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秋日長安

「這孩子,哭個啥!」扭頭朝穎看看,夫妻倆一臉尷尬之色。二女有眼色地給哇哇大哭的九斤抱起來交給穎,側臉朝我調皮地笑了下。

穎抱了九斤站過來,歉意地頂頂我肩膀,「夫君莫怪,過些日子就好了。九斤現在正認人,您走了一年多,孩子認生。」

「不怪,沒事。」一臉親切地伸手想摸摸九斤腦袋,這臭孩子一氣往一旁趔,看實在躲不過去又在穎肩上哭起來,邊哭邊拿小手指我,咿咿呀呀地朝他媽告狀,很沒氣節的樣子。

手停了半空,沒面子地收了回來,自嘲地笑了笑,「洗洗乾淨就好了,可能外面跑久了身上有味道,嘿嘿。」

認生啊,怎麼去怪孩子?不光他,我竟然也有點認生了,又有了當初才來時候的感覺。浴池裡就我一個人坐著,二女小臉被熱氣騰得紅撲撲在邊上伺候著幫了擦背,幫了梳理頭髮,就是不下來,能看出她有點害羞。

穎則挖了一盆水一旁照料了九斤在裡面撲騰,沒有我在跟前九斤明顯放開許多,在木盆里弄得咕咚作響。惹得穎不時地教訓幾句,偶爾還傳來清脆的巴掌聲。

抬頭朝二女笑了笑,「這一年裡沒少挨打吧?」

二女羞澀地笑了笑,斜眼瞄了穎一眼,輕輕嗯了聲,坐了浴池邊的檯子上掂腳朝水裡探了探。

沒話找話,離開這一年了,心裡好些話想和她倆說,可真坐了跟前又一句也說不上來,舌頭忽然變得笨拙起來,「家裡都好吧?」

二女點點頭,俯下身子耽我肩膀上笑了。

好久沒和二女交流,一時找不到重點,九斤在那邊又奶聲奶氣地吵嚷,穎不時朝我這邊望望,實在堅持不住了,喊了奶媽給九斤抱走才跑了過來,跳下浴池就一臉甜蜜地依偎我身上。開始還不好意思下水的二女在穎下水的同時就出溜進來。第一時間佔據我胸膛的位置,穎不樂意使勁給二女腦袋推開。

「這怎麼了!」還沒等我開口說話,背上的傷疤就被穎發現了,用力將我搬過去背對她,輕輕在傷疤處撫摸幾下,「怎麼弄的?」

「不小心摔了下,哦,和二娘子無關,是我在農學裡弄的。」不在意地樣子勾了背後拍了拍,「早好了,皮外傷,看了大,其實沒點感覺。」

穎和我直視一陣,輕聲嘆口氣,「出門就受罪,妾身怪誰去?往後再好的差使也不去了,今傷明傷的,大活人有幾塊好皮像您這麼折騰?」

嘿嘿一笑,也不好做太多解釋。昨晚念家心切沒睡好,此時熱水泡著,身邊兩位夫人耳鬢廝磨著,家的獨特氛圍逐漸回歸,身體、心境莫名地放鬆下來,如潮的倦意頃刻漫布全身,恍惚中倒在穎一側沉睡過去。

好出門不如賴家裡。在外面無論是耀武揚威也罷,錦衣玉食也罷,甚至空間豁然開朗到可以無法無天,有讓你放縱的,有讓你醉生夢死的條件,可一時新奇過後疲倦就尾隨而來。很難解釋其中的道理。在外面有蘭陵陪著,所謂紅顏、知己為一體,男士對異性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一路逢山遇水,大川名勝盡覽於懷,地方上好生招待,連二娘子都學會擺架子;除了欺男霸女、搜刮銀錢的惡事不符我做人的原則外,若真想為所欲為還真沒多少障礙,至少在嶺南我已經有這麼乾的跡象了。

患得患失的心境,總感覺逍遙中透著疲憊,讓我一輩子這麼下去可能會瘋掉,這不是人過的日子,這樣的日子過久了會變得不是人。想想我和蘭陵,兩人情投意合,是知己,真正的投緣,一起的時候暢快,想到哪說到哪,說到那就敢肆無忌憚地做到哪,可不知道為什麼,日子久了會有種說不上的缺憾。說不上來,彼此間敞開心扉讓真情傳遞的感覺很美妙,沒有油鹽醬醋的牽擾,沒有家長里短的滯絆,每天有說不盡的稀奇古怪話題;不用操心二女是不是又耍什麼花招讓穎擔心啦,不用理會穎是不是朝了周圍又看上了誰家的地啦,二女和老四又因為作坊里的利益打得頭破血流啦,到底是誰派來達萊這麼古怪的廉價勞力特工啦,雲家這些日子是不是又讓穎生氣啦……

很有意思,身邊這些事其實我一樣都不關心,可老是圍繞自己轉,不關心的時候還要假裝去操心。要不就會讓穎覺得我不負責,讓二女覺得自己的壞心思沒地方交流,讓老四覺得自己的商業才華無人欣賞,甚至讓達萊覺得自己傻笨特工的身份被人無視了,連旺財……直到睡醒的時候我才想起它,可旺財很知足,一年來的思念就在這一撫摸間就表達了,興奮地吊了舌頭捨不得離開,幾次做出要撲到炕上的動作,我知道它想讓我踹它,所以旺財滿足地被踹了出去。

「老四呢?」穎在給勾帳,二女爬炕桌上整理一打不知道什麼玩意,旺財長嘴頂了門框上朝我窺視,針鼻正卧了院子中間霸道地目中無狗樣子,能看出來打我離開後旺財的日子過得很不如意。

「不說還忘了。」穎撂下毛筆托腮尋思半晌,踢了踢對面的二女,「老四多久沒過來了?」

二女茫然搖搖頭,掰了指頭算,最後發覺手指頭不夠用,很性感地舉了腳丫子,見穎瞪她,一臉委屈地癟嘴朝我撒嬌。

「一年了?」拉過二女腳丫子彈了彈,腳心撓了一把,「你欺負人老四了吧?」

二女搖搖頭,朝穎看了眼。

「倒是還打架。」穎伸手朝二女腦門戳了一指頭,「可就是地方變了,老四常沒朝家裡跑過,年上來了次,蘸了個蒜,提了幾罈子荸薺再沒見人。」

「哦。」點點頭,順手取了一年多沒摸的寶貝漁桿一節節擺出來擦拭,「我不在的日子二位夫人辛苦了。」

「怎麼說這話?」穎不滿地抬頭掃我一眼,「妾身辛苦是該當的,跑家裡客氣什麼?」

朝二女聳聳肩膀,笑道:「不知道怎麼就說出來了,可能是心裡話。」

「別心裡話了。」穎笑著給我推開的漁桿幾把又套回去掛好,「您趕緊再歇歇,明天可去給官上復命,前後可是得忙活一陣子。」說著將賬本合上,踢開薄單子扶我躺下,「二女,下去給門栓了,給旺財放進來讓它卧牆角。」

二女手腳利索,三兩下就爬上來,掐了燈頭就鑽了過去,一左一右地給我夾了中間……

小別勝新婚,何況大別乎?一夜連續兩次新婚的感覺,只能說很奇妙,勞逸結合的典範就在夫妻之間這一動一靜間的交流上獲得最到位的注釋。不是每次都有這種感覺,彼此間的責任偶爾會讓這種運動過程化,你情我願得碰時間,和感覺沒有關係,純粹是生理周期作怪。

遊刃有餘,所謂招數就是花架子而已。無論什麼動作只人精通、到位,一樣可以起到一招制敵的效果。穎已經嘗到我的厲害,太厲害了,俯卧撐練至化境才能發揮這麼強勁的功力,從矛盾的產生到矛盾的轉移的整個過程實在太完美了。二女如同風雨中的一葉孤舟,在無盡顛沛中迷失了方向,楚楚可憐的大眼睛在漆黑中泛出迷離的光澤,溢濕的汗水中越發顯眼,直到發出溺水者被跌宕急流吞沒的半聲尖叫,硬生生地嘎然而止。

「長了毛臉就是比以前會欺負人了。」二女已經半死,穎輕輕貼了上來輕輕揪了我的毛鬍子竊笑,朝我懷裡擠了擠,在我腰眼上輕輕一戳,「夫君出去這麼久,壞事可沒少干吧?」

歇會,那邊半死,這我邊多半死。勞動強度有點大,關鍵是在單位時間裡均量超過平時的節奏。這年代還不流行超頻,乳酸分泌過量,肌肉酸痛,穎知道其中奧秘,不時地惡意積壓我的三頭肌,我這邊哼哼,她那邊哈哈。

「要死啊。」朝後面縮縮,給穎壞手扯住,「別惹我,小心再拾掇你。」

穎挑釁地爬胸膛上咬了口,「恨死!這麼久才回來,連九斤都不知道您是誰。出去白凈個模樣,回來就長成了響馬,外面一定沒幹好事情。」

「呵呵,不許冤枉人。」伸手給旁邊半昏的二女扯了懷裡攬著,輕輕拍打緞子般的脊背,「就你倆,外面的女人我可不樂意碰。」

「不樂意少碰吧?」穎翻下來給二女腦門拍了把,「早知道讓您給這丫頭帶去,家裡不少惹事。」

笑著給二女朝懷裡拉了拉,「別打娃,跟你在家也不少受罪。」

穎輕聲笑了笑,爬我身上輕輕磨蹭,二女醒過來,頭鑽了懷裡小聲地喘息著,夜又陷入一片寂靜。

還是家裡好,先不去管什麼交差之類的事情,回來的消息半封鎖狀,就給幾個親近的好友打了個招呼,好好在家裡享受幾天。至於曹均之類的就先在兵站上等豐去,熟悉一下京城的環境也很好嘛,享受下北方的初秋。

一早程初和崔美男就趕過來,程老爺子發話了,這頭一天去程家接風,連倆夫人一起帶過去,自家人不開門地吃吃喝喝,要感謝下老爺子征戰的時間裡我對程家的照顧。

趁沒見幾個人趕緊給臉颳了,人見得多了再刮會惹非議,對了銅鏡恢複本來面目,病怏怏的白凈臉又出現了,惡劣的朝鏡子里那傢伙比畫下中指,這模樣長得,怎麼看怎麼是抽大煙的樣子,還是大鬍子看得威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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