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五葷伐性 第三百零一章 消息,推測

看著二人的背影,畢雲冷笑:「靠山,你孫靜遠需要靠山嗎,再過幾年,等你進了進士,入了內閣,你就要變成其他人的靠山了。」

孫淡一笑:「畢公說笑了,我朝入閣首先得是進士,然後進翰林院觀政,最後還得在地方或者部堂任職,有了實際的從政經驗之後,才能為相。宦海茫茫,這一番周折下來,也不知道要熬幾十年。」

畢雲不以為然:「中進士對你來說有難度嗎?」

孫淡一攤手:「可說不好,科場上的事情老畢你也不是不知道,很多時候都是撞大運。」

畢雲輕輕一笑,也不多說,繼續道:「地方從政經驗這種東西,你在房山不是就有嗎,我看你就幹得很不錯。所謂一葉而知秋,見微知著,我也沒想到你孫淡有這種手段,才來房山沒幾日,就將這裡治理成這般規模。一國和一縣其實也沒什麼區別,不過是人多些,地方大點。但治理的方法卻是一樣。能治一縣者,自然能治一國。」

孫淡現在最怕聽人說這樣的恭維話,即便是老畢這樣的鐵哥們口中說出來也是一樣。在前幾年,他畢竟年少,被人誇獎幾句,心中就樂開了花。如今總算是主政一方,心智比起以往不知道要成熟多少。而且,他日常往來的不是皇帝,就是帝國宰相一流的人物。在上位日久,心態也逐步沉穩。

他搖了搖手,岔開話題:「畢公實際上用不著對郭撲和木守禮下殺手的,教訓他們一番就是了。我猜,老畢你也有這麼個心思,否則,直接押他們回北京就是了,也不用讓他們自己去報到。」

畢雲豎了根手指,「靜遠啊靜遠,你真是機靈,連這都能看出來。木守禮身後的毛紀倒無妨,郭撲後面的過勛卻有些麻煩,如今我們也不能再樹強敵了……」說到這裡,他才發現韓月還在屋中,適時閉上了嘴巴。

韓月在錦衣衛歷練多年,如何不知道畢雲和孫淡有要緊話要說,立即拱了拱手:「公公,孫大人,你們自在屋中說話,小人在外面把門。」

畢雲點了點頭,對韓月說:「你不錯,有沒有興趣來東廠做事。」說完,就放聲大笑起來。

孫淡也忍不住笑:「畢公你看上韓月了,如果韓月答應,我這裡肯定放人。」

韓月在二人的笑聲中抹著冷汗出了門,心中嘀咕:「我好不容易跟了孫大人,前程如那錦繡一般,怎麼可能自殘身體去東廠。再說,我這麼大年紀了,那一刀下去,還會有命在嗎?」

等韓月出去了,畢雲才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二人若來東廠,老畢我最多關他們幾日,讓他們嘗嘗東廠大牢的滋味,然後革了他們的官職功名了事,也不會取其性命。畢竟,若真弄死了郭撲,老郭那裡雖然不會說什麼,可大家面子上須不好看。」

畢雲說得輕描淡寫,就彷彿兩條人命在他眼中如鴻毛一般輕賤。

孫淡心中已經隱約知道畢雲半夜來房山究竟是為了什麼,忙乎了一整夜,他也有些累了。再看外面的天光,已經朦朧亮開,織機依舊響個不聽。孫淡也沒心思動畢雲客套下去,他打了個哈欠:「天冷,老畢,可是宮中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你這才慌忙跑來房山,也不想去惹郭勛,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說把,娘娘那裡又出了什麼事情拿不了主意?」

畢雲有些驚訝:「靜遠你居然猜到了,娘娘說了,請靜遠先生務必在十五前回京同她見上一面。」

說著,他就將自己如何知道張妃懷孕一事,又如何見了陳娘娘一事同孫淡一一說得分明。

說完,畢雲有些疑惑地問:「孫淡,你老實回答我,那個陳洪是不是我們的人,是不是你安插在黃錦身邊的眼線?」

孫淡自然不會告訴他這些,笑了笑:「他陳洪不過是我孫淡的一個學生而已。」

「如果這樣,陳洪就是一個蠢貨。可是,黃錦為什麼會那麼信任他呢?」畢雲還是不肯相信。

他見孫淡沒有就張貴妃懷孕一事拿出一個主意,心中有些急噪:「靜遠,你快說。」

「別急,別急。爐中的水剛燒開,前幾日,有蘇州來的客人給我帶了一斤毛鋒,忙了一夜,喝點暖暖身子。」孫淡提起水壺給畢雲泡了一杯茶。

畢雲端起茶杯,想喝,卻發現燙得難以入口。心中一急,一把將茶水潑到地上,「靜遠啊靜遠,若張貴妃生的是皇子,陛下又寵著她。若立了她的兒子做太子,將來你我都死無葬身之地也。虧你還有心思在這裡喝茶,老畢我可喝不下去。」

「別急,別急。」孫淡坐了下來,端著杯子喝了一口:「那你的意思是?」

「你別問我的意見,先前王漓不是說過了嗎,你孫淡念佛修道,已有了天眼通的大智慧,可以看穿過去未來。你說說,你看到張貴妃所懷的孩子究竟是皇子還是公主?」畢雲負氣地說。

「你還真當我已經立地成佛了。」孫淡微笑著朝茶杯里吹了一口氣,吹開湯麵上的沫子:「老畢,你容我想想。」

「好,你想吧,我要趕著回去向娘娘回話呢?」

孫淡再不說話了,就那麼慢條斯理的品著茶。

屋中靜得只聽到他喝水的聲音和茶杯的脆響。

畢雲巴巴地盯著孫淡,知道他正在思考,也不敢再打斷他的思緒。

其實,孫淡心中也有些急噪,也知道這事要命的地方。封建政治中,奪嫡之爭是其中最赤裸裸最血腥的一種,根本就沒有調和餘地。如明朝,大臣們在政治鬥爭中失敗,最多被罷官免職,回家養老。碰到運氣好的,也未必沒有起複的機會。可奪嫡之爭若是失敗,只有死路一條。這也是當初錦衣衛指揮使朱寰在失敗後,為什麼會一死了之的緣故。而江華王如今也被奪了王爵被人像一條狗一樣看管著。若不是皇帝顧及著朱家人的體面,只怕他也難逃一死。只可惜,他活著比死了更痛苦。

孫淡也不想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樣,平白亂了畢雲的軍心。

他坐在椅子上看似不緊不慢地喝著茶,其實心中早將明朝的歷史翻了個遍。

張貴妃……張貴妃好象沒生兒子吧。

在真實的歷史上,張妃在陳皇后受驚去世後,的確做了皇后,只可惜不久就被廢掉了。

至於張妃後來為什麼被廢,史書上也沒有記載,估計是為尊者諱。但真正的原因,孫淡估計是皇帝後來移情別戀了,也只有這麼一個解釋。

至於史書上,這個張貴妃好象真沒生過孩子。

據孫淡手頭的資料來看,嘉靖皇帝一共有八個兒子,五個公主。五個公主的母親分別是曹端妃、王徽妃、陳雍妃和張德妃。當然,公主的事情孫淡並不關心,他只關心那些生了皇子的后妃們。

至於嘉靖的皇子,長子朱載基,生二月即死,追封哀沖太子,閻貴妃所出。

二子朱載壑,母王貴妃,嘉靖十八年立為太子,二十歲時夭折,謚莊敬太子;

三子朱載垕,母杜康妃,封裕王,後繼位為皇,即明穆宗;

四子朱載圳,母盧靖妃,封景王,嘉靖四十五年去世,無子廢封,謚景恭王;

五子朱載墒,母江肅妃,封潁王,謚潁殤王。

六子朱載斗,母趙懿妃,封戚王,謚戚懷王。

七子朱載匱,母陳雍妃,封薊王,謚薊哀王。

八子朱載夙,母趙榮妃,封均王,謚均思王。

從這些資料來看,就算是嘉靖的頭一個孩子朱載基,也是在嘉靖十二年八月才誕生的。也就是說,嘉靖朝的早期,根本就沒有皇子出生的記錄。

想來也是好笑,嘉靖朝初年,皇帝正值青春年少,血氣方剛之時,卻對男女之事一點興趣沒有。等到步入中年了,才想起自己百年之後寶座空懸,沒有繼承。這次胡亂生了一大堆孩子。

就這樣,這一堆孩子中成材成年的也沒幾個。

如此說來,張貴妃應該生的不是男孩子,否則歷史書上不會沒有記載。

可是,孫淡還發現一個問題,如果她生的是女孩子,也應該有所記錄啊!明朝皇家對皇子公主的來歷都有嚴格的登記制度,已經細化到皇帝什麼什麼時候同哪個后妃行房,后妃們什麼時候受孕的地步。

而且,皇子和公主一誕生,就要記錄進皇家玉牒中作為身份憑證。

可張妃現在肚子里懷的這個孩子根本就沒入過皇家宗譜,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張貴妃根本就沒懷孕;二,孩子一生下來就夭折了。

假裝懷孕可是欺君之罪,張貴妃就算膽子再大,也不可能這麼做。因此,第一條可以排除。

那麼,只有第二種可能了。

孫淡心中已有了主意,他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道:「由他去。」

「什麼……什麼由他去?」畢雲有些結巴了:「靜遠,你不會是開玩笑吧?」

孫淡反問:「那麼,依畢公的意思,你想怎麼做?」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