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嘉靖一年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房山第一豪紳

孫淡自然不知道郭撲要跟自己來一個下馬威,他心中也知道郭撲肯定會不待見自己,又仗著郭勛的勢,這才扯了他的帖子。

所謂縣官不如現管,郭撲雖然蠻橫,可終歸是房山人,還得服房山知縣管。

這次去郭撲家,最多吃個閉門羹,然後大家鬧上一場。

可他萬萬沒想到郭撲會膽大妄為到如此地步,郭撲是爽快地答應同孫淡見面了,可卻不親自出來迎接。按說,孫淡現在是官,郭撲是去職的百姓,應該由郭撲大開中門親自出來迎接才是。如今他卻端坐大堂,讓一個僕人出來領孫淡進去,這在當時已經是相當失禮的行為了。

馮鎮等是氣得面色發青,不住冷笑,對孫淡小聲說:「一個小小的前縣丞也敢在老爺面前裝大頭蒜,活膩味了。就算是休說各部堂的堂官門見了老爺是客客氣氣,就算是司禮監和內閣的相爺們見了老爺,也是非常親切。他不就是仗了郭勛的勢嗎?」

孫淡輕輕一笑:「咱們今天是上門來評理找麻煩的,想讓人家對你我有好臉色也不可能。我們老家有句話:在哪山,唱哪歌。這裡是房山,地方和中央可是有區別的。他郭撲要擺架子,我們就給他這個面子,等下看他怎麼下台。」

說著話,二人進了郭撲的莊子,可剛一進門就發現好多剽悍的壯漢站在院子里,手中把玩著各色棍棒器械,不壞好意地看著孫淡和馮鎮。

孫淡和馮鎮知道這群人是花家莊請來的打行的打手,也不放在心上,邊說著話,邊朝大堂裡面走去。這二人大風大浪見得多了,區區幾個打手,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隱性一般的存在。

可剛走不了幾步,那群打手就一涌而上,團團將孫淡和馮鎮圍住,喝道:「哪裡來的鳥人,也想見郭大老爺,站住!」

孫淡和馮鎮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都有些估計不足,不僅愕然停了下來,相互看了一眼,都笑了起來。

孫淡倒不覺得什麼,那馮鎮卻翻臉了,冷冷地掃視一眾打手一眼:「一群潑皮,也敢擋縣大老爺的道,沒王法了嗎?」

為首一個打手冷笑著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呸,什麼狗屁老爺,這裡是順天府,朝街上扔出去一個石頭就能砸中十幾個老爺,還得色了。在老子看來,也只有楊首輔、郭侯、黃公公這樣的大人物才算得上老爺。一個小小的知縣,算個鳥!」

他說話難聽,孫淡眉頭皺了起來:「的確,我是一個小小的知縣,這裡也是順天府轄地。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多。可朝廷自有王法,爾等禍壞鄉里,魚肉百姓,就不怕《大明律》嗎?」

孫淡這話雖然說得平靜,可卻讓一眾打手同時一楞,這才意識到孫淡是個官。或許在京城的大人們看來根本不算什麼,可百姓同官作對,卻是重罪。

一時間,有人開始猶豫起來。

孫淡很滿意這個效果,朝馮鎮遞過去一個眼色。

馮鎮會意,喝道:「爾等作姦犯科,今天落到孫老爺手裡,都不許走,全部給我蹲在地上。等孫大老爺同郭撲說完事,隨我等回縣衙等候發落。」

馮鎮這一聲怒喝,如同一道霹靂,震得所有人耳朵里「嗡嗡!」亂響,已經有膽小的打手悄悄地蹲了下去。

孫淡哈哈一笑:「都給本大人呆在這裡不許亂動,我先去見郭撲。」說著話,一邊朝大堂走去,一邊高聲道:「郭撲郭大人,孫淡前來求見。」

先前同孫淡說話的那個打手估計是這群人的頭,見場面已經失去了控制,一咬牙,暗道:「反正不得罪這個知縣大老爺也是得罪了,若就此服氣軟,等下去了縣衙,不知道要被他整治成什麼模樣。還不如索性將事情鬧大,鬧大了,自然有郭撲和郭勛出來料理後事。」

於是,這個打手手一伸手攔在孫淡身前。

孫淡眉毛一揚:「你可是要攔住本縣?」

那人冷笑:「你一口一個本縣,鬼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房山知縣,你身上這身皮可好找得很,隨便找個戲班子就能搞到。別是冒充的吧?」

孫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會想。」

那人得意起來,索性將事情鬧大,怒喝一聲:「依我看來,你就是個冒充知縣大老爺的騙子,別是什麼歹人才好。來人,把他們給我扣下,得好生搜上一搜才放心。」

「是!」一眾打手聽到命令,同時發出一聲大喊,就要撲上來抓孫淡。

若真被他們抓住剝了衣服,這個人就丟大了,以後孫淡也沒臉在知縣的位置上再呆下去。

見這些人要動手,孫淡哼了一聲,一拳出去,在那人面前一晃。

那人下意識地一閃,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腳下一絆,「撲通!」一聲摔了個狗吃屎。

原來,孫淡這一拳只是一個虛招,一拳揮出的同時,腳下一掃,就將那個打手掃倒在地,隨即,一腳踏在這人的脖子上,怒喝一聲:「誰敢亂來,本官一腳踩斷他的脖子。」

與此同時,馮鎮也猛一發力,如下山猛虎一,如下山猛虎一衝進人群,拳打腳踢,瞬間就將那群潑皮放倒了一地。

孫淡同那群打行的潑皮們在面前糾纏的時候,郭撲正躲在大堂里偷看。見孫淡被幾個小人纏住,又氣又惱,他心中一陣大樂。

看到孫淡要被人搜身,郭撲不但不覺得事情已經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方,反恨不得孫淡被那群流氓給剝光了才好,也好讓他看看我郭家莊是什麼地方,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兒。

郭撲雖然不是個是一個小小的舉人功名,可他表兄郭勛乃是當朝一等一的權貴,尋常知縣還不被他放在眼裡。當初郭撲就想過去郭勛的軍隊里謀個武職,可惜明朝武官地位卑微,最後才走了科舉這條路。可郭家世代做武官,骨子裡自然而然帶著一股自蠻勁,遇到事卻不畏懼,一心往大里搞。

他先前還忍不住嘿嘿地笑著,對身邊的韓月道:「韓大俠,在這京城的地界上,我郭家要整治一個小小的七品官兒,還不是小事一樁。你以後就跟著侯爺吧,他軍中還缺幾個人,若你答應,左右不過是填一個告身,添一個名字罷了。」

他這回之所以去請韓月過來,主要是因為郭勛有意收復這員悍將,並有意收攏他手下那群前錦衣衛的閑置人員。如果把這事做成,可以為郭勛立一大功。反正請韓月的錢是花家莊湊的,也不費他一文錢,何樂而不為?

說來也奇怪,身邊的韓月也不著聲,就那麼失魂落魄地盯著外面的孫淡看。

郭撲說了半天,見韓月沒有動靜,心中奇怪:「韓大俠,你意下如何?」

韓月這才如夢方醒般道:「啊……我……再……再說吧。」

郭撲有些不樂意了,一個落魄之人,還擺什麼架子,當你還是北衙的百戶啊?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動起手來。只一個照面,孫淡他們就大獲全勝。

郭撲傻了眼,揉了揉眼皮,心中嘀咕:這群人可都是韓月以前在錦衣衛時的部下。錦衣衛偌大名氣,怎麼如此不濟?

他心中也是著急,道:「韓大俠,該你出手了,孫淡他們實在太厲害了。」

「出手!」韓月一個激靈,身子一顫,吃吃道:「動什麼手?」

見韓月像是被魘住了一樣,郭撲大怒:「咱們請你過來可不是挨打的,孫淡手下那條漢子好生了得,估計要你親自出手才能制住他。」

韓月苦笑著喃喃道:「南方拳宗師馮鎮……這京城裡,能勝過他的也不過些須幾人,郭大人你是太高看我韓月了。」

「你他娘就是靠不住,遇到這種事還得老郭我親自出面。」郭撲對韓月是徹底無語了,既然韓月看起來神情古怪,也只有他郭撲自己出面去擺平了。可內心中,郭撲對孫淡和孫淡手下那個大高手還是有些畏懼,低聲道:「韓大俠,你且隨我出去,把我給護住了。」

邊說話,就一把推開房門,大笑著走了出去:「我倒是誰呢,原來是孫知縣孫大人,郭撲有禮了。」

話雖這麼說,可郭撲依舊大喇喇地叉著手,絲毫沒有上前見禮的意思。

孫淡也不將郭撲的無禮放在心上,只冷冷道:「郭大人,本縣接了周家莊周新樹的訴狀,親自來你這裡辦理打行中人毆打周新樹一案,隨便辦理花家悔婚一事。請郭大人將打行的人和花家三父子交給本縣。打擾了。」

郭撲嘿嘿一笑,斜視孫淡一眼:「花家三父子可不在我這裡。」

孫淡悠悠道:「可本縣聽說花家父子就躲在你們郭家莊,再說,花家夫子如今依附了你郭大人,本縣抓不到人,自然要來找你了。」

郭撲:「反正我沒看到人,也沒有辦法。至於打行的人,你若要帶走,我也沒意見,不過,你得問問韓月韓大俠肯不肯隨你回縣衙,他若答應,老郭我也沒任何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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