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謀定而動

雅契朵,用臭男的解釋就是純潔而優雅的意思。我認為他在欺騙我這個外國人,至少從表面上看,這兩個辭彙和面前這個人形生物拉扯不上關係,或者他內心比我純潔,可我不認識他比我更優雅。

臭男覺得在這個方面應該和我解釋清楚,以免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雅契機不是野蠻的游牧部族,世代耕種在自己的領地上,幾位領主之間用通婚來制衡部族間的紛爭,小磨擦避免不了,可很少出現大的紛爭。

他們沿用祖輩子承傳下來的禮節交往,人與人之間有嚴格的等級規定,雖然人口並不密集,卻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並不是唐人想像的那麼愚昧無知。一來雅契朵所處領地氣候溫和、土地肥沃、水流縱橫,相對於居無定所的游牧生活,那個地方更適合耕植定居;二來被崇山峻岭分割,脫離吐蕃大部已久,逐漸形成自己的文化和傳統,從某種意義上已經演化成一個新民族。

和大部分人心目中的吐蕃人相比,因為與唐帝國僅僅相隔一縱山樑,和漢人多年的相互交流促進下,雅契朵的生活習慣更貼近唐人,甚至從思維方式上都比較相像。這就是為什麼在忍飢挨餓的時候臭男首先想到的是朝唐帝國求援,遭到拒絕後能長途跋涉來到長安找我都不說找他真正意義上的祖國尋求救濟。

「這麼說你們更認為自己是唐人?」

臭男搖頭,「不是!」

「不是唐人,你跑來要糧食還這麼氣長?吐蕃那邊呢,你怎麼不去?」

「我不是吐蕃人,我們是雅契朵,雅契朵人!」臭男對我的詢問很不耐煩,「為什麼讓我去吐蕃人那裡要糧食?他們自己都吃不飽,拿什麼給我?」

「可大唐的糧食只補償給自己的子民,管糧食的官員不會去關心外族人是不是挨餓,就好比我們挨餓的時候你也不會把領地的糧食分一份過來。」我很無聊,問這些話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清楚所謂雅契朵人把自己在兩個大國中間擺正在什麼位置上。

「我當然不會分給你們,唐人那麼多,要是都挨餓的話,我也沒有那麼多糧食分。」沒有外交上的客套話,臭男回答得很實誠,好像是他們部族裡並不擔心說實話會得罪人。想了想,「我會賣給你,如果我領地上有剩餘的糧食,我會加一點點錢來賣給你。如果到那一天的話,我希望你派那個做生意很厲害的美麗姑娘來和我談,我很期待她能再坑我一次。」

不知道老四什麼時候坑過坑臭男,老四聽了這話一定很高興,優雅的臭男和美麗的老四。難以理解的東西撲面而至,我覺得自己的世界觀有點變形,看來火星離我並不遙遠。

沒有繼續問下去,很真誠地安撫了臭男幾句,答應糧食的事情我努力幫他解決,前提就是他得好好待在這個地方盡量不要出去。

「我相信你。」臭男對我的信譽還是很放心的,雖然臨走的時候說了句我很不愛聽的話,「你是我朋友里最不聰明的,更值得信賴。」

我很大度地原諒了這個愚昧無知的野蠻人,只是吩咐二娘子在中午給吐蕃人送飯的時候不必太破費。每人兩塊鍋盔足矣。

出乎意料的是,蘭陵在我解釋臭男的真正籍貫後顯得有點泄氣。她認為矛三朵比雅契朵更有利用價值。雅契朵不管是地理位置還是人口數量都不能給唐帝國構成威脅,人微言輕一個偏隅一方獨立存在的部族,就算拉攏過來也沒有多大戰略意義,哪怕併入版圖,不過是多了個拖油瓶而已。

「你怎麼會產生這種想法?」我不能理解蘭陵對雅契朵的認識。雅契朵背後就是雅礱江,北連金川南抵大渡河,東西環山南北兩處天險。要不是這麼好的地理位置,一個小小的雅契朵早就被大家輪流徵服了一百遍啊一百遍。這邊地理位置不高,適合唐軍進駐不說,又有天險做屏障,易守難攻,不趁這個時候拉攏消化掉,等以後成了所變成刺頭再去征伐悔之晚矣。

「你說的或許有理,可我們現在主要的目標不是你說的那些,短時間裡激化吐蕃大部族之間的矛盾才是要領。像雅契朵這些獨立無依的邊緣部族,就算任憑他發展,往後能成個什麼氣候?」

蘭陵顯然沒有我這種穿越人士的覺悟,我可能不太明白深入的戰略要領,可放手任由一個有自己語言文字的部族發展的話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老祖宗太現實就會忽視這一點,就可能會給後世帶來無可挽回的損失。

不知道辮子皇帝里號稱才華橫溢的那位在金川碰了多大一鼻子灰,若講給蘭陵聽的話她準會笑破肚皮,她肯定不相信漠河的野人後裔往後能佔領這大好河山,更不會相信雅契朵的那幫鬼民能和一個帝國抗衡許多年,「我堅持認為應該在分化吐蕃大部的矛盾下,盡量拉攏融合雅契朵這種偏遠部族。花不了多少本錢,提供些糧食,來和我們通商,甚至可以暫時允許他們頭領有個大唐的空頭官職,就像我現在這樣。」

蘭陵有些驚奇地看著我,仔細打量半天,撲哧一笑,「很少見你這麼認真過。可我覺得把他們封閉在所謂的天險里餓死比較好,你說呢?」

「你鬥氣啊,傳出去惹人笑話。」我難得認真一回,蘭陵竟然不配合,弄得我好不容易積攢的雄心壯志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癟了下去,垂頭喪氣道:「算了,反正茅三朵那邊也打得歡實,你可以儘管利用,吐蕃內部矛盾已經開始激化,以你煽風點火的本事應該可以遊刃有餘。我就不想朝裡面攙和了。」

「真的認真了。」蘭陵發現新大陸一樣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那不行,你說說而已,我又主持不了大局。要不你就像代銷我家瓷器一般地認真寫份企劃,該用多少時間,該籌備多少錢糧,該在什麼時候採用什麼措施,該讓當地怎麼去配合朝廷的動向。條條框框的分派清楚,有了這個我才能……」說到這裡眼珠子轉了轉,「猶豫么?」

「猶屁,我才沒這麼多空閑,你愛咋咋,我回去就給臭男攆走,反正那邊就是亂了我估計也化成一把骨頭,沒必要管後面的事情。」說完爬了蘭陵的新軟榻上撅個屁股養神,不錯,這榻好。在上面做什麼動作都舒服。

「還鬧氣。」蘭陵笑了,朝我屁股上拍了掌。「才華橫溢,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連化成一把骨頭後的事都能掐出來,怪不容易的。」

不屑這個說法,小看我了,完全可以在這個基數上乘以三,沒必要在個女人跟前顯擺,「聽不聽由你,我說了,我盡心了,我做了我該做的,哇哈哈。」

「不知道你想什麼。」蘭陵表情怪怪的,「神神叨叨的,中邪一樣。」

就在我正盤算回去怎麼敷衍臭男再給他攆走的時候,蘭陵輕輕推了我一把,「說服我沒什麼用,你得說服那些頑固的老傢伙才行。我們究竟打什麼旗號給那幫野人提供糧食呢?通商顯然行不通,觸犯國法;藩屬國?那麼個地方根本沒有立國的條件,就算立國了,大唐和吐蕃兩國都不會同意,是吧?」

「你想說什麼?」

蘭陵想了想,拉過地圖在我面前指指點點,「那個地方不同於西邊,你前面說的給個什麼虛銜官職的道理行不通。如今吐蕃國內亂局伊始,並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和在吐谷渾吃敗仗不同,畢竟是在別國的領土上爭戰,還沒有波及到本國領土的安危;可一旦大唐這個時候並下雅契朵的話,就不再是藉助吐谷渾牽制吐蕃了,演變成大唐和吐蕃直接的領土紛爭,很可能同時觸怒吐蕃找到了緩解國內壓力的辦法,或者藉助這個契機讓一方勢力坐大,或者兩方同仇敵愾一致對外,這都不是我們想見到的結果。一旦他們將矛頭指向我大唐的時候,相對雅契朵那點好處就變得微不足道,甚至得不償失。」說到這裡朝我笑了笑,「這個雅契朵我們肯定要把他併入版圖,可不是現在,這點你肯定是想到了,可嘴上不服輸而已,總要我和爭個長短。」

蘭陵太給我面子了,或者說她在給我個台階下。我沒想得這麼周全,以我的能力也沒辦法想得這麼周全,我不過是個擁有本科文憑的半文盲而已,說是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識,這並不代表我能把這一千多年裡老祖宗總結的經驗自如地運用出來,說白了就是個嘴貨,只會夸夸其談的傢伙。

不管在什麼年代,專業人士依舊是專業人士,不是我這種半吊子軍事愛好者能比擬的。或者別人可以輕快自如地矇騙古人稱王稱霸,我不行,或者我回的時候不對?面對這個精英雲集的年代,我最大的作用就是賣花露水的同時再干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不用給我面子,我沒想到,從沒想到過。」還是承認了好,蘭陵不是外人,不必要裝腔作勢地撐門面,多聽聽也好,畢竟蘭陵在這些方面給我當導師綽綽有餘。「我這就回去趕那個臭人走,派人給他押運回劍南,絕不會讓他在京城裡攪事。」對不起朋友吧,其實我根本沒拿他當朋友,心裡有點愧疚,可外族人的生死關我屁事。

「那到不必。」蘭陵貼過來,拉了我胳膊晃了晃,「不到萬把人的小部族而已,正好用那個雅契朵當個引子,呵呵。交給我來辦。」說著提笑寫了封信,吹了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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