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聲東擊西?

理想在現實面前,總是那麼不堪一擊。寄託滿腔希望的同時,要做好承受失敗的心理準備,我時刻準備著,蘭陵沒有。

造紙作坊的年報被我甩在一旁,花露水作坊的收益有效地彌補了我內心的失望,王家只是出了地而已,就是破產,那麼好的住宅區足夠我用來安置一大批農戶,騰出來的空地和廠房也夠我擴建和陳家的幾個合作項目上,偷偷窺視身旁蘭陵一眼,心裡不免想,或許破產了更好?

蘭陵不在乎幾個錢,按她現在的收入,十家造紙作坊同時虧損都不會放在眼裡,何況現在還沒虧,就是收益上看起來不那麼景氣。關鍵是自尊心,同時擺在桌上的有四張報表,花露水作坊就不用比了,正式營業剛滿一年的素蛋作坊,從規模、人力上不及造紙作坊的三分之一,可收益竟然高出兩倍有餘,就連當時作為福利事業的飼料作坊也見了效益……

失敗,不管是戰場上還是商場上,李家人總認為自己要高出別人那麼一籌,難以接受。蘭陵派出自認為最得力的手下監管作坊,憧憬著多少年後大唐子民都能在雪白光潔的紙張譜寫美滿的前景,恨不得本科畢業生多得連掃馬路的工作都找不到,至少我認為她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大過年的,一早來不說和和氣氣拜年祝願,板個收債的嘴臉跑來噁心我?」初五上,正說趕緊結束新莊子的規劃工作約蘭陵一起到南山散散心,沒想到就找上門來了,一進書房把造紙作坊的年表朝書桌上一扔,坐那吊個臉也不看我,下巴能砸到腳面上。

「咱倆合作,要噁心一起噁心。」蘭陵飈過來年白眼,「陳家多好,自家夫人多心疼。親的,什麼買賣大把朝回摟錢,我個寡婦家可沒那麼大福分。」

「咦?」我扭臉朝蘭陵看去,誠心砸場子來了,「咋不講理。話說這麼難聽?摟不摟錢和寡婦不寡婦扯上什麼關係?我就不摟錢,你就不是寡婦了?」

「你……」蘭陵咬牙抬個手,剛舉過頭又軟軟的放下。

「我咋?」一把抓過年報,胡亂看了幾眼,「做生意,成天又吐蕃又新羅的,還籌劃建船隊跑海運,還真以為你長了見識呢。誰規定跑買賣就非得大把賺錢?滿大街賠錢的還少了?這還沒虧呢,大過年朝我這抄家來了?」

「你就不用心!」蘭陵尋思一會,劈手奪了年報去,和另外幾家擺了一處,「睜眼看看,連養蛆的都快攆上了,我就不信好端端的紙張賣不過蛆價錢?」

「就還別說,賣不過真還賣不過。」不願意搭理她,不從自己身上找毛病,怨我家蛆賣得好。「就憑你說話這口氣,要換了旁人早攆出去了。」

「這可好了,想攆早吭聲。」蘭陵努力平了平呼吸,起身就朝外走。

「回來!」起身把年表折好遞過去,「帶上走,不情願看。」

懶得理她,順風船扯足了的人,不吃虧哪來的教訓。內府上的生意歸蘭陵打理不錯,可手下用的都是有多年做生意經驗的行家,加上周邊國家物資相對匱乏,純粹的買方市場,想賠都不容易。可造紙廠……嗯,想想就來氣。

「咋又回來了?」正收拾桌上的狼籍,蘭陵又出現在門口。

「東西忘了。」徑自進來朝桌上翻騰,把壓在報表下的手套抽了出來朝我示威地搖了搖,「熟皮子的工藝就快搞到手了,別眼紅的跑來糾纏!」

「切!」鄙視她一眼,「自求多福吧,挖金礦才賺錢呢,給你挖試試,照賠!」

蘭陵漲個紅臉扯過胳膊朝我脊背砸了幾拳,不解氣,把桌上報表全拽手裡揉成一個大紙球遠遠地扔了出去,「得意,讓你得意!」

「這才猴急呢。」摳了摳脊背,想笑硬忍住,走過去把紙球分開,一張張壓平拉嶄,「打人就厲害啊?那直接打劫算了,還做什麼買賣,這適合你。」指了指旁邊的軟椅,「不想走就坐,求人要有求人的樣了,上來就舞刀弄槍的;雖然合了你的身份,可不合你以前的脾氣吧。」

「以前。」蘭陵努力裝作生氣的樣子坐下,「少提以前,以前你可不攆我。」

「哦,嫌攆人了。」將手裡的整理好的報表朝她晃了晃,「這麼好的紙,揉成一疙瘩拉開都能用,為啥就賺不了錢呢?」

「這可說的,作坊開你莊子上,問得我莫名其妙。」蘭陵沒好氣地朝死盯一眼,「你家蓋花露水作坊都收回來幾個了?幾十個都不止吧?造紙作坊呢?」

「少混淆概念。造紙作坊也我家蓋的。」到了杯茶水遞過去,「你以為蓋得大就能賺錢了?管事是你的人,連看門的你派來的,我管,我朝哪管?先把自己毛病找見了再挑刺,我能跳著去作坊喊咱倆都上了床了,暗地裡半個駙馬,不讓我管就是不給你面子?」

「少說得那麼噁心。」蘭陵順手就是一肘,「我派的都是得力人,以前在莊子上用得可靠,沒你說的那麼不堪。」

「就是太得力了。你莊子上是幹啥的,懂不懂做生意?成天以為跟你混就了不得了,把屁眼都想按腦門上的傢伙,要不看你的人早想大嘴巴抽了,光看那女掌柜德性,你還好意思朝我理論。」年上,好點心不少,拿了塊蜂蜜糕掰開塞蘭陵一塊,「和氣生財不懂就算了,就當咱東西好不用給客戶好臉色,可連變通都不懂就說不過去吧?市場不調查清楚,只說質量好點,可畢竟不是獨門生意,同行間沒個交流。競爭可以,可不能殺氣騰騰就和你剛抄家的架勢一樣,這唬不了人,只能站了關內所有作坊的敵對面上。逼人家抱成團來和你抗衡。都不是瓜子,就算你質量稍微好點,可人家壓了價錢和你干,不說調整下市場重新制定戰略,也不管能不能賣出去。光想在你跟前請功,悶了頭髮飈一般地生產,前後庄子上能雇的勞力都叫她雇完了,連最起碼降低成本的意識都沒有。去年這時候根本就存不住貨,可今年呢?就拿倉庫里的積壓給工匠頂薪水了。看看花露水作坊怎麼乾的,看看老四是怎麼維持和客戶關係的,如今酒不缺,也沒說發瘋般地增產,必要的時候老四會找人商議。群策群力不懂啊?」

「噢……」蘭陵輕輕咬了口點心,含糊道:「#%—」

「吃完再說,別故意說不清楚。」身份歸身份,自我批評不能拿塞點心敷衍,首先態度就不端正。

「說完了。」蘭陵咽了點心一臉輕鬆,「好了,我認過錯了,下來你看著辦。」

「……」這就沒治了,上樑不正下樑歪,當家的就這樣,手下人不照樣學才怪。「叫這邊送幾個人先去造紙作坊打下手。邊學邊看,熟悉業務後逐漸頂替你那幫人手,不是搞這行材料的全領回去。」

「就不能教教?領回去多傷面子,我臉上也過不去。」蘭陵有點猶豫,畢竟自己躊躇滿志推薦的人手,沒給自己長臉不說,還碰一鼻子灰。

「朝院子外面那歪脖樹扶直了就不換人。教教,狗改不了吃屎,又不是打鐵,能回爐。」狗仗人勢就養了毛病出來,我家下人怎麼就沒那壞習氣,得跟人,跟了我這謙遜恭和的主家到哪都一身好教養。

「隨你!」蘭陵握了握拳頭,「你不是外人,這次就讓你個先手。明年再沒個好轉我就拿你出氣。」

「少來,明年沒好轉也怪不到我身上。不過嘛……」怪笑幾聲,「積壓也不錯,你內府不是跑外商嗎?說不定到國外能混個好價錢。」這些天達萊常常要兩張紙去熟悉漢字,不經意發現這丫頭用紙用得節省,大字小字密密麻麻再都沒空的加,不像是豪門大戶出來的習性。問過才知道,高麗那邊紙張短缺,大戶人的娃娃家習字都很少用紙,大多是青石板,勤儉節約是從小養成的習慣。

「好。」蘭陵拍拍腦門,「燈下黑,這麼打眼的事都沒想到,虧你提醒。」臉上終於有了笑容,「明過南山去不?今你攆我的事記下了,到那裡和你一起結算。」

南山這行很瘋狂,小半月操勞,再這麼下去,恐怕有得貧血的危險。還好,野味多,進補及時,沒有落下後遺症。這胸肌發達得,嘿嘿,世上總有匪夷所思的收穫,功夫皇帝估計就是這麼練出來的,啊打……

「夫君武藝精進不少啊。」穎朝我腱子肉上按了按,笑道:「一回來就顯擺,有時間多養養,這說話又得忙活了。」

忙啊,穎早惦記著春耕了,今年倆莊子合併,開春農忙是穎頭一次領銜這麼大場面,蠢蠢欲動。可我就不同了,農學的差使想起來就頭疼,一開春事情就來了,耕牛遍地走,全務農的。

常貴精心篩選的芥菜、油菜籽,仔細地圍了塊肥地,親自駕轅翻耕,後按我的建議,拿麻繩拉了帷子,插了個標牌,上書幾個大字:大白菜一號。我站旁邊發笑,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先把名字叫出來了。

農學裡大部分都自認是文化人,專家歸專家,旁邊指揮而已,農活還得專門僱傭的勞力干。劉仁軌認為這習慣容易敗壞風氣,跳出來自稱年輕時候下過地,拉我一起親自下手興修水利,又在試驗田裡似模似樣地監督規劃,各地收繳的棉、麥、稻、糜等重要作物歸類,按區域、品種精心劃分地界,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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