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展望

天色漸晚,年關上的飯用得比平時早了許多,各門各院的下人早早的結束了工作,揣著鼓鼓的紅包守候新年的到來。

炕桌上各式各樣的乾果點心擺滿,按穎的吩咐,炕燒暖和,茶沏滾,濃茶,今年非得扛到天亮不可,要把去年錯過的爆桿場景補回來。穎今晚高興,蘭陵捎來了手信,老四在宴會上得到了認可,鑒於對老四的喜愛,蘭陵邀請她一同回府上過年關,晚上就不送回來了,讓穎放心。

「是好事,天大的好事。」穎一面派人給父母報信,一面布置守夜。二女則拉了她的寵物跑園子里訓練去了,細狗需要精心調教才能成為攆兔子的好手,每天都得安排其奔跑來提升速度和靈活性。

我似模似樣的反拿了本也不知道是啥書,靠在軟椅上盡情的發獃。發獃是享受,是一般人沒工夫干卻嚮往的事情。腦子一片空白,沒半分雜念,時間靜止了,進入了腦癱狀態,遠遠超越了冥想的境界,直達佛家推崇的無色無相。看來悟道之人,六根不凈的更有潛力成佛,尤其吃飽喝足,家和美滿,錢財不缺,那就是佛了,比如來佛更佛的佛。

每到這個時候,穎從來不干擾我,總是將茶水晾置的溫度剛好放在我的手邊,她知道我這個時候是分辨不出熱冷的。

收功!不錯,每次發獃結束後,渾身有勁,精神抖擻。「拿我裘衣來!」

「這麼晚了,夫君要出門?」穎不解地取過大氅披在我身上。

「對,要出門!」堅定的點點頭,賭神的步伐,身披皮大衣,任由兩袖空懸著,拉開屋門,進入冬夜深處。直奔茅廁。

二女有收穫,寒冬里,在自家花園裡也能逮到獵物,佩服。

穎氣急敗壞地朝二女屁股上抽了幾巴掌。喝道:「還不趕緊扔出去!」我齜牙咧嘴的在一旁附和點頭。最近日頭好,稍微暖和點,人家老鼠出門辦點年貨招誰惹誰了,臘月二十三過後不許殺生全當了耳旁風,最重要的是,不該拿回來顯擺啊,萬一有個傳染病就麻煩了。

二女和寵物被我強制消毒一次,高度酒蘸濕麻布在人手上,狗嘴狗爪子上齊齊擦試三遍。細狗有酒鬼的潛力,不住伸舌頭舔,過了一會兒就亢奮地滿院子飛奔,再就睡了,酒品不錯。

「少挨我,贓娃,坐遠。」穎皺了眉頭將貼在身上的二女推開,又專心地和我下起五子棋。

「好,好,你下。」二女糾纏穎未果,跑來依偎我身上。反正已經回天乏術了,正好賴掉彩頭。我將位置讓給二女,開始觀戰。

「這一開春,咱家就有得忙了。」我靠在炕沿上邊看棋邊拉扯閑話,「光那大坡就歇不下來,起碼得折騰小半年。」

「大坡都是小事,關鍵還是豐河上的棉花。」自從換了對手,穎就棋風不順,剛剛贏我的那點銅子很快就堆在二女跟前,已經開始從自己錢箱里取錢了。「籌劃的不錯,可到了跟前心裡七上八下的,畢竟頭一次種東西,這年一過完就該春播了,一點底氣都不足。」

「怕啥?」取了幾顆核桃敲開了剝仁,一左一右的朝二位夫人嘴裡送。「就是種荒了也不是咱家的錢,朝廷肥著呢,不發愁。」

「那畢竟也是咱家的東西,還指望做了棉被呢。」穎嚼著核桃仁,又輸了一盤,不情願地送給二女二枚銅板,不滿道:「賊精賊精的,再贏就讓你明年去那邊看棉花。」

二女高興的將銅板攬在一堆,還不是地數上一遍。

「老四今天陪了蘭陵守歲,老丈人那邊沒意見吧?」過年就是個團聚的日子,雖然我也樂意有人陪伴下蘭陵,就怕穎娘家有怨言,不太人道。

「怎麼能有意見?」穎輸急了胡亂攪和了下棋盤,「重來,重來!」

「別猴急,今天晚上有你輸的,明早你那一箱子錢估計保不住了。」我一旁幸災樂禍,二女智商稍微比穎高那麼一點點,或許比我也高那麼一點點,所以……「別小看了咱二女,下這個玩意兒,老四也未必是對手。」

穎恨恨地戳了二女一指頭,「也不知道這心思是怎麼長的。」說著抱過二女,端詳了一陣,「二女才跟了妾身那陣,還就差點被她裝傻的模樣給欺瞞過去了。」說笑著捏弄二女的小臉,「小狐狸尾巴是怎麼被我抓住的,嗯?」

二女被說得不好意思,閉了眼睛不動彈。

「怎麼抓住的?」我忽然變得比較八卦,湊過臉來打探二女隱私。

「當年啊,為了她這個傻樣子,就沒少挨妾身打。與別的丫頭不同,打多少遍也不知道哭,越是看著傻了。」穎估計想起當年摧殘二女的事,一臉歉意地將她摟緊,「妾身每天里都練字,她就站旁邊侍奉,研個墨啊,洗個筆啊。多伶俐的丫鬟到這個時候就笨手笨腳的,唯獨覺得二女好用。至於怎麼個好用法,當時也說不出來。發了脾氣呢,就叫二女過來出氣,習文練字呢,就叫她在旁邊伺候,這一天一天就過來了。」

「哦,那二女當年可受了不小委屈。」我愛憐的摸摸二女腦袋,輕聲道:「往後可得對二女好些,補償補償。」

「妾身也這麼想的,當時小,不懂事,加上家裡常年的將妾身關在家裡,難免發脾氣出邪火,時間一長也埋怨自己沒修養。可發火時又掌握不了行動,所以當時也視二女與其他丫鬟不同,時刻帶在身邊。」穎隨手拿起顆甜杏仁塞二女嘴裡,「知道妾身怎麼發現二女不對勁嗎?」拍拍二女臉頰。微笑道:「行文做畫,什麼時候用什麼筆,什麼紙用什麼樣的墨,或粗或細,或濃或淡,都需要精心挑選。這些事平時都是妾身掌握,可自從二女跟了身旁後,妾身就逐漸發現得心應手,到什麼時候必然有合適的筆墨遞過來,卻一直沒在意。直到二女染了場病後,暫時地換了個丫鬟。那丫鬟平日比二女伶俐得多,可一進書房就變了傻大姐。那一陣時間是畫不像畫,字不像字,才念起二女的好處來。念叨念叨就起了心思,前後越想越不對路,十歲不到的丫頭片子再乖巧都沒這個本事,必定是原先就會的,可家裡買的都是清苦人家的孩子,從小就沒機會見識這些。」撩了撩二女頭髮,「你怎麼會呢?我可現在都沒想通。打幾次都不吭聲,也就算了。」

穎當然不知道二女怎麼會,我知道。房玄齡就是喜好丹青的名家,爺爺做畫,四五歲的小孫女一旁研墨遞筆的,天倫之樂啊。可惜二婦呢,要是不出高陽公主這擋子事,二女的身份,不是我這種沒落小貴族能高攀的,更別說小妾了。

「不說就不說,誰還沒點心事。」我從穎懷裡接過二女,讓她趴在我懷裡。隱約看見二女眼睛紅紅的,知道牽扯了她的心事,「往後這事就撂過去,再不提了。平平安安過了這一生比啥都好。」

「也是。」穎拍拍手,倒了杯葡萄酒自飲起來,「常想不能,也起過戒心,可這次看看這次廢后立後的事,柳家的下場,也就明白了。二女的出身……」同情地搖搖頭,「夫君不參與朝堂政務是對的,再大的家業也憑不起這麼樣的折騰。」

「好了,心裡知道也沒必要說出來。」眼神朝穎暗示了下,「現在都是一家人,家和萬事興,靠得就是齊心合力。這一年裡,夫人持家有方,二女經營有道,這滿滿地糧庫,滿滿的錢柜子,莊子上一片片的新宅子,都是二位夫人的功勞。」

「夫君就話說的。」穎笑著靠了過來,「沒您這頂樑柱子,哪有那麼多錢糧,妾身這一出門,沾了夫君的好處,走哪都是風光。長安都小了,現在夫君是名滿關內呢。」

「過了,相互吹捧得有個限度,停。」夫妻間說這話顯得有點噁心,穎估計是存了報復的心態,見我摟了二女不摟她。故意小心地四下張望,壓低嗓音沙啞道:「聽鬼故事不?」

「嗯嗯。」和去年一樣,穎興奮得抱了床被子坐過來,隨時準備朝裡面鑽。

懷裡的二女也活泛起來,掙扎出來靠在我脊背後面,被我抱了聽鬼故事不刺激,要醞釀氣氛。

吹燈拔蠟,具有王家特色的春節鬼故事聯歡晚會開始了。黑暗中,旺財的摳門聲催化了恐怖氣氛,這次連我都嚇到了,於是,旺財被暴扁了一頓。

不幸的是,鬼故事依舊沒能壓倒三人的睡意,一年一度的守歲活動在錢客家的爆桿聲中圓滿結束,事前要觀賞爆桿的種種豪言壯志灰飛煙滅,穎頭一個在火爆的脆響聲中進入了夢鄉。

彌留之際,隱隱的感到今年的爆桿聲音和去年不同,錢管家又進行了改進啊,太不容易了。看了看懷中沉睡的二女,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鑽回來的……蘭陵現在也睡了吧……

周醫生是第一個跑來抗議錢管家放爆桿的人。雖然當時我還在夢裡,錯過了抗議的過程,但事後錢管家滑頭的在我跟前告了周醫生一狀,說周醫生對我發明的火藥不滿,認為以我為首的爆桿一族驚擾了牲口的睡眠云云。

「牲口再金貴,怎麼能和咱府上喜慶年關並論?」錢管家不屑地撇了撇嘴,「周醫生人是好人,就是老分不清楚主次,好像牲口是他一人的。」

「呵呵。」我打量了錢管家一眼,老頭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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