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青天歌 第二百三十四章 擔心

說話間,時間一點點流逝,很快就到了中午,考場那邊的消息也不斷如流水般傳來。

正如皇帝所預料的那樣,有翰林院、禮部和順天府學政的人坐鎮,再加上是天子自任主考官,這次考試也就這樣正常地進行下去。

皇帝和陳後又打了幾局黃錦和孫淡在北衙監獄中的對局之後,終於厭煩了,拂亂了手下的棋盤:「行了,孫淡的棋太費神,朕以後再與皇后琢磨,卻不知道考場那邊現在又是什麼情形,而那孫淡也不知道答完卷子沒有?以他的速度,應該早就做完了。」

皇帝面上露出笑容:「孫卿雖然少年老成,可終究同朕一樣是個少年郎,性子也急。做得快了,剩餘的時辰可不好打發。」

皇后也笑了起來:「陛下,看來這當才子的也不是一件什麼好事,若換成臣妾,一想到要在考場里無所事事地坐一整天,也會很煩的。孫淡若早知這樣,還不如慢慢地答題。」她一邊說著,一邊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去收拾桌上散亂的棋子。

正說著話,畢雲又進來了:「稟萬歲爺,考場那邊又有消息來了。」

皇帝:「講。」所謂考場那邊的消息,其實就是孫淡的消息。孫淡此人是皇帝未來新政的關鍵性任務,皇帝急切希望孫淡能中個舉人,好任命他到地方上做兩年知縣,也好看看新稅法的效果究竟如何。可若那孫淡連個舉人也中不了,一切都會流於空談。

畢雲知道皇帝的心思,也有些替來朋友孫淡得意:「回萬歲的話,孫淡好象已經停筆了。」

「什麼好象,他究竟做完卷子沒有?」不等皇帝出言詢問,陳皇后先按耐不住了。她有些不悅地質問:「作完就是作完,沒作完就是沒作完,什麼好象?」

畢雲也不敢肯定:「回陛下和娘娘的話,按照制度,我手下的人也進不了考舍,自然不知道孫淡究竟做完題沒有。也許是做完了,也許是思路不暢,卡文了。」

皇后心中有些亂:「那……孫淡現在究竟在做什麼?」

畢雲也覺得好笑:「孫淡現在好象在打坐。」

「什麼……打坐!」陳後失聲叫了起來。

皇帝也有些疑惑地看了畢雲一眼。

畢雲忙道:「是在打坐,打的是金剛坐,臣手下的人看得分明。孫淡也沒再作文,就一隻腳在上,一隻腳在下,結成一個金剛座在考舍中鍊氣。」

畢雲停了停:「至於他究竟做完題目沒有,臣也不知道。」

陳皇后臉色一變:「這個孫淡搞什麼呀,真叫人操心。」大概是怕皇帝看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皇后補了一句:「陛下將來還有大用他的地方,若是中不了舉人,可如何是好?這個孫淡,怎麼就這麼不讓人放心。」

皇帝:「這個孫淡倒是個妙人,大事臨頭,竟也沉得住氣。罷,朕就在這裡等著他。看樣子,這科鄉試也就這樣了。」他朝大案那裡指了指:「畢雲,拿兩粒仙丹來。」

聽皇帝要服用淡葯,陳後面上有怒色閃過。

皇帝長期服用淡葯,身體一日日不好起來,性格變得逐漸暴躁不說,對男女之間的事情也越來越不上心。這段日子,因為舞弊一案冷落了張妃後,皇帝也經常來陳後這裡。可來坤寧宮之後卻只打坐鍊氣,也不做那種事情,讓陳後白歡喜了一場。

說來也怪,按說仙丹這種東西乃是大躁大熱之物,尋常人服用之後有催情的功效。可皇帝也不知道從王漓那裡學了什麼化解藥性的法門,竟越發地清心寡欲起來。

陳後的疑惑可以理解,如果孫淡在這裡,大概也知道一些端倪。實際上,在真實的歷史上,嘉靖皇帝因為長期修鍊道家的法門,對男女之事看得極淡。也因為如此,嘉靖子嗣一直都很單薄,在位四十多年,先後只有三個子女,到最後也就一個兒子存活下來。唯一存活下來的那個兒子也就是裕王,也就是後來的明穆宗隆慶帝。

雖然他也鬧出過用處女的經血合葯的荒唐事,甚至鬧得被忍無可忍的宮女合力謀殺的事情,可若說他好色,還真談不上。

至於後人說嘉靖荒淫好色,那不過是清人對他的一種污衊罷了。

清朝文人的觀點很是奇怪,幾乎是逢明必好:凡是明朝的東西都是壞的,凡是明朝的皇帝都是荒淫的。

這也是屁股決定腦袋的典型表現。

畢雲見陳皇后要發作,悄悄地朝皇后遞過去一個眼色,示意她忍耐。這才走到案前,抽開抽屜,拿出兩顆血紅的丹藥走過去交給皇帝。

好在陳皇后雖然性格爆炸,卻也不笨,強行地忍住了心中的怒火。

皇帝接過丹藥,自己先吞了一顆,然後將另外一顆交給畢云:「畢雲,前一段時間委屈你了。朕心中也不落忍,有心補償你。聽人說,北衙的監獄中濕氣甚重,你年紀也大了,仔細得了風濕。這顆丹藥乃是純陽大補之物,服用之後,對你大有好處。」

畢雲知道這顆丹藥的厲害,可皇帝所賜,卻不敢拒,只要硬著頭皮將丹藥含在口中,跪地謝恩:「多謝萬歲爺的仙藥。」

「你們出去吧?」仙丹的藥性很猛,剛一入腹,藥力就衝到腦門上來了。皇帝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像是要騰空而起,心中一凜,忙揮揮手:「朕聽說孫淡在考場打坐鍊氣,心有所感,也有心效仿。修行一物乃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日常起居,行走坐卧無處不是大道。朕這顆丹藥的藥性要想化解,估計得花上半天時間。你們都退下吧,沒叫你們,就不要進來打攪朕。」

言畢,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將眼睛閉上,良久,才將一口濁氣長長地吐了出來。

那口氣中帶著古怪的香味,讓身邊的畢雲聞得腦袋發漲,不為人察覺地閃了一下。

畢雲和陳皇后很是無奈,只得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出了大殿,畢雲慌忙將含在口中丹藥吐到手帕中。

陳皇后美目一轉:「畢公公,陛下賜給你的丹藥怎麼吐出來了呢?」

畢雲苦笑:「娘娘,陛下這顆龍虎金丹藥性太猛,服用之後雖然能成仙得道,可也需要有一口好的丹鼎煉化才能發揮功效。老臣風燭殘軀,如何經受得住。就好象尋常人家生火做飯,用吹火筒吹火,固然能是灶火更旺。可若用得力氣太大,一口氣猛地吹下去,只怕灶中的火苗子就要被吹滅了。」

陳後一笑:「畢公公好口才。」她也是個直爽的人,也不避諱:「什麼仙丹,其實你我都知道是葯三分毒,這東西可是吃不得的。」

畢雲不敢搭腔。

陳皇后突然嘆息一聲:「孫淡不知道究竟做沒做完卷子,真叫人擔心啊!」

畢云:「娘娘不用擔心,孫淡乃是當世有名的名士。」

「或許是我太擔心了,不過,大名士都有怪癖,難說得緊。」

「沒辦法,只能等了。」

「那就等吧,反正萬歲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

還是有消息不斷過來,傳來的消息也無一例外的是孫淡正在打坐,這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眼見著天漸漸黑了,陳皇后的心中越發地焦躁起來。

「收卷了。」畢雲走過來。

「啊,已經考完了嗎?」陳皇后一驚,急急地問:「孫淡那邊怎麼樣了?」

畢雲沉默了片刻:「孫淡終於打坐完畢,起身走了。」

「那他究竟做完沒有啊?」陳皇后終於急得頓腳:「這個孫淡,執才傲物,真叫人操心!」

畢云:「臣也不知道,或許做完了,或許沒做完。」

陳皇后喃喃道:「若他沒做完題目,中不了舉人怎麼辦,這不是辜負聖恩嗎?」

畢雲心中也是忐忑:「娘娘也不用太擔心了,臣這就去回陛下。」

正要走,一個宮中的女官走到皇后身邊,一臉惱怒地說:「娘娘,張妃……」大概是看到畢雲在這裡,她立即住了口。看樣子,這個女官是皇后的心腹。

「張妃有怎麼了?」陳皇后大為惱火,說道:「畢公公是自己人,有話儘管講。」

畢雲深深地看了陳皇后一眼,旋即恢複成一臉木訥模樣。

女官氣憤地說:「娘娘,那張妃聽說孫淡在考場發獃,一個下午沒寫字,就找人來問娘娘手頭的那尊紫檀木張三丰真人的塑像究竟有多大。還說,孫淡就是一個浪得虛名的狂生,真上了檯面,卻抓瞎了。」

「張狐狸真是可惡!」陳後一臉仇恨,然後冷冷到:「孫淡這次若中了舉人還好說,若中不了,本宮一定要給他好看。」

……

順天府鄉試的補考終於結束,畢竟是天子自任主考的一次大考,貢院的官員們也不敢耽擱,立即將卷子收了上去,五百多人同時動手謄錄卷子。

按照規矩,所有考生的卷子都要找專人用工整的館閣體謄錄下來,糊上名字交給考官閱卷。因為謄錄的時候用的是硃砂,所有,這些卷子又叫朱卷。

本期考試只有三千多考生,五百多謄錄同時動手,一人六張卷子。以每張卷子兩千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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