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青天歌 第一百九十六章 秋闈在即,考官已定

琉璃廠位於京師外城西南,同熱鬧非凡的內城比起來,這裡還沒得到相應的開發,到處都是荒丘和河岔,滿目白茫茫的蘆葦盪,風一吹,漫天都是白花。不過,只要沿著大道走上一里路,就能看到一處蔓延的建築群,販夫走卒往來不絕,儼然一處繁華的街市。

原來,這裡因為地價低廉,加上離內城也近,自從山西會館在此落戶之後,陸續有陝西會館、山東會館和四川會館將總部和倉庫從寸土寸金的內城搬遷至此,只在內城保留商鋪依舊營業。

因為有這麼多會館搬遷於此,也讓琉璃廠一帶成為新興的商業區。

孫淡一直琢磨著是不是也在這裡買塊地,建一處新宅。據他所知,琉璃廠也是從明朝中葉才開始逐步繁華起來,到現在,更是京城最大的商業區之一。若能在這裡買一塊地傳下去,也算是給子孫後代留了一份資產。

他上次同畢雲一起擺了平秋里一道,弄了十萬兩白銀。如今,陸家錢莊那裡每月也有幾千兩銀子入項,在京城也算是一個富戶。在古代,他也沒什麼花費,一日三餐,衣食住行,也花不了幾個錢,那麼多現銀放在手中也沒什麼用,還不如置辦些產業,炒炒地產什麼的。

要做投資,再沒有比琉璃廠這裡的土地更有增資潛力的項目了。

因此,一大早,他就雇了一輛馬車慢悠悠地出了內城,準備找山西會館的幾個奸商幫個忙,看能不能圈一片土地。

時間已經是七月底,天氣熱得不成,一連十多天大太陽,曬得地面發白,馬車一過,就騰起一道高高的灰塵,嗆得人直想咳嗽。

一連讀了兩個多月道藏,孫淡雖然對道家學說還是半通不通,可老莊讀多了,性格也比往日要沉穩許多。即便熱得心中煩躁,依舊靜靜地坐在蒸籠一樣的車廂中,一臉閑適隨意,一張平凡的臉上卻沒有半點汗滴。

倒是旁邊的陳榕雖然手中捧著一卷《中庸》,可汗水卻如雨點一樣落下。他身體隨著馬車的顛簸不住晃動,滿面都是痛苦之色。手中的書上也撒了不少汗珠,被捏得發了蔫,口中不覺得喃喃道:「這天熱得邪性,馬上就是秋闈了,到時候進了考場,可有得罪受。」

「樹志,心靜自然涼。」孫淡靜靜地說。

「不成不成,我可沒靜遠先生的養氣功夫,這心怎麼也靜不下來。」陳榕用敬佩的目光看了孫淡一眼,心中不覺感嘆:讀了一輩子聖賢書,遇到大事,還是心慌意亂。還是靜遠先生功夫到家,竟如此沉得住氣。不過,下個月的鄉試,靜遠先生肯定是會中的。若連他也中不了,那才是咄咄怪事。既如此,先生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啊!

孫淡正自口乾舌燥,不怎麼想說話,聽陳榕這麼說,也只輕輕笑了笑,心中卻感覺很是無奈。

自從知道自己是孫淡之後,這個陳榕就算是將他給纏上了,成天都跑他這裡來討教學問,態度恭敬不說,還執的是弟子禮,已經將孫淡當成自己的老師了。

被一個比自己年紀大的人當成老師的感覺非常不好,作為一個現代人,孫淡更願意拿陳榕當一個普通朋友看待。

因為不勝其煩,加上有思念家人,孫淡索性從白雲觀般回了石碑衚衕的家中。可是,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沒幾天,這個陳秀才就坐了車,抱著一大車書籍從白雲觀趕了過來,死活要同孫淡黏在一起,並說他已經沒錢了,想在孫淡這裡盤桓幾月。

君子有通財之誼,這次順天府鄉試,如果孫淡和陳榕都中了舉人,兩人就是同年。而同年關係是讀書人之間最牢靠的人際關係,有點類時於現代一起當兵的戰友情。這樣的關係相伴終生,將來做了官也會互相支援互相照應。

既然是同年,吃住在一起,有錢的那個買單,在古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算在彼此家中住上一年半載也沒什麼打緊,這也是當時讀書人的基本人際關係法則。

沒辦法,孫淡只能讓人收拾了一間屋子安排這傢伙住下。上次在白雲觀他也是一時好心給了他二十兩銀子,本以為有了這筆錢,這傢伙怎麼說也能支撐上一兩年,可誰曾想,陳榕一得到錢就全部換成了書,滿滿地買了一大車,把手上的現銀花了個精光。待到囊中羞澀了,這才跑孫淡家裡來蹭飯。

遇到陳榕,孫淡也只能徒呼奈何。

對於這樣的書獃子,孫淡是煩不勝煩,每每遇到陳榕過來討教學問。孫淡就隨手出個題目讓他作文,待到陳榕寫好文章,就隨口支吾幾句了事。

說來也怪,見天一篇八股文作下來,又有孫淡的指導,陳榕的文章越發老辣起來。在以前,陳秀才好歹有幾分才氣。可被孫淡一通格式、歸置等應試教育的體系教育下來,文中的靈氣不見了,代之以一股明朝少見的陳腐之氣,乍一看來,倒也幾分清朝老學究的味道。

而陳榕也越發地呆起來了。

考期已經臨近,還有十日就是秋闈,孫淡到無所謂,陳榕已經緊張得失眠好幾天了,成天都是哎聲嘆氣,說自己腦子裡像是生綉了一般,提筆作文,只覺得筆下生澀,寫起文章來也如清湯寡水,自己看著心中生厭,更別說審卷的考官了,估計這一科自己要被刷下來。

孫淡笑著說:「這麼寫文章就對了,樹志你別擔心,就按照這種法子寫下去,我包你中舉。」

對孫淡的話陳榕自然是深信不疑,精神有開始振作起來。這一日,孫淡說要到琉璃廠來買地,陳秀才這段日子讀書讀得煩悶了,就做了孫淡的尾巴,跟著跑過來看熱鬧。

聽到陳秀才說自己心中慌亂,孫淡安慰他說:「樹志別擔心,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沒考完,誰也不知道最後是什麼結果。與其現在心煩,還不如好好玩玩,放鬆一下心情。」

陳榕苦笑:「靜遠先生說得在理,也許是因為實在太熱,我心中有些發慌吧。」

正說著話,馬車就進了那一片建築群中,撲面而來的除了滾滾熱浪,就是喧嘩的叫賣聲。聽到這一片嘈雜,陳榕就皺起了眉頭。

好在,馬車拐過一個街角就到了山西會館之前。

山西會館門前有一片樹林,裡面的草地上坐著不少納涼的士子,都在高聲背書。

此時,一陣清風吹來,涼意頓生,讓人身心一暢。陳榕有些歡喜:「這地方不錯啊,總算聽到讀書聲了。」

孫淡笑道:「再過些日子,這裡的讀書人更多,等我以後在這裡建了宅子,樹志兄會更喜歡這裡的。」原來,新君繼位之後,朝廷頒下恩旨開恩科了。現在是七月底,八月初九是各省的鄉試,等到明年二月就是會試。古代交通不便,鄉試在本省省會舉行到不覺得有什麼麻煩,可會試卻要在京城舉行,遇到偏遠省份,路上就要走半年。

於是,很多舉人在參加進士科落地之後,大多沒有回家而是住在京城,等三年後再考。家境好的,直接在京城買房居住,家境貧寒的則寄居在京城各大寺院道觀。

當然,也有不少人住在所在省的會館。

既然能進京參加會試,考生都有舉人功名在身,乃是一省的精英,會館中人對他們也是異常恭敬,不但食宿全免,還擔任起舉人同老家的聯絡和協調工作。

也因為有不少舉人在未做官前都住在琉璃廠一帶,等後來發達,也很自然地在這裡買地置產,這也是琉璃廠日後變成京城有名的顯貴居所的重要原因。

晉上的代表史記萬全見了孫淡自然是恭敬得不得了,聽孫淡說要在這裡買幾十畝地建宅子,立即拍著胸脯說這事包在自己身上,一定幫孫淡圈一片風水寶地,價格也比市面上要低上許多。至於修建宅子所需要的工人,他也可以幫孫淡招募。

孫淡心中高興,問統共需要花多少錢,要建多長時間。

史萬全大概算了算,回答說買地需要一萬多兩,至於修房子,則不好說,要看規模和用料,不過,怎麼說也得花上十來萬兩吧。

陳秀才本在旁邊聽得煩悶,一聽到這個天文數字,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去了,他沒想到孫淡居然富到這等程度。

孫淡笑了笑:「不用建得太好,先將地圈起來吧,房子的事情先隨便建些院子,不要太張揚。我畢竟是一個小秀才,宅子建得太好不妥。」

史萬全討好地對孫淡說:「孫先生你謙虛了,以你的才華,今次秋闈,怎麼說也能中個舉人,就算以後的進士科對你來說也是三個指頭捏田螺---穩拿。」

「那可不好說,科舉的事情,三分努力,七分天意。才華出眾如唐伯虎,中解元之後,一連考了四屆,不也沒能中個進士。如果運氣不好,孫淡只怕連舉人也中不了。」孫淡隨意謙虛了幾句。

「不然,不然,我料定孫先生此科必中。」史萬全神秘地一笑。

孫淡有些詫異:「老史你太肯定了點吧?」

史萬全哈哈一笑:「孫先生,明人面前你就別說假話了,京城中誰不知道你是會昌侯孫家的子弟。」

「是啊,我是孫家的人,可這同今年秋闈又有什麼關係呢?」孫淡大覺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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