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五葷伐性 第三百零二章 老叔,你完了

用失魂落魄來形容此刻的郭撲和木守禮也不為過。

二人倉皇地從織造局出來,知道惹上了大麻煩。他們也不敢耽擱,暫時分手各自回家去了一趟,然後集合在一起,騎了快馬朝京城奔去。

此時天色已然微明,離剛才那個宮姓的東廠老太監所說的時間已經迫在眉睫。二人一路使勁打馬,跑得飛快。

一路上,彼此都哭喪著臉,也沒心思說話。

待到日頭升得老高,腹中擂鼓,這才發現已經時屆晌午。

而北京城的城門樓子也隱約可見。

這個時候,木守禮這才按耐不住心中的話,問郭撲:「郭大人,你剛才回家做了什麼,可有什麼定計?」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郭撲的眼淚珠子又連串落下:「木大人,還能怎麼著呀,你我離死不遠,我自然要預先安排下後事。我郭撲有六個兒子,四個妻妾,又有偌大家產。這人一蹬腿,這份家業交給誰,又交多少,也得先說定了。否則,我一死,只怕他們會手足相殘啊!木大人,你又什麼怎麼安排的呢?」

郭撲這一哭,木守禮心中也不好受,悲戚地回答道:「我可沒郭大人這樣的福氣,臨死還有兒子送終。我在房山做官,妻子和兒女都在老家呢。沒辦法,我只寫了一封家書……讓他們……讓他們……」他再也說不下去了,嘆息道:「惹到了東廠,真是背運。」

郭撲點點頭:「死了,這回是死了,木大人,等下若你先上路,先等等我。」一想起黃泉路上的可怕,他身體還是顫抖起來。

木守禮喃喃道:「就這麼坐以待斃,我不甘心,不甘心吶。」

郭撲:「還能怎麼樣,沒辦法可想了,你想想,東廠什麼地方,巡撫總督,說抓就抓,說殺就殺,更何況你我這兩條小魚。」

木守禮突然想起什麼事一樣,精神一振:「郭兄,我看那個宮二應該只是一個小角色,根本就不敢拿你我怎麼樣。否則,他直接押送我們回北京就是了,又何必讓你我自己去東廠投案?孫淡什麼人,舉人出身,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知縣,有什麼能耐搬動東廠。他也只配去請一個東廠的番子出來撐撐場面,多半還是使了銀子,這才狐假虎威。如此,倒給了你我機會。別怕,進城之後,我自去找我的恩師,你去找郭侯。有他們一句話,那個什麼宮二也就傻眼了。」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出,肯定是被孫淡給糊弄了。」死裡逃生,郭撲興奮得哈哈大笑起來:「我這就去尋我那堂兄,我堂堂武定侯郭家,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虧。到時候,郭侯一出面,我就要看看那孫淡還是不是像現在這般囂張。」

二人都歡喜起來,進城之後,立即分了手,分別去找自己的大靠山。

郭撲畢竟是郭家的人,郭家又是弓馬世家,動作也快,先木守禮一步進了武定侯府。在這裡他可是輕車熟路了,一進門就大聲嚷嚷:「我大哥在什麼地方,快帶我去,他奶奶的,有人欺負到我們郭家頭上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門房慌忙道:「原來是小郭老爺,老爺現在正在書房呢。可是,你現在過去,不太妥當吧……」說著就要上前攔住郭撲。

郭撲心頭焦急,一把推開門房:「讓開,我要見我家大哥什麼時候都可以,你什麼玩意兒,也敢攔我。」說完,快步向前衝去。

門房吃他一推,跌倒在地,急道:「小郭老爺,小郭老爺,你真不能過去呀!」

可郭撲將當門房說的都是廢話,來了一個充耳不聞。

等衝到書房,郭撲身體卻是一僵,他發現在書房前的空地上跪著一個小胖子,不是郭宏卻又是何人。這麼冷的天,他的臉已經被凍得沒有絲毫的血色。

郭撲大驚,忙都到郭宏的面前:「宏哥兒,你這是怎麼了,好好兒的,怎麼跪雪地上。」

「滾!」郭宏像是發瘋一樣,一把推開郭撲,大罵道:「你什麼東西,不過是我郭氏旁門的,武定侯府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廢話了。」

郭撲被郭宏這麼一罵,愣了神,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怎麼說,他也是郭宏的叔,被一個晚輩像狗一樣呵斥,簡直就是打他的臉。

郭撲的脾氣也不太好,回嘴道:「宏哥兒,我好歹也是你叔叔,怎麼這麼說話?」

「我就這麼說話了,怎麼著吧你?」郭宏一昂脖子站起身來,嘴巴里的口水都濺打到郭撲臉上去了:「你他奶奶什麼人不去惹,偏偏去惹孫淡這個瘟神,還拉小爺下水,害我被罰,什麼居心,什麼居心?」

郭撲被他罵得不住後退,眨巴這眼睛:「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知縣嗎,雖然有名士的名頭,也不算什麼呀?」

「你……你老糊塗了,懂得個屁股,人家孫靜遠是……」

正要說下去,書房裡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小畜生,誰讓你站起來了。跪下!」正是武定侯郭勛。

「爹,我快要凍死了,究竟要跪到什麼時候才算完呀?」郭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心中一急,大聲地哭了起來。

「跪死了才好,我武定侯郭家早遲要敗在你這個逆子身上,現在死了,也牽連不到家人。若讓你日後闖禍被人打死,連帶著家裡人一起吃苦,你罪孽豈不更大?」

郭撲忙道:「大哥,再讓宏哥這麼跪下去,只怕真要將他凍壞了。」

「住口,我沒你這樣惹禍精弟弟。」郭勛又是一聲怒吼。

郭撲茫然不解:「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郭勛好象冷靜了一些:「房山那邊你和孫淡不和?說說。」

「正是。」郭撲忙將昨天大年三十夜的事情一一同郭勛說了,倒:「孫淡實在可惡,還找了個東廠的小角色過來助威,大哥,你可要替我們郭家出頭呀?」

郭勛良久無語,然後問:「那個東廠的人叫宮二?」

「正是。」

郭勛突然道:「什麼宮二,那傢伙我也惹不起,你自己找地方把自己埋了吧?」

郭撲大驚:「宮二是誰?」

跪在旁邊的郭宏突然扯了扯他的褲腿:「老叔叔,你完了,那個宮二就是畢雲。東廠廠公,司禮監秉筆太監畢雲。至於孫靜遠是什麼人,我就不說了,只怕父親他也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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