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紛亂情緣

穎生氣,一進屋就靠坐在炕上運氣,拉個臉,撅個嘴,手裡還抓了九斤的茅草紡織小玩具有一下沒一下地撕扯,弄得滿炕毛草沫子。二女才泡個紅撲撲小臉要多可愛有多可愛,沒點愛美之心,抓進去就一通批鬥,嚇得九斤一氣往奶媽懷裡爬,我一旁看得滿頭霧水,不知道誰又踩了她尾巴。

「一大一小都得讓你折騰成神經病!」一把給二女從穎面前拉過來,示意她抱九斤出去耍,然後給這狂躁婆娘掀了炕裡頭,訓道:「多大個人了,沒事撒個氣還朝家裡來,誰惹你找誰去!」

「妾身可沒那麼大本事。」穎不滿地斜我一眼,朝炕里拱了拱,炕沿上不忿地踢打著倆腳片子。

「鬧個啥?誰搶你錢了?趕緊弄飯吃,吃飽到花園發瘋去!」攬過她雙腿給鞋子扒了,折到炕里,「要不你一人犯病,我獨自吃飯。」

「搶錢,哼!」穎見我要走,伸出腿耍賴地給我夾住,一勁朝炕上拖,「就您心寬,該問的不問,該管的不管,妾身累死忙活地維護,您甩袖子滿世界喝酒。」

「咋說話的?」伸開雙臂給穎兩腿扯開,使勁朝炕上一掄,「我可沒得罪你,都看給你慣什麼模樣了,還敢質問老爺們,放了別家早一嘴巴子抽上去。」說著俯身上去捏穎鼻子揪起來,「快吃飯,吃完再抽風不遲。」

穎被我話說得偷臉一笑,泄了氣,蠻不講理地在我身上撕抓幾下,「儘是沒用的話,還不是為了您好,多時讓人給咱家東西偷干偷凈就不吭聲了。還指望您傳了九斤,倒叫外人偷去了!」

「啥?魚竿?」我就這一個值錢東西,抬頭看看,好端端掛了炕頭上,疑惑道:「在啊,我也沒想給這傳下去,打算陪葬。」

「沒心沒肺!」穎氣得朝我腦門一指頭,「再值錢的死玩意妾身也不在乎。學問呢,您日日夜夜鑽研的那麼些學問……說半天您聽了沒?東張西望找什麼吶?」

「罐罐咋不見了,就昨天窗台上那幾個,畫樓船的。」還沒聽穎掰掰,順眼就看見窗台上給老四賠的新蛐蛐罐消失了。等老四來當面要就麻煩大。

「給您說話呢,扯誰家罐罐?」穎不耐煩地抱了我脖子朝正的勒,「說學問呢!雲家倆小子給您辛苦作出來的學問學跑了!」

「學跑了?」怪不得去幼學上犯病,無非就是點基礎數學,如今學這個的多了,真要追究起來連皇上、娘娘都涉嫌,沒事找事。笑了,給穎拉過來罰了個暴栗,「書都印了多少版,就是讓人學,多少年的事了,這時候你心疼可有點晚。」

「沒說那個。」穎見我嬉皮笑臉無動於衷,氣急敗壞地將前因後果急述一遍,很有意思。

我南巡前給張家三個表兄弟輪換到家裡幼學給老師們實習基礎算術。可事前走得匆忙,沒交代什麼時候截止。張家三位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既然沒喊停,三人一年半來風雨無阻地朝王家輪流講課,一來是國公府的名氣,二來三兄弟這一年多里無論算學還是格物學上的造詣突飛猛進,外面一說就是王修大家親傳的弟子,已經成了織造學裡頂梁的人物,名滿京城。

這一下不得了,張家兄弟在王家幼學裡講學的消息傳將出去,不但幼學的老師面上光彩沾了順風,光每天慕名聽講的各路學子紛紛踏至而來,其中不乏京城裡求知慾望強烈的顯貴子弟。如今幼學裡的老師一個個也人五人六,白天教娃娃,後晌都達達?人前人後都以張家三教授的助教自居,日子過得滋潤。

不可否認,穎的虛榮心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我不在家她就更有顯擺的空間,花錢在幼學後專門接了個大院子,蓋得精緻,專門開闢個供各路人士交流的場所,一來二去王家大夫人善待士人、學子的美譽盛傳京城,再加上早有才女之名……

「好啊,我不在家你竟敢那啥,哼哼!」

「作死!」穎掄圓了朝我脊背一掌,「給王家留名,可不管妾身什麼事,那幫人什麼模樣都沒見過!」

「誰信?怪不得,這幾天忙沒到莊子上看,就說前兩天晚上老是見生人,嘿嘿……」搖頭晃腦,這下抓個小辮子在手裡,得意。「這得整整門風了,趁黑拾掇不死你!」

「去!」穎啐過一口,「聽妾身說完。」

張家三兄弟里張馥最懶惰,常常是各種借口讓自己倆哥哥輪番代替自己教學,就趁了下雨、下雪沒人的天氣才過來應個景,這時候聽課的人少,胡亂講點打發時間。一來二去就出事了,張馥是三兄弟里最聰明的,所謂物以類聚,聰明人最善於發現聰明人,廖廖無幾的聽眾里有倆年歲不大的學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無論外面天氣多惡劣,這倆小子總是能一身整潔地準時坐了教室里等先生來,光這一點就屬難得。

「難得屁!」聽得我哈哈大笑,雲家就住了莊子里,就是下刀子過來也不稀奇,「趕明吩咐二娘子也去聽,保准比那倆小子還準時。」

「少打岔。」穎也笑了,朝我推了把,「也怪妾身不好,那倆小子坐裡面聽了小半年妾身都沒知覺。」

肯定沒知覺,王家大夫人認錢的本事有,學算學的興趣可不大。張馥和我年歲差不多大,年輕人的心境,見這倆小子有意思偶爾刁難下。出個怪題啊,問個怪話啊,倆小子都能趁了老師的心境答個八九不離十,這久而久之可隨了張馥的心思,越來越看重,來王家幼學上課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不為別的,就是給雲家倆小子開小灶,多灌輸些知識。

「挺好,算學嘛,有人手把手教才提高得快。反正書也出了。快點慢點,只要人家有心鑽研就能有成就,你這邊鬧騰就沒意思。」說著一躍下炕給穎連腿扯過來,套了鞋,「吃飯,他張馥要喜歡教,咱王家可沒資格說三道四,這點上沒什麼大不了。」

「您讓他來幼學教授算學吧?」穎不情願地晃晃身子,「格物呢?為什麼把您親傳的格物學也授與雲家倆臭小子?這是妾身才得了音訊,中間不知道把多少學問都漏出去了,這是誰的不是?」

「這是我的不是!」不耐煩地給穎挾起來朝門外走,胡亂安慰道:「還格物,張家三個表兄不過從我這得了些皮毛,當你夫君是吃乾飯的?讓他教,教八十年也未必能得了門道,往後這真傳還是咱王家的。」出門就看九斤騎了旺財身上一臉沒出息的傻笑,怒道:「明就叫九斤跟我學格物,先自由落體,格不死他個臭小子!」

「可不許。」穎聽我吹得厲害,收了怨氣回了一臉笑容,從我懷裡掙扎出來趕了九斤跟前扶起,拍拍身上沾的狗毛抱起來跟我後面,「九斤可不是雲家倆小子能比的。」說著輕輕點點九斤小鼻子溺愛道:「再大些跟了你爹學本事,滿長安可就等你這才子長大呢。不許學你爹長毛臉。」

「關毛臉屁事,還才子!」這家裡傳統就一個慣一個,我給這娘慣得不成樣子,娘再給孩子慣成敗家子?回頭瞅瞅二女,這丫頭心鬼,平時穎沾手的時候少,幾乎都是二女慣的,拉二女朝前趕了幾步,小聲道:「缺德吧!」

二女莫名其妙地看看我,大眼睛骨碌亂轉,「還裝,明你生個我看你還慣不慣,你不慣我慣!」

最近就發現穎這邊教孩子有時候還知道深淺,孩子該到說話識數的年齡上穎手把手地教,簡單的常用文字在一個個削圓木片上寫得規整,然後串在銀項圈上沒事就拿出一個個問,一個個念,捉了孩子指頭沾了水一個個在青石板上劃,我遠遠看這溫馨的場面心裡暖和。

到了二女手裡就不同,山楂丸愛吃多少吃多少,滿地里打滾愛打多久打多久,旺財身上愛怎麼騎就怎麼騎,抱出去轉一圈小玩意能買老大一捧,牙不多吃麥芽糖倒是一絕,不高興愛咬誰咬誰,路都走不穩就知道拾個樹枝打丫鬟,二娘一旁鼓勵叫好,壞事幹得要多舒心有多舒心。照這樣下去,我看五歲上就知道打先生了,十歲上調戲丫鬟,十五歲滿大街收保護費,二十歲就得朝大理寺里判無期徒刑。

吃過飯找借口去看看才子們交流,拉了二女出門散步,「心裡喜歡九斤?」

二女遲疑下,點點頭,沒吭聲。

「我看九斤喜歡貼你,和你一起他不受約束。」手裡木棍遠遠扔出去,旺財和針鼻撒歡爭搶。將二女朝身旁拉了拉,「心裡想什麼呢?」

二女搖搖頭,指了指坡上,「那邊人少,夫君上坡去。」

靠了棵石榴樹坐下,拍拍旁邊的草甸,「回來一陣都忙,總沒時間和你單獨待待,一年多里長大了,想得比以前也多了。」

二女貼了我坐下,給依偎過來的針鼻踢開,仰了小臉問道:「您最疼二女。」

「是啊,夫人也知道,滿王家人心裡都明白我最心疼你,話問得怪。」隨手揪了把鮮草揉成圓球拋出去,旺財追上去咬了口,不滿地哼唧兩聲,就地卧下打盹。隨口道:「旺財老了。」

「二女害怕。」二女楚楚可憐地枕在我肩膀上,「二女終究是二女,不是夫人。」

「怎麼了?」掂了她下巴打量了陣,「因為九斤?」

二女清亮的眼神忽然變得渾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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