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花明柳暗

陳家頭疼,老四個人得失已經放在了其次,關鍵這婚事拒絕起來不容易,以陳家的身份還沒到對朝廷大員說「不」的地步。

王家不能置之不理,我主動把拒婚的差使攬下來,從身份上講,我和李義府之間還能坐平說話,把話說開了,王家出面把事情擔待下來也不存在得罪人的事。畢竟他老李只是個寵臣,還沒有勇氣朝我身上怪罪,按京中的勢力,王家低這個頭是給足了他面子,也說得過去。

「我親自上門還這個人情。」吩咐穎把禮備足,把王家正式出門的行頭都套上,禮數到家,里外都挑不出毛病。

「等兩天不?」穎有點猶豫,拿著我的官服就是不往身上套,「妾身橫不了這心,老四這輩子的大事……」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一把扯過朝服,三兩下穿戴停當,「老四誰都說不通,與其這麼一廂情願,還不如早點決斷。」

「等兩天。」穎給我拉住不讓走,「兩天也好。女人家,沒夫君那麼大氣,您這麼一出面就等於手起刀落去了老四半條命,不是怪您,是妾身這心裡下不去,說不定兩天上有了轉機呢?」

搖了搖頭,將穎攬了懷裡,「也罷,等兩天,說不定有轉機。」隨口安慰幾句,穎為老四的事人上下瘦了一圈,抱起來輕飄飄,我也心疼。看穎折騰的這個樣子,還幫不上一點忙,只盼這個事情早了早好,已經和老四無關了,好也罷,壞也罷,純粹是想把穎從裡面解脫出來,「你這幾天啥也別干,就好吃好喝養上。老四還年輕,不能因為她把你也搭裡面,你身體若垮了,王家也就算過了風頭,往後再都沒個指望。」

「嗯,妾身曉得。」穎一宿宿的合不上眼,貼我懷裡一會會就睡過去,身體實在是到了極限。輕輕地放到炕上,拉了個薄毯子蓋上。人還是粗心點好,穎太細發了,心累。硬是自己折磨自己。

「二女,這幾天作坊的事情先放放,你在家裡把夫人招呼好。」一早給二女叫到近前,叮囑道:「用點心思,夫人心情不好,打了罵了難免,你小心伺候著,別殃及池魚。」

二女乖巧地點點頭。

這事交給二女,她懂穎的心思,經驗比底下丫鬟豐富。我本打算在家裡陪幾天,可劉仁軌不知道搞什麼機要,硬是脫不開身,弄得我連請幾天假的工夫都沒有。

「學監很忙啊。」一早我就在辦公室里發牢騷,牢騷大了。老劉不招人喜歡是缺掐,但人家在一天就能頂一天的用處,現在滿到處事都壓我頭上,公文到了看不太懂。想布置點任務下去沒個頭緒,工部上還有幾個合作項目等我前去處理,看著滿桌子信箋就想放火給燒個精光。

想找個人過來分擔下,掐指頭算來算去,沒一個合適的。有點後悔,應該早早動手培養個接班人,光觀察了,沒落到實處,就算喊個過來也頂不了大用,還破壞了農學裡的安定團結氣氛,忍了吧。

直到中午,我剔著牙打著飽嗝從外面回來,劉仁軌那張死人臉出現了,看上去很親切,想抱住親兩口。

「學監好,吃過了?」趕緊上去抱拳湊近乎,「怎麼就忙得沒個照面,這都六天上沒露面了?您再不來,在下就打算放火燒院子了。」

劉仁軌揪揪鬍子,面無表情道:「少監還得辛苦數日,這農學上下的事務還得勉力維持,不可鬆懈。等我朝中一幹事務處理得當。」

也不知道是什麼大事,弄得神秘。細想半天,軍務輪不到他插嘴,我的那份學術報告也已經塵埃落定了,朝廷已經決定在明年春季在隴右東部進行試點,從人員安置到經費調撥都已經安排妥貼,軍方也承諾對地方上的政策極力配合,不會再出什麼錯節。再就是夏糧豐收,取消禁酒令的事,老劉沒插話的份,下來就沒聽過有什麼重大事件發生,很疑惑啊。

李義府的行為也反常,按理說提了親就會一直關注這事,可前後半月再沒點音訊,好像給提親的事情忘了,我甚至懷疑那個李傅是不是他親生兒子,哪有這麼當父親的,讓兒子當犧牲品或許可以理解成無奈之舉,可不聞不問就有點不近人情了。

「我今天去李家把話挑開,再不能耽擱。」穎期待的轉機沒有出現,我也不願意再拖了,再延誤下去就是不負責任。「別往後推了,到最后里外不是人。」

「嗯。」穎點點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您去,也該去了。二女跟前勸了兩天,想開了,想開了……」嘴上說著,眼淚還是滴滴答答,伸手抹了把,「這些天哭慣了,就老不停,妾身就去準備。」

沒在?故意迴避?這老傢伙,我堂堂伯爵放下身份登門拜方,你敢給老子來這一套,手一揮,招呼左右隨從,「回府!」等著瞧,私人間的拜訪,就算是仇家都得客氣地把人迎進來,李老賊一把年紀活狗肚子去了,連最起碼的禮節都不顧忌。一肚子火,他肯定猜不透我來意,沒理由閉門不見,更不要說我還專門提前走了拜貼,又不是突襲上門,給臉不要臉。

「太過分了!」穎聽我吃了閉門羹,一臉憂愁頓然化成了怒焰,小眼睛睜得溜圓,尖尖的下巴又挑了起來,狠勁一拍桌子,「什麼個侍郎,我王家還沒到看人臉色的地步!憑這副嘴臉就想娶我陳家人,休想!」

「呵呵。」許久沒見穎這番氣勢了,在我看來,這比一天哭哭泣泣要好得多。「這不光是給咱家,滿長安都把話落下了。我可是大張旗鼓正式拜訪,別說是個新進權貴,就是國公、國侯,也得禮數得當的給我迎進去,老李太託大了,真是當了幾天近臣都不知道自己分量。」

「嗯,這就把話說到面上,陳家是託了咱王家過去應允親事的,既然李家提親不應親,那是他自持身份變了褂,和陳家一點關係都沒有!」穎忽然抓到了救命稻草,小臉容光煥發,久違的那種壞笑又掛在了嘴角,「好,好,老天也有開眼的一天,明天滿長安就知道李家持寵毀親,讓他在人前連頭都抬不起來。」

對穎的能力我堅信不疑,說是滿長安就是滿長安。陳家的委屈一天里就傳了出去,這年頭,好人壞人之分往往就是個「信」字,人無信不立,天大的理都說不過去。很費解啊,這老李不知道是怎麼個想法,好端端地事情硬是朝茅坑裡跳,還跳得正是時候,都懷疑他是有意配合。我看他怎麼收場。

果然,事情過去三天不到,李義府的拜貼就送了過來,前後一個時辰,李家的車駕就上門了。來得正好,我禮數周全地給李侍郎接了進來。笑容滿面的又是拜客,又是行官禮,這老小子儘管也在笑,可明顯笑得沒我自然,哼哼,笑里刀嘛,又不是你一個人會。

「這說到輩分,就別推辭,自打太宗起,您是兩朝棟樑,小子理應喊您一聲李叔叔。」說著又是長揖及地。不提官銜,不提爵位,從輩分上先論。你不是前輩嗎?有仗了輩分就把晚輩拒之門外的道理嗎?看不上皇上親封的伯爵,倚老賣老,欺負晚輩?

「折殺老……」李義府還知趣,沒敢把「老夫」說全,趕緊上前摻扶,還禮道:「疇縣伯是想把在下朝門外推,這一趟在下可是豁了老臉過來的,就是推,也得等辯白清楚啊。」

「不敢,快請。」彎腰抄手,笑得親切,「李叔叔見笑了,什麼事隨便一封書信過來,您這一上門,可是大動靜,一早園子里就大群喜鵲落腳,果然,貴客登門,王家上下可都沾了貴氣了。」

「這……」老李來了前庭,分賓主落座,一坐下就把視線落在庭里顯眼處裝扮華麗案几上的幾隻大花盆。

「哦。」我趕緊起身朝幾個花盆拱拱手,「每年上聖上御賜的牡丹。」隨之閉眼陶醉一陣,感慨道:「敝宅艷山卉,別來長嘆息。每每看到這些花盆,就想到牡丹花的姣妍,就彷彿感受聖上的關懷、勉勵,作臣子的就心裡暖烘烘,就有不惜一切去報效國恩的衝動,就熱淚盈眶。」說著順手抹試了下乾澀的眼角,吸了吸鼻子,扭頭作出歉意的表情,「李叔叔勿怪,小侄有感而發,願吾皇龍體安康,萬壽無疆,您我作臣子的好在他的護翼下沐浴皇恩,精忠報國,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是,是!」李義府隱蔽的瞥我一眼,學著我的樣子朝花盆拱手行禮,嘆道:「疇縣伯果然是國之棟樑,名不虛傳,在下慚愧。」

慚愧啥,都演技派的同門,這年代還沒有這麼多臭講究,拿出來唬人好用,嘿嘿。耍大牌,各有各的耍法,你敢讓我吃閉門羹,我就有辦法讓你噁心。

「今日李叔叔大駕光臨……」我重新落座,讓過一盤西瓜,「有何見教?」

「不敢,不敢。」李義府笑臉又掛了起來,「前日疇縣伯屈尊到訪,在下失了禮數,今日上門只為賠罪,不為別的。」說到這裡,無奈地搖搖頭,苦笑道:「事已至此,哎!數日前,在下於朝中遭奸妄陷害,深受不明之冤,於大理寺傳喚……」看著我,見我聽得認真,起身又是一禮,「不提也罷,這一禮只當是賠在下怠慢之罪……」

「不敢當,不敢當。」給老李摻往送回椅子了,「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濕鞋。不過小侄相信聖上英明,定能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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