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促銷

夏收麥,秋收糜,王家莊子一邊邊的進出,低頭走路,抬頭看天,整個莊子就是生活的全部。人懶,心懶,懶到我這種境界就逐漸養成對身外事務漠不關心的習慣。

王莊過後是後村,後村過去是……這就想不起來了,悶了頭走,忽然停住就騰然驚呼:哎呀,這裡種了稻子!

「回侯爺,這本就是咱家的地,稻子也是咱家的,是晚稻,這就該收了。」管家很無奈,我也覺得不應該,這邊是穎買下來的潮地,光記得當年荒涼,忽然變了田壟就陌生起來,把這茬給忘記了。

後村上也有農戶也起了瓦房啊。本以為這附近農戶起瓦房的就王莊一處,沒想到在周邊莊子已經很普遍了。關中的半邊房獨具特色,別處都是人字頂,唯獨這裡只有一撇,一下就將庭院的空間留出來,尤其這青磚青瓦白牆的看上去最是利颯。

管家跟後面不知道我感慨什麼,老頭覺得我今天有異樣,一回來不是去泡澡卻是提議要出門走走,很不好伺候的樣子。

身邊不時有女人孩子提了東西從王莊那邊過來,荷葉包封上墊了大紅的襯紙,南晉昌三個大字用行書寫出來醒目而和氣,小包用紙繩一串串得結起來,提了手上走路都倍精神。

熟人照面,老遠就先招呼過去,東家長西家短的拉扯幾句,得意的誇誇孩子在幼學裡又和老師學了什麼本事,抬了手指掛的大小包朝對方很顯擺地抱怨著。什麼南晉昌的東西就是貴啦,可是沒辦法,人一分價一分貨,用慣了那的東西就使了不了別的。一樣樣地擺弄過去,過節備下的點心、幾種前些年只有大戶人家裡才用的調料,孩子學堂里用的文具,一小卷稀罕的棉線……

「是織造作坊里的女工。」管家見我一旁聽得認真,怕被嘮嗑的倆女士鄙視,趕緊拉遠處解釋。「手上有閑錢的主,一到了下工順道幼學裡領娃娃,再朝南晉昌里挑點小玩意帶回去。」

哦,才聽達萊說為和內府爭勞力漲過次工錢。看來不少人逐漸習慣了有閑錢的日子,也算是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吧?畢竟農戶家裡能吃幾口點心的在以前可是腐敗行為,有資格在熟人跟前顯擺顯擺。

「都這樣了?」

「跟前這十來個莊子到不稀罕了,家裡多少都有姑娘、媳婦的朝織造作坊里去,遠處稍微差點,可也比前幾年好太多了。」管家指指周圍田壟里才拔起來的大白菜梢子,「老漢跟前跑得多,這說法也聽得多。前後幾年工夫可都是您手底下的功績,沒農學裡那麼多好玩意,有錢都沒處稱點心去。」

「說法?」笑了,順手朝個下了學堂的娃娃腦門上拍了把,孩子嚇一跳,快跑幾步前面朝我砸過個土疙瘩報復,見我有還擊的傾向,靈活地滾下田壟,老遠朝我做個鬼臉消失在溝渠下面。

「聖上好啊,體貼百姓,請了劉大人和侯爺您倆能人辦了農學。」管家說到這也笑了,「那幫農戶知道什麼,人云亦云的。要讓老漢說,這裡里外外全您一人的撐著,劉大人祖上燒了高香才坐了咱王家的順風,好麥子,大白菜,哪樣不是咱家先種的,他們這便宜沾大了。」

「嗯,可以這麼想。咱不這麼說,嘿嘿。」

錢管家說起這些就意氣風發,胖臉油光發亮的滿是自豪,「說起來都不是一戰定乾坤的大事,三兩天,三兩個月不見氣,可三兩年下來翻天覆地,這才顯侯爺本事。那些女工進作坊時候一個個麻衣黃瘦,幾年上就變得衣著光鮮白胖水嫩。如今這跟前做媒,一說是作坊上的閨女,婆家綠了眼朝家裡搶。光高麗上來的幾個有了戶籍的都嫁出去了,全是附近莊子里的人家,這一說媒婆牽線,先過來朝老漢問人,禮數大很!」

看來老錢這月老做得有興緻,模樣長得也像,就算退休不靠王家的退休金也能搞個婚介所糊口。附近這些莊子都有閑錢修路了,腳底下平整,走起來得勁,不似以前連牛都能絆瘸的那種,人也願意出來走走。

繞了河灣上,以前荒涼的灘涂上已經划出了不少小水窪,小的三四分,大的不到一畝,充分利用狹擠的河灘資源開闢個自留地出來,學了種點蓮菜、荸薺,少數空出塘面養魚蝦的,沒有王家莊子上的規模,卻學足了王家莊子的養殖模式。

河流中幾個半大小子正支了條長網攔小魚小蝦,旁邊放了幾個大木桶,裡面裝不少河裡的野生雜魚。我對這個有興趣,蹲了邊上看,小子們每拉一網就全扔了盛水的桶里,裝得差不多了就提了木桶朝養魚小池塘里倒,和過放生節一樣。

搖搖頭,這樣可不是養魚的路數,也不分魚種,魚塘就這麼大,倒進去多了未必能活,亂來。管家趁勢跑過去,低頭在桶里挑揀半天,茅草桿串了兩大串鮮河蝦,丟去幾個銅錢喜滋滋跑回來。

「過個油,撒把椒鹽脆生,晚上和老胡喝酒多個菜。」

椒鹽蝦,這吃法是從王家出去的,如今在高檔酒樓里成了下酒必備菜肴,頗受歡迎,主要還是油價太高,難以成為家常菜。笑問:「娃們家幹啥?這麼養法可不行。」

「餵魚。」管家提了蝦串朝河水裡涮了涮,解釋道:「這跟那養魚的不多,關鍵下不起魚食,也就是咱王家和雲家能供得起。不過莊戶在莊戶的辦法,鯽魚、草魚啥的就算了,鯰鬍子好養,抓了野魚扔進去就行,不操心。」站起來指了指幾處微型魚塘,「全養的鯰鬍子,這魚沒刺、油大、不腥氣,做起來沒別的魚麻煩。只要送去就有人收。都是朝大館子、大戶人家送活魚,如今吃的人多,價錢好。雲家最近就不知道跑誰的關係,七、八家王、公家裡都專門從她家拿魚,一早天不亮就送魚的水車就過去了。」

這可不少賺錢,問道:「咱家呢?」

管家無奈一攤手,傻笑道:「咱家吃鯰鬍子也得朝雲家拿。看,這事翻過來了。」

倆人對望一陣,笑了。怪我,家裡投魚苗時候我這專家給人家鯰魚當禍害全挑出來,家裡魚塘投放的純一水經濟魚類,別說鯰魚,就是麻魚都沒幾條……無形讓毫無養殖經驗的雲丫頭得了個獨家。

天色不早了,一邊朝迴轉一邊問道:「咱家魚賣得咋樣?」

「倒是不少走,可還是沒雲家賣得好。長刺長鱗的魚不好收拾,料下不好就腥氣。會吃的還是少。」路過家裡池塘時候管家朝看塘面的農戶吆喝過來一個,詢問了幾聲,別的倒沒仔細聽,不過那莊戶得意地說自家塘里的草魚都奔三、四斤去了,不由皺了皺眉頭。

看來的確是該解決問題的時候了。王家替莊戶出面賃了雲家的地,莊戶們這些年日夜勞作,無論是荸薺還是魚塘,都在裡面傾注了無數的汗水和希望。光這三、四斤的草魚,王家總不能袖手等了草魚朝四十斤上發展吧?到時候賣給誰去?

鯽魚、草魚為主力,咋辦?這年頭鯽魚還有銷路,一般都是哺乳期里奶水少的婦女拿回去燉湯催奶用;草魚吃法稍微複雜些,王家的廚子經我長期培訓已經掌握了幾種做法,以前請客吃飯時候客人評價頗高。幾個好友還專門派人學了手藝回去,少部分貴族圈子裡流行,可畢竟沒有在大館子里形成風氣,關鍵是吃法過於精製,煩瑣的製作工序不符合這年頭的飲食習慣,普及程度不高,沒有形成一個穩定的消費階層。

黃燜魚塊,紅燒,清蒸,烤……菜式有不少,都是席面上盤子的菜,這不行,不能指望家家整天開宴會,宴會裡也不一定次次都有這些玩意,需要個平民吃法才行。

「起風了,別蹲了院子里,小心受涼。」穎提了個長衣出來披我身上,「秋天裡愛著涼,小心身子。」

「哦,剛外面還熱。」這一分早晚,穎這麼一提醒,感覺夜裡的確有幾分涼意。腦子裡稀里糊塗,一會想蘭陵和甘蔗,一會又全是魚怎麼出手。秋天正是魚肥肉厚的季節,一直吃到臘月里都是好味道,得抓緊了。冬天啊,我以前冬天都吃啥?

「離冬天還早呢。」穎抿嘴笑著給我朝屋裡扯,「轉一天可是餓了?妾身吩咐給您加頓飯?」

「有魚沒有?」一根筋,滿腦子如今都是這個。

「晚上了,起鍋麻煩,等得時辰可長。」穎起身就打算喊丫頭朝廚房傳話。

「算了,怪麻煩了,弄碗哨子面送來。」說著仰身靠了塌上,舒服地伸展四肢哎呀幾聲。哨子面好啊,以前跟了單位匯餐,女士們發瘋的朝各種涮鍋店跑,我雖然對那東西深惡痛覺,可也得發揚風格勉力苦中作樂,一桌子垃圾食品都倒湯里涮成一個味道怪噁心的。等把打了飽嗝的女士們一個個都送回家,我才和深受涮鍋迫害的男士去麵館補補胃口,熱騰騰,油光光,滾紅的油潑辣子鋪開了,帶了各類澆頭的哨子面一大碗下肚才能切實體會到社會主義的優越性。

輕嘆了口氣,或者涮鍋這東西能解決問題吧。深受良心的譴責,自從參加工作後有三恨,一恨領導不體恤下人?二恨金融戰線薪水日益縮水,三恨周末有人提議去魚庄吃涮鍋!總的來說最恨後一項,雖然消費不高,可老覺得什麼也沒吃到,尤其見不得那逐漸黏稠的鍋底比垃圾坑還噁心,什麼東西都朝裡面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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