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廟堂江湖一桿釣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丈夫當建功立業(下)

李靖蕭守仁交談兵法良久,用過午飯,拔寨前行。李靖做事素來有條不紊,不急不緩,眾人雖然趕路,卻是很少感覺疲倦,不由都是暗自佩服李靖地調度得法。

尉遲恭私下也是對蕭守仁挑起大拇指,說什麼守仁果然有識人之明,區區的一個秘書郎也不簡單,當初在軍中之時,只是聽說過李靖不差,今日得見,才覺得名不虛傳。

蕭守仁暗自好笑,心道自己識得李靖進而結交李靖多少還是因為知道李靖很牛逼的緣故,這和什麼識人之明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的。

李靖任人褒貶,喜怒不形於色,在李靖的帶領下,徑直向南進發。李靖雖然久在東都,可算是不出門還是知曉天下事,但他對突厥地勢也是不熟,一切所知不過是書籍上記載而已。但是別忘了,現在身邊還有一個了解地勢的尉遲恭,那所有的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李靖很多時候都是和尉遲恭聊著草原上的事情,從小花小草到草原上的趣聞,不光如此,李靖很多時間都是沉吟思索,似乎要把這裡的一草一木都要記在腦海中。

這裡雖然還是突厥境內,比較荒涼,但是牧民牛羊卻是並不少,見到眾人鎧甲鮮明。都是有些不安,只是見到當先一面大旗,上寫「隋」字的時候,都是有些釋然。

這裡因為和大隋交界,很多人會說突厥話,也有不少突厥人識得大隋地文字,這些人雖然裝備精良,可畢竟人不算多,應該不會起了什麼爭端。

而且這些年大隋派出的使節團出使大草原並不少,所以這些人一看到這面旗幟之後就釋然了。

李靖把大旗讓兵士舉起來,宣告善意,倒是省了很多周折,一路上也少有人詢問。

草原如此之大。天色蒼蒼。四野茫然,行進永遠無窮無盡般。

蕭守仁見到李靖詢問尉遲恭告一段落的時候。

蕭守仁縱馬過去問道:「李大哥,你難道還會突厥語?」因為蕭守仁發現這些天李靖竟然是還會跟路上的突厥人聊上幾句。

李靖點頭,「會一點。」

蕭守仁汗顏,「李大哥有什麼不會地?」

李靖想了半晌才道:「生孩子不會。」

蕭守仁和李靖不約而同的笑,蕭守仁沒想到李靖還會和他開這種玩笑,不解問,「我看李大哥對突厥地勢也不熟悉,卻會突厥語,不由有些奇怪而已。」

李靖望著遠方的連綿山脈,突然問道:「守仁可知道為兄現在多大的年紀?」

蕭守仁見到李靖一張沉穩少有表情地臉,半晌才道:「三十齣頭,四十不到?」

李靖笑笑,伸出右手道:「不知道兄弟真的不知,還是想讓我寬心?其實為兄再過五年也就到了知命之年。」

蕭守仁愣住,他當然知道知命之年是多大,知命之年又叫半百,也就是五十的意思,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還有五年李靖就五十了?他還沒有想到過李靖竟然這麼大的年紀。都快可以當自己的爹了,如果自己和他拜把子的話,那還真的是有點子不習慣的。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李靖悵然道:「為兄眼看知命之年,卻終是一無所成。只以為終會碌碌無為,卻沒有想到這半年不到,兩次領軍。」回頭望了眼三百兵士,李靖微笑道:「雖人數不過三百,卻是我生平最為愉快的事情。」

蕭守仁安慰道:「李大哥不必頹唐,想姜太公好像八十多才出頭才被人重用……」

「八十?」李靖嘿然而笑,「我還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那個時候。為兄年不過十六,就調為長安功曹,本以為大隋初定,外患頻頻,會學霍驃騎般年少成名,東征西討,為大隋立下不世地功業。」

蕭守仁只能苦笑,霍驃騎當然就是說那個年少成名的霍去病,那個大漢的戰神霍去病!那個讓兇狠剽悍地匈奴人也不得不哀唱,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地霍去病。

可惜霍去病成名地早,死的更早,雖是百戰百勝,六伐匈奴,卻還是二十齣頭病死,這樣地人生,是流星般的閃爍輝煌,燦爛一現,卻是無法挽留。

「為兄沒有想到這功曹一當就是七八年。李靖淡淡算榮升了點,當個殿內直長,一晃眼就是十年的蹉跎。隨後又是做了汲縣令,安陽縣令,三原縣令,俸祿每年能加個一石,可離為兄的當初的志向卻是越來越遠。」

蕭守仁望著李靖的目光複雜,卻是沉默,他知道這時候的他只需要聽即可以。李靖一路仕途,看似緩慢升遷,卻還是屬於不得志的那種。這些官職對旁人來說或許不差,可是對李靖而言,只有三個字,不喜歡!

「霍驃騎傳世八字,匈奴不滅,何以家為。」李靖輕輕嘆息聲,「為兄當時也是心馳神往,可碌碌無為十數年,這時候碰到了大哥和紅拂……」

他的臉上露出點緬懷,像是傷感。又像是懷念,「那時的紅拂正是如花般地年紀,如花般的容顏,我那時心灰意懶,她卻只是安慰我道,生不逢時,非我過錯。」

他想要說什麼,卻還是沒有說下去。相必是想起了那傳說中的紅拂了。

李靖沉默良久才道:「貧賤夫妻百事哀,榮華富貴的時候看不出什麼,任誰都是看到你的風光,當你落魄的時候又有幾人能夠真的和你相交呢?雖然為兄這些年並不得志,但是你嫂子卻是一直不離不棄,當真是難為她了。我覺得你身邊的顧葳蕤雖說是個好女孩,但是有時候我還是覺得她怪怪的,應該是對你隱瞞了一些事情,你應該注意一點,別陷得太深了,到時候拉都拉不出來了。」

蕭守仁大汗,苦笑道:「李大哥想的太過太馬行空了。我和葳蕤只是朋友而已,況且像我這樣子的粗人葳蕤估計也是看不上的,我身上也沒有什麼東西好讓她圖的,她應該是不至於害我的。」

李靖哂然一笑道:「為兄幾十年的眼光,很少看錯地。只是守仁。你要記住。風光無限對你示好之人切不可托以真心。患難之際能對你不離不棄的才是你一生之伴。你嫂子本是尚書令楊公的侍女,後來在你李大哥落魄之時看重我。毅然決定私奔跟我,讓為兄一生感激。好在當初尚書令楊公頗為豁達,不以為忤,也不追究,不然為兄恐怕當年就會開始亡命天涯的。」

蕭守仁笑道:「楊公領軍嚴峻,沒有想到倒還能成人之美。」

李靖臉上露出感激之情,半晌又道:「當初為兄又遇見了大哥,我看地出,大哥也是喜歡紅拂,只是可惜為兄當初已對紅拂不能分開,倒是有些愧對大哥……」

蕭守仁當然是知道的,李靖嘴裡的大哥應該就是前些天自己見到的虯髯客了,只是不知道那虯髯客前些天是真的過來處理他自己的事情呢,還是放心不下李靖所以才跟過來的,這次李靖出使草原危險重重,虯髯客故意暗中跟過來的可能性很大,也許這會兒虯髯客就在這附近都說不定的。

蕭守仁搖頭道:「李大哥此言差異,有些失去是註定的,有些緣分永遠都不會有什麼結果。人生就是如此,你愛一個人不一定會擁有,愛你的人不見得你會愛她。可若是她也愛你,你也愛她的話,分開拒絕都是殘忍無可奈何的事情,若是還故作偉大的把她推給別人,那就是兄弟我都不認可的事情。」

李靖沉默了良久才道:「守仁,謝謝你。」

「對了,給我講講當年你們三個人的事情吧,反正這一路上還長,而且也聽乏味的。」蕭守仁好奇問道。

李靖笑笑,「當初的紅拂貌美如花,自然引來登徒子無數。李閥一人要強搶紅拂,為兄惱怒之下失手殺了那人。李閥那時就是權利滔天,當下要治為兄地罪名。但是那時的大哥卻是挺身而出,夜到李家,在牆壁上寫下殺人者張仲堅是也,又在那家床榻頭放了把匕首,無聲無息。」

蕭守仁心想能讓李靖都惱怒地,那人也是有點本事,不過當年地李靖說不定也是年少氣盛,遠不如現在的沉穩,不想過多地探尋細節,微笑道:「張大哥武功高絕,做這種事情倒的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蕭守仁卻是並沒有把自己前些天見過虯髯客張仲堅的事情告訴李靖,李靖要是聽說了之後肯定心裡又覺得欠虯髯客張仲堅太多了,平添一份愧疚。

李靖臉上又是感動,「大哥用意明顯,就是警告那些人莫要和我為難。那家雖是權大,卻是畏懼大哥的絕世武功,再加上本來就是理屈,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從那以後,大哥就開始被官府通緝,以他的武功,當然一切不過是走個過場,又有哪個會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大哥因為這件事很少在京城公然露面,我也是因為這件事情被派去做個秘書郎,官階不變,只是整日和牲畜打打交道了。」

蕭守仁這才明白所有的前因後果,暗想李靖如此大才,居然不為大隋所用,本來以為是楊廣沒有眼光,可卻沒有想到一切原來是李閥暗中搗鬼,對於李靖這樣的人,讓他去當一個小小的秘書郎,實在是比殺了他好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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