」

我慢慢的站起身來,將撿回來的頭盔重新戴上,心中也逐漸淡定了下來。

「先看看顏公可還安好……」

「某無事……」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在另一組牌手後面響起。

卻是在長陵中箭身亡的那一刻,他就被顏氏的家將用身體掩護著拖下馬車,第一時間保護起來了。

然後我信手將一隻深深穿透車板的箭只握住,想這折下來查看卻發現折不動,只好改用刀撬開木板才費力拔了下來,發現卻是一隻軍用制式的長箭,看起來相當精緻和鋒利,握在手裡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而且這隻,也不是通常那種便於回收和修理的精鐵箭頭,而是十足白鋼鍛成的錐頭硬箭,難道能夠輕易射穿馬車厚實的鑲板。箭桿亦不是普通的竹木材質,而是一隻類似鐵管一樣的中空卷材,側旁還有便於放血的小孔,看起來十分的惡毒和充滿殺傷力。

顏公那裡低低咦了一聲,讓我轉過頭去看了一眼。

「此乃兵箭爾。」

站在顏公身邊,那名灰衣家將對我低聲道。

「而且是專門定製的……」

原來,凡軍中箭矢主要有四大類:竹箭、木箭、兵箭、弩箭;竹箭最輕,一般作為南方狩獵用,木箭才是軍隊中最多最常見的配備,兵箭也就是所謂殺傷兵員專用的破甲箭,這隻則是兵箭之中,為了某些特殊需要而特地打造的精良品。

正所謂南人長船,北人善馬,而相比北地普及率很高的弓馬,歷代南朝政權能夠對抗北地的一大利器,就是長期存在軍隊中大編製的步弓和弩士,因此大梁對於弓弩的製造和運用,已經到了相當登峰造極的地步。

在這隻兵箭上,就可以充分體現出來,各種的獨具匠心的設計和配中,以用有限的材質發揮最大限度精準、射程和殺傷力的追求。

而且按照對方的說法,這種箭矢一般只少量配給軍中的游弋使和捉生將使用。不由讓我微微抽了一口冷氣。

相比號稱軍中勇士的選鋒、跳蕩之屬,游弋使和捉生將編製更少,卻更見精銳驍勇,因為其職能更加類似於後世尖刀排或是武裝偵查大隊的性質。

游弋使又稱游奕,大軍在防則主巡營、防遏諸事宜;大軍出外則為先出巡哨逐敵,有《神機制敵太白陰經·游奕地聽篇》云:「我之密謀,勿令游奕人知」,游弋者即是深入敵營或是關要,刺察機要軍情者。

而相比武裝偵查與反偵察性質的游弋使,捉生將則是更加偏重於高強度的戰鬥側,日常主要負責軍前逐殺探哨游馬或是深入敵境捕俘敵酋,捉回來拷問的任務,因為需要活捉,因此名為捉生將。

因此,能夠擔任這兩個職位的人,無不是弓馬嫻熟,武藝高強,膽識過人之輩,大唐歷史上多位知名將帥,都當任過這樣的事物,爾輩主官看重賞識而拔舉崛起于軍中大眾。

像是史上的中唐名將哥舒翰,高仙芝之流都是從游弋使一步步上來的,就連當年掀起安史之亂的罪魁禍首,安祿山和史思明,早年亦是在幽北盧龍鎮的邊軍下層,做過捉生將,以越境捕殺契丹部落首領的功績,而被節度使張守圭看重賞識,獲得晉身機遇的。

這個推斷,不由讓我有些後怕,再想想頭盔上凹陷開裂的一塊,若是偏上幾分,或是我的頭盔不是那麼結實的話,恐怕就交代在這裡了。

眼見射生隊已經取得了壓制的優勢,我正想下令白兵隊持盾上前,接應馬隊和清理那些襲擊者的藏身之所,然後,那些奔走騷擾的斥候的呼號聲突然戛止,他們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一般的,猛然拍馬扭頭向本陣奔轉回來。

然後我聽到某種大件金屬敲擊物的刺耳聲響,寬敞到足有小半里的中街上,像是被驚擾的蜂巢一般,頓時湧出無數持刃披甲的敵兵,已經昏黃的天色下,高舉的火把照亮了他們黝暗的甲片和決然的臉龐。

撕心裂肺的喇叭聲,代表著遇敵轉入防禦的鼓點節奏,沿著街道的建築拉長的陰影,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列隊……」

「備敵……」

「不要亂……」

「相信矛隊和白兵的弟兄……」

「銃隊批次準備……」

「橫列展開三排。」

「矛手密集列陣……」

「白兵隊防住兩翼……」

「第一隊,斜上兩角……放……」

似乎是之前戰鬥,初步建立起來的信心,在前隊的掩護下,第一批銃手已經迅速組成結陣,隨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對著敵人噴出一排灰煙和咻咻的鉛子。

晚風吹走的煙氣中,最靠近的一波敵人似乎變得稀疏了許多,一些身體晃了晃,卻變得遲緩起來,然後繼續小跑著左右被擠撞著脫力一般,慢慢攤倒在地上。

此時此刻,我所在的位置已經看不清楚最前方的戰鬥情形,只能聽到成片成片的,人體狠狠撞擊在尖矛上,被滑開的金屬摩擦或是戳穿肉身,所激起呻吟、痛呼和叫罵聲,緊接是肉體被砍劈或是剁開的沉悶撕裂聲,夾雜在無數兵器交擊擋格摧折拉鋸的刺耳音調中。

濃重的腥甜味,迅速瀰漫在空氣中,僅能憑前方的各種旗幟變動,來判斷部隊的進退增損之勢,然後將手中剩餘的力量一點點的投入進去。從某種程度上說,我正處於能放不能收的情況,真正能夠直接指揮到的,也就是我周旁這還沒有投入戰鬥的幾隊人而已。

我當機立斷,用僅有的幾架馬車拼在一起,然後登上頂部,然後用串聯的盾牌圍成一個臨時望台兼戰地指揮機構,再另一輛車頂上,豎起了起哦的專屬旗幟——一面大大的「粉紅印肉球貓爪旗」,由一群獵兵守住四周逐一打擊那些試圖,而旗牌官和鼓號手,則站在馬車邊上候命,做出某種變陣或是調動投入的旗號和鼓點。

然後,我看到的是一番被四面圍攻的慘烈情形,那些披甲持刃的敵人,像是百川歸海一般,從各個街頭巷口以及圍牆後面,源源不斷的冒出來,而我的隊伍在場街上被截成數段之後,則按照操條盡量和最近的友軍番號靠攏在一起。

在敵人的威脅下,矛手自發被具列在最外,白兵次之具後掩護,砍殺那些衝進縫隙的敵兵,持牌的輔兵,則將剩餘銃隊和射生隊,圍成若干個不規格的小陣和戰團。不時有箭矢飛入人群中,濺起成片的血花和慘叫,也有排射而過的槍子,在建築物上激起成片的塵煙碎屑,以及像是落葉一般,紛紛凋落的射手們。

其中又以我所處的這個戰團規模最大,受到的攻打也最是激烈,幾乎每時每刻都可以看槍激烈拚鬥的前方,有血泉和肢體飛舞潑灑在雙方的頭身上,而混雜在人群中的射生兵,也在用有限的空間,輪流發出曲射過頭頂的箭矢,不停地對抗和壓制那些居高臨下的敵軍射手。

然後很快射生隊就用光隨身攜帶箭只,用疲累的手臂拿起兵刃和備用燈額長矛加入到支援前方的戰鬥中,然後對方的箭雨也稀落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力氣用盡,還是其他緣故,這時候繼續還在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