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塞翁失牛?

百二十頭耕牛而已,折算下來二、三百貫撐死。周醫生真說他不小心丟了王家三百貫錢,哪怕無心失職,傳了瘟疫牲口全死光我都不會朝心裡去。允許家裡人犯錯,也容得下一些無心之過;尤其對待這些老人,知道他們忠心耿耿,向來不在他們跟前拿家主的架子,這是我的本分。

周醫生宅心仁厚,醫者出身嘛,雖然醫術有待商契,可心地仁善是有目共睹的。知道他見不得荒亂離散的凄慘場景,更扔不下治病救人的道德修養,這都值得鼓勵,值得嘉獎,沒人能在這方面挑出毛病。可這些都有前提,既然吃王家供奉就要分得清內外主次,針頭線腦雖小也是王家財產,家主還沒下定論,你心急火燎地幫困扶貧是不是有點不守本分了?

錢管家氣就氣到這,家主點頭了,家裡財產你全捐獻災區都沒人敢說二話;可連續越過管家、夫人、侯爺這三級領導就讓官上把牲口直接掛了號,是不是有點太過分?是覺得這三個人的思想覺悟不夠高呢,還是急於表現一下自己大公無私的高尚情操?說他是好人我不反對,可混蛋這個稱呼也帖切。

「老了老了,豬油蒙心不守本分!」錢管家氣緩不過來,一腳給迎面過來個小雜役踹出去老遠,「沒見侯爺在跟前?接我哪門子斗蓬?還不快給侯爺攙著!」

「錢叔,事情過了就算了,趕緊派人把豐河莊子和歧山那邊的信都通上,救人救人的,自家人都生死未卜!」順腳給上來打算攙我的小雜役踢飛,「七老八十了?見本侯爺是要人攙的樣子?滾!」沒眼色,這誰擔保來的人?叫你攙你就攙,遲早有被踹死的一天。

管家歉疚地朝我拱拱手,「岐山的信三五天里只怕不易接上,西邊封了路。雪壓得厚,人車都過不去。豐河那邊早上朝家裡報了,前庄還好。庄後新莊舍坍塌不少,早上報過來是死了二十六個。」

「怎麼前庄後庄的?」不記得豐河也分前、後庄了,還死了二十多,造孽啊。

管家無奈搖頭。「豐河莊子人手少,棉田裡忙不圓,莊上起先是收種季節里雇些趕趟子跑活路的人,時間長了就有在莊裡住下的。越聚越多,最後老莊子後面的兩圍樹本索性都伐了,有常住的就空地上起了新居。多數人家沒根基,房舍不結實,經得住雨頂不住雪啊,這二十來條人命就這麼斷送了。」

「嗯,缺啥少啥不敢耽擱,傷亡得都好生安撫。家裡不看花銷只看成效,這點上該用多少不吝嗇。現在牲畜、春播的都不著急,先把人都安置好。記住,咱家的人命比別家值錢!」

管家悶頭作揖,老漢最愛聽這話,一說就淚汪汪的。命都活到比別家值錢了,還圖略?看剛被踢飛的小雜役又鬼祟貼牆根想過不敢過的猶豫,老錢很有風度的一擺手,「過去吧。該幹啥幹啥,多長個眼色。你家裡費那麼大勁給你送了來,就該給大人爭口氣,幹人樣子出來,往後儘是享福。」

半天是老錢擔保來的,怪不得傻了吧唧,老財迷肯定在裡面拿剋扣了,早知道就踹狠點。歧山那邊難保啊,這雪一時半會又清不開,想伸手都拉不住,遭大罪了。人心惶惶,遭災的生死兩難,沒遭災的也戰戰兢兢,日子都不好過。幸虧是年上,各家多少都有儲備,要不就該起饑荒了。

「九斤呢?」

「和二娘子出門巡庄了。」穎還是省心,不像我喜歡憂國憂民,正合計莊裡這麼些災民怎麼個用法,看看有沒有創造更多剩餘價值的機會。

「省心吧,都心急火燎的重歸家園呢。你用了試試,地方上官員和你拚命。」不得不佩服穎細心勁,雁過拔毛不過是入門水準,災民都不放過的境界全大唐也就王夫人能達到了。

「吃了,喝了,住了,是吧?」

「多少人頭領多少糧食,那是官上出的,和咱可沒關係。」

「那是後話,可來了莊裡就不能讓他們閑著。」穎髮髻上拔根簪子朝核桃里輕輕一挑,好手藝,剝這麼完整個果子可是絕活。優雅地朝櫻枕小嘴裡這麼一塞,嚼得一臉幸福。「今就開始吧,和雲家契約還早,老後面那幾十畝早就預備墾了,可莊裡總不得人手,趁了雪天土軟,正好能趕了春頭上。」

缺德婆娘,就想代表無產階級懲罰她。雪天土軟?這邏輯太惡劣了,化都沒化,土凍得邦邦的,你趕人家下地里開荒?衣衫檻樓的不怕凍死完了?

「下地嘛,動著動著就暖和了,薑湯肉湯家裡不是沒有,過年前宰的牛骨頭還沒用完,不行讓牲口棚再拉幾頭出來。肉家裡就受個罪吃了,骨頭油大,遭災的人都享口福,不虧待。」穎心安理得又剝個核桃仁,起身塞我嘴裡,「還是南山的核桃香,咱家果園得換換了,比不上人家的。」

的確,家裡該換個品種,味道不錯。「牛就免了,沒多餘的,這時候宰可是大罪。」

「沒了?」穎溜圓倆小眼瞪出來,「不是富裕得都養不起了么?不宰浪費草料。」

「支援災區,懂不?就是官上給咱平價收走,然後趕了災區忙春耕,宰了牛你去拉爬犁不?」

「多大的事。」穎笑著一擺手,「讓老錢去說說,就說咱家趕上用,豐河那邊也遭災嘛,自家都分攤不過來。拉兩頭送了官上去,不要錢,就算咱捐的,多好?」

咦!真是王夫人啊,和王相公曾經想的一模一樣,所謂夫妻同心也不過如此。不過晚了,全讓周醫生搞砸了。

穎氣得柳眉倒豎,核桃嚼得山響,臨了憋出一句,「老錢是幹什麼吃的!」

「出這麼大災禍,老錢忙前忙後連飯都吃不渾實,可不能怪他。」說個講理的話,免得穎脾氣上來拿錢管家做法。至於周醫生。穎提都沒提,估計又和我一樣的打算。「好了,周醫生是好人。也是人才,可咱家留不起了,這話我抽空說,你不許咋呼。」

周醫生這麼些年下來是盡心儘力。在我原則內你怎麼折騰都行,一車獸葯給全庄都醫死我都替他把責任背了,這不假。王家願意吸納各方面人才,也願意讓人才在王家有施展的空間。這話我給跟前每個人都說過,才華出眾我高興,可不能違背我的原則。無論你幾朝元老,該捧著的時候我不吝番,該攆走也不手軟。

正說著,九斤一身皮猴回來了。腳上腿上都是雪茬子,肚門上汗水朝下滾著,絲絲冒著蒸汽。丫鬟嚇得後面追,想給小侯爺換衣裳。九斤自稱救災大業尚未完成,即刻還得出門。

「牙都沒長齊,還大業。」穎被娃逗笑了,扯了耳朵拉跟前,「說說,今和黃師傅出門得了什麼見識?怎麼不見你師傅跟著?」

「師傅回家挨衣衫了。」九斤興奮地給我倆講他救災的經過。

家家戶戶把積雪都堆了河溝里,河渠幾乎被雪掩埋,幾天過去這麼一上凍,瓷實的地方好像路面一般。自家莊上的人明白,路也是熟了,可新來的災民不同。有在雪災里死了丈夫的,寡婦娘帶了仨孩子避災,夠慘了,哪知老大帶了弟妹就踩了虛懸的雪道上我了河道里,娘一下就沒了主意,慘嚎著就朝河渠里撲下去。

當時跟前就倆老太太,出了事只能扯嗓子呼救,二娘子的巡庄武裝隊反應迅速,第一時間趕現場,二話不說就跳了下去。

隊長都下水了,隊員們沒一個馬虎的,撲里撲騰都跳了零度水裡抓人。幸好冰雪消融不多,河水尚淺,大人進去就齊胸,先給娘連拉帶扯地扔出來,娘這邊不帶活的,又滾下去。眼看是亂一團了,危機時刻九斤挺身而出,大聲斥責這不懂事的寡婦,並指揮了趕來救援的莊戶給這捨生忘死的瘋女人武力制服,押解跟前莊戶家裡救治。

在王家小侯爺的英明指揮下,落水的仨孩子都撈上來了,倆大的照顧好了還能活,小的那個危險,聽九斤說都凍成笑臉了。這今年代迷信,凍僵凍硬都有望救活,凍笑了就肯定玩完。冬季凍死個把人不稀奇,入冬後道觀、寺廟裡都有慈善活動,挨冷更凍的能救濟就救濟,凍死的都把屍首歸攏起來入土下葬,是個善事。有經驗的這一說凍笑了就直接歸了屍首一類,不用急救了。

看來九斤個長了見識,臨場又懂事,了不起!王家希望大增啊,喜得我拽過來就腦門上猛拍,「救人不說站遠,瘋婆娘給你拽水裡咋辦!」

穎接過毛巾逮了九斤腦袋擦西瓜一樣,「二娘子也是,他著急跳什麼勁。家裡剛出個混帳,容不下倆。」

「孩兒不需師傅照料。」九斤個長了能耐,畢竟參與這麼大規模的抗洪救險活動,在娘跟前說話有了底氣,一下有了少先隊員的情操,「人命關天,若師傅留了岸上照料孩兒,水裡就少了強援。千鈞一髮,不容遲疑。」

夫妻倆對望一眼,被娃說得臉上臊臊的。「就會犟嘴。」穎笑著朝九斤屁股掄一巴掌,「叫你師傅收拾停當了來見為娘,今救人的家裡都打賞,你就幫娘賞下去。著什麼急,換了衣裳去!」

「周醫生趕去救人了,孩兒想去看看凍笑的人是不是能救活。」九斤心目中周醫生是個很厲害的傢伙,既能醫人又能醫飛禽走獸,非常了不起。

提周醫生,我表情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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