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4章 假作真來真亦假

相識煙雨間脈脈兩情牽

斷橋依舊在心事成雲煙

抱頭蹲正在我身邊,輕聲唱著我所做的新曲,然後一字一句的按照曲調,錄成譜:

我獨自留戀你身在天邊

回眸那一眼傘下的少年

沒有人還記得那段過往

漫長消磨了哀傷

如果念念不忘也算是堅強

我願守住這時光

沒有希望。沒有失望

等待一場那地老天荒

後世流傳的那首《斷橋離情》,算是我幫助當地流傳的經典劇目《白蛇報恩記》的配曲。

不用說,這又是那位穿越者前輩留下的福利,因此哪怕歌詞顯得直白一點,也沒有太大關係,再找個時空,所謂的清詞白唱作為大眾文化的一部分,已經流行了多少年了。

只是唱完這一曲,抱頭蹲的眼神有些迷離,顯然又是被詞曲所吸引的投入進去了,這就是所謂小兒女容易做夢的情懷么。

我現在的新身份是一名門客,或者稱之為清客,就靠日常給主家幫閑捧場混飯吃的存在。

回想當初拜揭的情景,是在一個叫半梅苑的地方,當地的經略使信周,是一個留著美髯的中年人。

集體拜見的時候,對方雖然不苟言笑,但是自有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錯覺,相比北方多風霜滄桑之貌的那些守臣,她這位據守江南的經略,自由一種濡染雅緻的味道,讓第一印象就很有些好感。

雖然他和我正面說過的,就是那麼寥寥幾句話。

「其實,尊駕就算是南投之人也無妨……」

「堂下優養待之,恩結其人,自會歸心的……」

「這點自信和容納氣度,本府還是有的……」

好吧,我已經明白在伯符什麼的那裡,估計已經徹底知道的東西給抖光了。

「在下,所學頗雜,就是談不上什麼精擅……」

「唯一所長的就填詞唱曲,還有就是行游天下觀覽名勝,著一部行紀傳世,就心滿意足了……」

我這一刻彷彿徐霞客附身,眼中路出神往之色。

「其他都是業餘愛好而已……所以……」

我誠懇的拱拱手。

「實在當不得明公如此厚待……」

這話一出,周圍人的表情,頓然有些詭異和可笑,只是不知道我可笑還是他們自己可笑。連哪位經略都不免失聲了片刻,隨即神色如常繼續言他。

然後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成了這個半梅苑裡的一名門客,當然只是暫時的,我還是無時無刻不想離開這裡的。

雖然這對方看起來態度不錯,而且江寧當地也很適合人居,但是我在南邊畢竟有自己的基礎,更何況有朝一日要是洛都的那份天下海捕令,傳播到這裡的話,我的處境將會變得更加危險。

雖然說江南的藩鎮諸侯,多數已經不怎麼鳥洛都的號令,有時候連面子上的功夫,都懶得做,但是私下流傳的,所謂擁有梁公寶藏的傳聞,足以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好幾次。

總不能把自身的安危,寄托在別人的一時善意和道德底線上,真正不在乎這東西,估計也就南朝那邊而已。

按照我重新構思的計畫,只能在日常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一些小才能,然後讓對方有些失望,又不至於放下禮賢下士麵皮的情況下,逐漸放鬆警惕和關注,然後就是我們覓機離開的時候。

突然門外傳來些許嘈雜聲,我有些不滿的皺起眉頭,卻看見一些人進來,拉起我就走,卻都是剛認識的其他門客。

「有德……你怎麼還在這裡……」

「快隨我來……」

「同去……」

「同去……」

其他人喊道。

我被他們裹挾著,身不由己的來到莫愁湖的一處岸邊,幾個碼頭長道圍成的水面中,花船已經少了許多,但是岸邊的看客似乎更多了,甚至搭建起了,專供身份看客使用的長台,留下來的都是些有實力的大話放或是行院。

而在數艘大船拼成的水中船台上,已經是披妝挂彩好一副氣派景象了,前曲的餘音裊裊中。

台中站上一個盛裝的女子,可謂頸細腰挺,膚色細膩,眉如柳葉,揮袖且舞,清唱到:

迎君暫來石頭城,遊園相從殘樓門。

醉了山水再醉人,陪君驚夢到三更。

陳年往事東流去,月照橋頭第幾輪。

別君去後何相問,結蘆吹笛到曦晨。

然後一群和聲:

石頭城外第幾春

便夜來湖上從相問

長洲苑綠到何門

那家雲樓皆王孫

六朝碧台散作塵

剩九重門裡萬古冷

一朝山水一朝臣

一片園林一片聲

接著她又唱:

留園清風過,吹盡薄脂粉

曲溪傍山房,何家小榭恨

藝圃葯香聞,自醉一杯斟

丹壁藏書冊廿三萬,讀與報君恩

和聲:

天光晴影見飛虹

興分碧千頃將風乘

滄浪賞月見諸公

擬詩笑那釣魚翁

蘭雪梅林共畫中

綴雲聯璧入雲龍

聽雨荷風四面來

與誰坐相同

再唱:

寒山隔遠鍾,野雪不留蹤

若問何處去,河燈照橋楓

山塘十里秀,梅雨正分龍

蘆葦結舟望君珍重,兩處不相送

和聲:

戲台猶卧美伶人

然偏已淪作那地墳

驚夢遊園喜相逢

曲罷唯恐是夢中

秉燭聊番陳年事

再離別覆手二三言

不見王侯只見君

來年石頭城

一曲唱完,輕音裊裊,卻是萬籟俱靜,然後如潮滾涌的一般,在水畔的官吏士民中爆發出叫好的聲浪。連我自己都聽得有些呆了,原本已經用男聲唱的心潮噴薄,用女聲重新演繹之後,別有一種離旭愁腸的纏綿跌宕。

原本是後世那首網路流傳的名城方言系列的《姑蘇城》,被我改成了《石頭城》,按照某家最大最精美的招貼,讓人投出去而已,沒想到,居然能在畫舫會上,進入三甲之第,雖然惜敗於前兩曲,也算是第十一張的黑馬了……

「有德兄,現下是名聲大噪,誰人不知了……」

「估計各家花坊行院,求情詞曲的拜帖,會紛沓而至……」

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面孔,如流水燈一樣的湊過來恭賀著。似乎經略府上的「林有德」,一下成了當地的名人了。這讓我很哭笑不得,又有些煩惱,這算不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弄出這個由頭,本想事後找個注入採風之類理由,飼機開溜,但是這種結果,顯然大大製造了我脫身的難度和風險了,畢竟,出名的結果,也等於把我變相捆綁在這裡了。

按照我的原本設想,這紛亂時代中存身的根本還是實力,風花雪月之類的藝文之道,不過是點綴,足以讓那些人輕視我的作用和價值,因此放鬆關注和防備什麼的。

然後我可以以創作為名閉門不出,做點準備,或是採風為名探查地形……現在到好了。

相比之下。

我得到一大筆財帛謝禮,還有若干家知名花坊的招待承諾,比如我可以隨時找上門去,和對方旗下的紅牌清倌們,好好談一番的人生和理想,興趣愛好,乃至人體生理的奧秘,或者乾脆留宿過夜,在對方的閨房裡徹夜不歸的創作什麼的,就顯得有些無足輕重了。

不管我是怎麼想的。

一片亂鬨哄的喧囂中,唱曲的盛裝女子也上來拜謝,我看了眼,居然是哪個陪侍過的蘇蘇。然後一群人鬧哄哄的。

吵吵嚷嚷的要慶祝的由頭,直接上了專門提供的畫舫。

蘇蘇也被半推半拒的按到我身邊,然後開始各種勸酒,然後這一頓酒真是昏天黑地,直接從中午喝道傍晚,然後韓良臣又帶了一些人過來。

他還宣布了某個來自遠方的捷報,據說是江寧軍這次上已節,突發奇兵水陸進擊於博望山,於姑熟水大敗江西道宣州觀察使所部,麾下三萬兵馬,十不還一,乘勝追擊一鼓作氣,連奪當塗、蕪湖等沿江重鎮,又殺入丹陽湖,兵臨宣州城下,不日便可滿俘而歸。

籍著這個慶勝的由頭,更多的人加進來,接著又從傍晚喝到晚上,於是我不得不直接醉倒趴下了事。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是萬籟俱寂的深夜,只有潺潺的划水聲和船艙輕微的晃動,滿嘴的麻木和乾渴,讓我急切的想喝水,可是宿醉的頭重腳輕,讓我一時卻爬不起來……

直到燈火點起,一個柔軟的身體扶住我,將一個瓷杯送到我嘴邊,是甜甜的蜜水,讓我恢複了少許精神力氣,不由道了聲謝謝,卻看到了蘇蘇那張俏麗的素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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