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刺王殺駕

本以為老曹又想朝王家作坊里索要點高層管理方面人才之類,雖然冶標不治本,但應該是最有效的辦法了。心裡已輕開始盤算該怎麼推辭,哪知曹老伯話鋒一轉,直接跨過人才引進的領域,提出的要求令人震驚的。

工部不缺技術,起碼在棉紡領域裡不落人後,織造學工部派的實力不是白給的,內府、王家、工部在這方面都有得天獨厚的優勢,處於同一起跑線。

不乏人才,擁有全瓊最大最全面的生產技術部門,說人才匱乏就是天大的笑話。內府、王家加起來都不敢在這方面和工部抗衡,想都沒想過。

至於政策……曹老伯都沒臉和別人說這話。內府屬於蠻橫經營,王家是夾縫裡求生存;工部嘛,政策就他家的,和別人說這能給唾沫星子淹死。

天時地利人和,守了鍋頭上有丸子有肉全摟頭一份,內府或者不甘示弱地抄傢伙挖幾勺,王家就遠遠看了他倆分完喝飽留點渣渣根根的舔幾舌頭。有時候兩家爭完順便把鍋一砸,王家蹲牆根打饑荒。

曹老伯實誠人。別人可以酸溜溜說王家日益興盛如何如何,可曹老伯明白王家能有今天這麼個景象著實不易,可謂步步辛酸。這麼說也不是針對內府,就是想和王家互補一下,一邊守著天時地利卻節節敗退,一邊遭受著不公正待遇還能越挫越勇。

這得交流。從資源到制度,從高層建築到一線員工,廣泛交流才能獲得廣泛認知,有戰略合作的意思。

看來老曹是經過深思熟慮說出這番話的。老人家開了竅。若單單應付軍備需求還放不下這個架子,但隨了生產技術與生產水平逐日提高,老舊的作坊化官僚管理模式已經成為制約生產力發展的瓶頸。

這次軍備案是把織造作坊推到了檯面上,但同工部底下面臨同樣題的大小產業機構相比僅僅是冰山一角。如今又是大躍進時期,基礎建設、礦務開發等等一項項都擺在曹尚書的案頭上,就算下了財力人力滿足了軍備供應。也不能保證別的領域裡就一帆風順。

「看過子豪上的辯折,裡面敘述的機制問題是老夫似懂非懂,能摸得些道理卻摸不著關鍵。」曹老伯說到這裡,臉上又露出習慣的笑容。自嘲地嘆了口氣,「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若操千曲、觀千劍才得以通曉,老夫早就化為一捧黃土了。等不得,等不得!」

「曹伯伯指的是……」

「學以致用。子豪摺子里這『學以致用』說得好。」曹老伯一副軟佩的表情朝我晃晃,「雖不是求業之道、可一學一用才合了工部這個『工』字。老夫身為工部尚書多年,卻不及子豪通達,慚愧,慚愧之至!」

「不敢,不敢。曹伯伯的意思是……」總感覺老頭在耍我。起碼生了耍我的念頭?

老頭想造反?想奉我為主?話都由他一人說了,來的時候求王家幫他。前後沒有一頓飯功夫就變成他幫王家了?這得聽聽,看他怎麼樣幫王家如虎添翼。

話說得很巧妙,王家出人,工部出資……其實工部也出人。從曹老伯嘴裡表達出來就不算人,是學徒學匠,不擔任正職、只給王家的人馬打副手。至於作坊名義上就掛了工部名下,但不能讓師傅們白忙活,所派來的都由朝廷授於公職,享受同級別官員的一切待遇。

我還沒明白過來,老曹很迅速地接了一句,作坊規模產量有限,絕對不會給內府或王家的產業構成威脅。說作坊是託詞,其實是借鑒學習個過程。至於這決軍備能不能順利完成還得靠王家和內府的作坊鼎力幫肋,這不過是給以後打基礎。

合資?有點像;經管院校?有點像;老頭騙人開心?也像。

「王家……就個織造作坊,一來二去又都是女子,至於別的領域那束手無策,您老是不是……」

心裡沒底,總覺得老頭腦子進水了,一說女子如何如何,老頭擔保說只要是教席,男女一視同仁。這麼高覺悟的話從堂堂工部尚書嘴裡出來就有點不對路,我都不追求的東西他一個古人跑來搗什麼亂?這麼大年紀家裡七、八房爽著還大呼男女一視同仁,讓什麼解放狙織聽見非給他胖臉打紫不可。

若說不和工部尚書一般見識,那有點託大了;可非得和王家搞這麼個怪項目出來就難免讓人質疑他智商。再說官辦、民辦都有各自的章程,混淆者死,你打了工部的旗號拉私營業主入伙就不怕言官罵你全家?然後又罵我全家。

老頭估計急糊塗了,平時精明個人發燒般說一屁股胡話,趕緊滿口敷衍著癮神般送出。你不過年我還過年,咱就當年上栓幾個爆竿,「砰」一聲就過去了。

「明學院里聯歡會,家裡事你和九斤商量了辦。」過了臘月二十三就算小年了,大中小型祭祀活動不斷。前兩年還沒這麼講究,這兩年日子好了就什麼怪風俗都給起來鋪張浪費,說起來還是咱英明神武的李治陛下不帶好頭,讓底下貴族豪門跟了學壞。

「又不說實話。」穎和二女坐了暖籠前正挑揀年裡場合上用的佩飾,一排排纓穗整齊地碼了案几上,五光十色的稀有礦石栓連得密集,你一條我一條分派,倆人挑剩下的就喊老四來撿點便宜貨。老四好姑娘,不埋怨,給啥要啥,在家裡最好打發,九斤的口頭禪就是:別扔,孝敬四姨!

「知道騙你就行了。不想編太麻煩的謊話,回頭圓不了你又啰嗦。」爬案子上隨手挑兩串揣懷裡。

說話間二娘子閨女後面跟了九斤進來,小姑娘虎頭虎腦的皮實。他爹掙一份糟蹋三份,從不說給閨女買點像樣的飾品。進來出去幾年了,脖子上還是那根八斤重的大銀鎖子沒變,一看就行武世家。穎看不過眼,閨女抱懷裡給掛了條,笑道:「回去告訴你老子,過年再不說給家裡置辦點東西就下了他的供奉。」

小姑娘認真地點點頭。摸了脖子上的掛飾羞澀地朝穎笑笑,「娘說了,爹爹年前再不把帳要回來就進府里找夫人哭訴,爹說你敢去就把家裡丫頭都賣給錢伯伯當年貨。」

這壞宋伙!聽得穎抱了丫頭笑個不停。笑過瞪了跟有還傻笑的九斤一眼,「帶了丫頭去黃家傳為娘的話,你師傅年上停五天差,若自家帳收不全就再停五天。直到收齊為止。」

「可師傅正傳授棍法……」九斤猶豫不決,挨一暗器後覺悟了,捂腦門前往黃府傳母后聖旨,黃師傅活該。

各有各的事,都忙。一早穎就把九斤拽過來打扮。邊收拾邊教導:「你爹不在家的時候你就家裡的頂梁扛,王家往後就指望你一人。」

「給孩子說那麼些廢話。」拉過皮氅披了身上。不理她母子怎麼折騰,今得應了帶甘蔗去長樂坡的承諾。

「娘不去?」

蘭陵笑著搖搖頭。「娘最見不得猴子。」說著朝我望過來,「招呼好了,園子里別讓篤娃靠得太近,遠處看看就好,野性未馴的容易傷人。」

清楚老猴子的戰鬥力,不用交代,我自然有分寸。一路津津有味聽我形容黑毛猴王雄姿,恨不得立刻就到了長樂坡,可天算不如人算,甘蔗再一次失望了。父子倆一進園子就接到了噩耗,老猴王昨晚駕崩了,候山群雄並起已經進入戰園時代,遊園請勿靠近,以免誤傷。

氣得就想罵人,前兩天還齜牙咧嘴朝我示威過,明顯還有二十年陽壽的架勢,好好的怎麼就駕崩了?上次來照過面,記得那個管事叫老吳的,叫來問問,看能不能叫我爺倆進去轉轉,怎麼說楊泉總管的面子得給吧?

老吳有點為難,不是不給面子,關鍵刺王殺駕的兇手倒是伏法了,可不清楚有沒有同夥,猴山前後林子密,萬一出事他擔待不起。

甘蔗開始還垂頭喪氣,聽到牽扯行刺案件精神大震。老吳叫了倆人小心將我父子朝猴山引,邊介紹案情原委。

說起來這老猴王是有來歷的,自打永徽二年於猴山戰亂中成就霸業,登基後通達政務縱橫後宮,猴丁數量激增,一派欣欣向榮景象。所謂識英雄重英雄,君王間也是如此。人族聖上對猴王事迹頗為欽慕,年年進貢歲歲來朝,老吳所轄的園子也沾猴王的光生活十分滋潤。

長樂坡老園子面積龐大,環境優雅,又靠近人跡罕至的東塬,常有兇殘異族潛入園中謀圖不軌。丟個稚雞啊,少只麂子啊,皇家園林又不能下陷阱設套子捉拿疑犯,只好在加高柵欄圍牆來阻礙入侵者。

天有不測風雲,猴有旦夕禍福。飛禽走獸安全了,或許是放心猴群的戰鬥力,唯獨沒把猴山算在內。冬日苦寒,加上還有一窩幼崽哺育,柵欄圍牆一圈高沒了可口的食物來源,逼得母狼挺而是險,直奔猴山而去。

猴王就是保護猴群安全為己任,危機時刻絲毫不顧個人安危挺身而出是假,猴山廝殺聲響徹宵雲,人族援兵趕到時母狼已經重傷而退,而英勇的老猴王倒在血泊中走完了生命最後一程。

說到這老吳嗓音有點嘶啞,一個勁埋怨自個當晚喝了點酒誤了救駕。扶了樹榦抹了兩把眼淚,朝猴山背後的高崖指了指,示意狼窩所在。母狼帶了血跡回巢的,周圍白雪未曾消融,很容易追蹤,可眾人找到狼窩時已經沒有給老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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