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議大禮 第三百八十六章 終於來了

嘉靖著一睜開眼睛,王道人很自覺地朝皇帝一個髻首,然後轉身離去。

在出去的一剎那,王漓朝孫淡遞過去一個關切的眼神。

孫淡看了他一眼,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了。

他孫淡拋開通州的事情跑回京城來,自然有他的安排。

孫淡回城是要埋下張璁這顆棋,已便解決朝廷目前所面臨的困局,順便將群臣的怒火引向黃錦。可惜皇帝並不知道這一點,他還奢望著孫淡能夠搞定毛澄,以太后的禮儀將自己生母接進皇宮。

見孫淡就這麼回城來了,撂挑子了,嘉靖心中自然大為不喜。

皇帝也不說話,他大概還沉浸在剛才修鍊時那種精妙的境界之中,一張臉上滿是紅暈。看眼神卻分外地冰冷,就那麼直著脖子定定地看著孫淡。

嘉靖不說話,孫淡也懶得搭理他,也用鎮靜的延伸看回去。

孫淡心中膩味,暗道:皇考問題關係重大,如今皇帝想給他的生父上皇帝尊號,可群臣萬眾一心地強烈反對。這事可不是單獨說服一個毛澄就能搞定的,再說了,你皇帝也太高看我孫淡了。毛尚書是什麼人,口才了得,性格堅強。一輩子都在道德禮儀上打滾,要想說服他,換諸葛亮來也不成。

二人就這麼靜靜對視,好象在賭氣一樣。

實際上,孫淡這人看起來表面上非常隨和,也懂得與人相處。可骨子裡卻有一個現代人的靈魂,見了任何人都不會畏懼。而嘉靖的性格是有名的剛強,否則在真實歷史上,嘉靖朝那麼多政治強人無一不栽倒在他手上。

良久,皇帝被這種靜默弄得心中越來越惱火。他好歹也是修鍊多年之人,一顆心已經磨練得波瀾不驚,可不知道怎麼的,一看到孫淡這番模樣,心中卻無緣無故地動搖起來。

嘉靖終於忍不住冷冷道:「孫淡,你現在也算是朕的編修了,第一天上任,什麼不好學,卻偏偏學會了朝中大臣們的怪脾氣,怎麼,要同朕賭氣?」

孫淡這才道:「陛下招臣過來自然有話要問,陛下有事自然會問,你不開口,臣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他心中也有些窩火,自從同嘉靖認識之後,他孫淡好象幹得都是替皇帝擦屁股,解決難題的活。好處沒得到多少,還冒了不少得罪人的風險。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背負的後果也越嚴重,自然別想討所有人的好。

嘉靖被孫淡的話氣得笑了起來:「孫淡你好樣的啊,剛知道自己中了狀元,就迫不及待地趕回京城來上任,真實急不可耐。人說孫淡是個淡薄名利的大名士,可看你的情形,又是京城有名的富豪,又是翰林院編修,既富且貴,又有那一點名利於我如浮雲的樣子。通州那邊的事情你就不想管了,就這麼甩到一邊了。嘿嘿,我知道,毛尚書是一個不好對付的人。不如此,也用不上你孫靜遠。」

嘉靖陰陽怪氣地說了半天,突然將一份奏摺劈頭扔到孫淡腳邊:「自己看看。」

孫淡揀起一看,卻正是毛澄讓自己轉交給皇帝那份奏章。

孫淡記得自己才將這份摺子交給內閣沒幾個時辰,想不到一向拖拉的內閣半事居然如此迅速,這麼快將摺子轉到皇帝這裡來了。

不過,想來也可以理解。內閣中的人都是支持毛尚書的,而閣老楊廷和又是毛尚書的幕後主使人。內閣看了毛澄的奏摺,自然是第一時間交去司禮監。司禮監的人也知道這份奏摺關係重大,也不敢拖延。所以,也就在一個時辰之內,毛尚書的摺子就到了皇帝手中。

在毛尚書的摺子中,自然大寫特寫什麼皇帝的帝位得至武宗,武宗的帝位傳承於孝宗,所以,嘉靖應該尊孝宗為父親之類的話。

這些話雖然是老生常談,皇帝也是耳朵都聽出了老繭,可每聽一次,依舊被刺激得怒不可遏。他一雙眼睛已經變得血紅,伸直了脖子叫道:「狺狺狂吠,無恥老賊,朕恨不得殺光毛澄和楊廷和這幫老賊。孫淡,你是怎麼做事的,去通州之前,朕已經許了你,只要辦好了這件事,將來內閣會給你留一個座位。而你卻辜負朕恩,小小一個編修的職位就讓你丟下那麼重大一件事跑回翰林院來上任了。你說,你可對得起朕?」

說到激動處,嘉靖連連咳嗽,一張臉從頭紅到脖子上,使得他脖子上的小斑點更是紅如硃砂,醒目異常。

孫淡一看到嘉靖脖子上的斑點,心中有些吃驚。這個大明公司的BOSS如今已經墮落成一個吸毒鬼了,看這點小紅點,分明就是重金屬中毒的徵兆。換成其他人,這等程度的中毒,只怕早已經掛了。可說來也怪,歷史上的嘉靖好象壽命並不短啊,或許,他有自己獨特的配方吧。

孫淡一想到這些,心中越發地奇怪起來,倒沒注意到嘉靖剛才說了些什麼。

嘉靖見孫淡神遊天外,以為孫淡與朝中大臣一樣在自己面前顯示忠臣的氣節,心中更是不喜,加重語氣,喝道:「孫淡,你跑回京城來,究竟想幹些什麼?」

孫淡這才「啊」一聲醒過來,他知道皇帝心情很不好,只怕還真要遷怒到自己頭上。忙回答說:「稟陛下,臣這次進京來並不是因為貪戀權位,急著去翰林院上任,而是聽到了一些風聲,想回來查個明白。」

「什麼風聲,又查什麼,輪得到你孫淡出頭,朕自有東廠和錦衣衛。」皇帝冷冷道:「通州那邊的事情如此要緊,你卻丟到一邊,哼,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朕的?」

皇帝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當初,皇帝為皇考問題頭疼的時候,孫淡答應過幫他解決這個難題,只不過需要花點時間。

孫淡道:「陛下,這事東廠和錦衣衛的人可查不出來,也就是讀書人之間的那點事。」

皇帝突然警惕起來:「讀書人之間的事,說。」讀書人的心思不好琢磨,而東廠的人是太監,錦衣衛大多是功臣勛貴的子弟,根本沒辦法同讀書人接觸。讀書人之間真要搞些什麼事情出來,朝廷還真不好控制。

孫淡淡淡道:「陛下,當初臣不是說過嗎。大禮議一事短期內無法解決,需要等機會。大臣們對陛下如此苦苦相逼,自然有正義之士看不下去,要發出自己的聲音。當初,陛下和楊首輔、毛尚書等人議論皇考問題的時候。陛下不就將他們的摺子留中,讓群臣繼續議論,不就是在等陛下想聽到另外一種聲音嗎。臣可有說錯?」

嘉靖突然來了精神,目光炯炯地看著孫淡:「你繼續說下去。」

孫淡微笑道:「如今,另外一種聲音來了。」

皇帝猛地站起來:「來了,怎麼回事?」

孫淡:「臣才疏學淺,自問無法說服毛大人,這才離開通州的。所謂,工夫在詩外,題內文章還得題外去做。再在通州呆下去,臣也是無法可想。可就在這幾天,臣聽人說,已有讀人對楊首輔和毛尚書等人的所作所為不滿,想向朝廷上書,遵先帝興王陛下為皇帝。臣知道這事要緊,不敢耽擱,這不就進京來探聽消息了。」

說到這裡,孫淡裝出有些委屈和忿忿不平的樣子,說:「陛下若要治臣擅離職守的罪責,臣沒有二話,也不想分辨。」

「此話可當真。」嘉靖一臉地興奮,可以明顯地看出他的鼻尖上帶著一層細密的汗水,在閃爍著晶瑩的光芒:「他們什麼時候上書?」

孫淡肯定地點點頭,然後說:「臣這不正在查嗎,至於什麼時候上書,臣還沒查明白。」

正說著話,突然間有一個太監走進屋來,張口道:「陛下,你別聽孫淡滿口胡說,他是吃不了通州的煩,這才偷跑回京城來了。」

孫淡回頭一看,正是久違了的黃錦。

孫淡:「黃公公別來無恙?」

黃錦看了孫淡一眼,滿目的仇恨。他大聲對嘉靖說:「陛下,這個孫淡最能胡扯了,你若信了他才怪。他說有人上書,卻不定日子。難道一輩子沒人給陛下說話,他就要在京城呆一輩子。通州那邊的事情,他就一輩子不管了?」

黃錦聽手下說孫淡來西苑了,知道皇帝不滿孫淡獨自一人回了京城,心中得意,決定親自過來煽風點火,還能不能擺孫淡一道。

嘉靖聽到這話,也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孫淡:「孫淡,說,什麼時候會有人上書。」

孫淡心中苦笑,暗道:我怎麼知道,那個張璁膽小如鼠,鬼才知道他會不會來。

孫淡:「陛下,這事情可不好說。」

黃錦叫嚷起來了:「陛下,你看你看,孫淡又要開始胡扯了。連個日子也定不下,分明就是欺君。再說了,他若胡亂找個人來上書,不但沒有任何用處,反惹出笑話來,到時候,看他孫淡如何收場。」

真若上書,這個上書的人需要有一定職位,又要在士林中有一定聲望。否則,隨意找個市井之中的販夫走卒過來,只能算是一場笑話。

聽到黃錦的挑撥,皇帝的臉不好看起來:「孫淡,你今日那裡也不要去,就在這裡等著。朕同你一起等,等等看,又是哪一個人會來西苑仗義直言。」

皇帝這麼一說,黃錦大為得意,叫道:「對對對,就讓孫淡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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