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折 扇分翠羽見龍行 段二十 買賣

張問花了銀子之後,自然就和柳自華風流快活去了;先前那個每曲出二百兩的「黃三」,其實就是魏忠賢,他花了銀子,結果沒爭贏,只好打了水漂。

跟著魏忠賢的太監黃齊很憤怒,建議在青樓亮出身份,要那個耍陰招的嫖客滾蛋。但是魏忠賢拒絕了這個很有建設性的建議,半眯著眼睛裝筆說道:「做人得低調,辦事得高調,明白嗎?為了這種小事你囂張個啥?」

其實魏忠賢初時也十分憤怒,白花了銀子,跟黃齊一個想法,但是片刻之後他放棄了這個想法。就算讓他們去見柳自華,又能幹什麼呢?太監可不喜歡嫖妓,不是他們不喜歡女人,而是被一個陌生的女人看到自卑的地方,是一件很難忍受的事情。太監也有自尊不是,而且往往是畸形的自尊。

「既然人已經看到了,咱們回去吧。」魏忠賢一副寬容大度的神色說道。

黃齊扶著魏忠賢上馬車,小心問道:「乾爹覺得這柳自華怎麼樣?」

魏忠賢「唔」了一聲,點點頭道:「咱家看著不錯,只有這種年紀的女人才味兒,小姑娘懂個啥?手段到位,曲兒也唱得俏皮,這市井民間的玩意,皇爺最有興緻了……這樣,黃齊,你抽個時間去和青樓談,把柳自華買出來,送咱家府上,到時候去魏爵那裡叫他結銀子給你。調教調教再送宮裡去。」

黃齊一聽有些鬱悶,自己去買,還敢去魏忠賢那裡拿銀子?看來這血得自個出了。他又不敢不從,盤算著只好從其他地方多污一些銀子補上損失。黃齊一肚子委屈,面上卻很情願地說道:「乾爹放心,兒子一定把事兒辦好咯。」

魏忠賢哼哼了一聲:「別太張揚,干出搶人什麼的事來,弄得滿城皆知,明白嗎?」

黃齊拍著胸膛道:「乾爹放心,兒子明碼實價給他們買,他們養著個人不就是為了賺銀子嗎?再說柳自華都那把年紀了,還能紅多久呢,只要價格合理,他們巴不得能賣出去呢。」

「明白就好。」

黃齊不敢怠慢,第二天就去滿西樓談,他按照魏忠賢的指使,低調行事,所以穿了一身普通的綢緞袍子。但是他尋思著要讓這些奸商識相點,所以讓跟班太監在腰上故意掛著大內的牌子。

他們走進滿西樓,一番囂張傲慢的態度,立刻讓歸公們仔細了幾分。要知道在京師地界敢囂張的主,多半有點來頭。歸公一觀察,發現跟班腰間掛的玩意,立刻就被震懾了,急忙將魏忠賢等人帶到清靜的休息室中喝茶,要找老闆娘親自來接待。

過得一會,一個四十多歲的胖女人就來到了黃齊的房間,十分和氣地滿臉堆笑應酬。

黃齊等幾個人嘴上無毛,說話尖聲細氣的,而且旁邊那些小太監腰上故意若隱若現地亮出大內腰牌。這不是很明顯么?老闆娘立刻就說道:「喲,什麼風把幾位公公吹來了呀?」

魏忠賢裝筆那一套,黃齊已經深得精髓,在魏忠賢面前他不敢裝,但是出來就完全可以發揮了。黃齊連正眼都不看老闆娘一眼,一言不發地揭開茶杯,不慌不忙地吹著水面,然後抿了一口,隨即「呸」地一聲把茶水吐到地上。

旁邊的小太監急忙把手帕遞到黃齊的手上,「這種茶連給黃公漱口都不配。」

黃齊不置可否,只是拿著手帕擦嘴,做些瑣碎的動作,意圖造成對方的心理緊張。

老闆娘心裡不爽,但是仍然隱忍著喚人換好茶。老闆娘心道:這幾個閹貨是來敲詐老娘的?娘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兒,是個太監就是能動的?老闆娘口氣變得冷淡了一些,說道:「不知幾位公公是哪裡的牌子呢?老身跟在國舅爺身邊時,也見過幾個宮裡執事牌子,怎麼看著您幾位有點面生?」

國舅爺?黃齊頓時鬱悶道:「皇爺生母娘家的國舅爺?」

老闆娘道:「還能有哪個國舅爺呢?皇爺可念著國舅爺的難處,賞了些銀子,開了幾處營生,平時國舅爺也有和宮裡來往啊。不知您幾位有何貴幹,是找滿西樓呢,還是找咱們國舅爺?」

黃齊聽罷立刻頭大,把裝筆的心思拋棄得一乾二淨,這國舅爺和皇上有些感情,雖然沒有資格管朝政,但是時不時也能見上皇上一回。這樣的人,一般人都不願意得罪、給自己找不痛快,官府自然也會賣幾分面子,所以國舅爺用這個背景投資各行業,那是混得風生水起。同樣,黃齊也不想沒事找事得罪這皇親國戚。

黃齊想了想,換了種比較平易近人的口吻說道:「咱家也不賣關子,直說了吧,你們樓里是不是有個名角叫柳自華呀?」

老闆娘「哎喲」叫了一聲,「公公的消息真是靈通啊,這柳自華可是咱們樓里的招牌,咱們的生意可都指望著她呢。」

「咱們魏公公看上柳自華了,想給她贖身,你開個價吧。」

「魏公公?」老闆娘吃了一驚。

黃齊瞪眼道:「你不會魏公公都不知道吧?還能有假不成,咱們混宮裡的,誰敢無事打著魏公公的名頭出來招搖撞騙?」

老闆娘一想是這個道理,畢竟她們也是有背景的人,要是哪個小太監敢這麼干,那他的麻煩真就大了。魏忠賢眼下權勢極大,恐怕比國舅爺要牛比一些,老闆娘有些犯難了,一臉肉疼地說道:「魏公公怎麼偏偏看上了咱們家柳自華呢?你們要是把她接走了,咱們的生意還怎麼做啊?」

黃齊也不示弱,哼了一聲道:「這麼說吧,咱們魏公就是看上柳自華,不管用什麼法子就是要買她!咱們也不仗勢欺人,你開個價,趕緊的!」

老闆娘掐指一算,一本正經道:「二十萬。」

黃齊一掌拍在茶几上,怒道:「怎麼地?敲竹杠敲到咱們頭上來了!」

「公公您息怒,這個價咱們已經很吃虧了,如果不是魏公公看上的人,給多少銀子咱們也不賣!昨兒一天時間,柳姑娘就為咱們賺了幾千兩,一天幾千兩,一年就是多少銀子?」

黃齊冷笑道:「看你這算盤打得多響!天天都能賺幾千兩?昨兒不過是有人起鬨抬價而已,況且柳姑娘能天天來侍候人,沒個生病身子不舒服的時候?再說了,柳姑娘都多大年紀了,現在被你們一番炒作,紅個十天半月的就不錯了。等文人墨客們的新鮮勁過去,又或是又更有趣兒的故事,早就捧其他人去!那時候你們手裡這張牌,眼看紅顏將老,卻不知道價值幾何呢?」

京師有官私妓院無數家,每家都在為了賺銀子想盡辦法,當然不可能讓滿西樓紅個幾月一年去。黃齊說得倒是有些道理,滿西樓要指望柳自華這顆搖錢樹一直搖下去是不可能的,老闆娘也不敢和這太監橫著來,便鬆口道:「就算公公說得不錯,只紅十天半月的,柳姑娘也能賺十來萬兩吧?得,看在魏公公的面子上,我們也要出點力不是,您給八萬,最低限度,再低那就真是不顧情面欺負咱們!」

「一萬!做人要知足,賺那麼多銀子,真要一毛不拔?」

卻不知道柳自華如果在場,聽見他們討價還價要賣自己是何感受,可能又要自怨自艾紅顏多薄命了。不過所謂紅顏確實很杯具,幾乎沒什麼保障,除了出身好的能做富人家的正房夫人,做侍妾完全沒有保障可言,男人玩膩了就被丟掉,要麼只能安分些跟著窮人過日子,實際上很多都想安分過日子、但是身不由己,比不得後世。女人的出身幾乎決定一切,相比之下,男人還有個盼頭,出身貧寒的科舉得中過得有滋有味,也不是沒有。

老闆娘怒道:「一萬?你們這不是明目張胆地搶劫嗎!」

「啪!」黃齊一巴掌拍在茶几上,震得那茶杯叮噹作響,「不識好歹,以為有國舅爺撐腰就能大到天上去了?咱家就是要搶怎麼了,咱們試試看!」

旁邊的太監輕輕碰了碰黃齊,黃齊沒有再說下去,十分生氣,拂袖就走。

老闆娘也罵罵咧咧地從客房中走出來,正巧遇到一個熟客,那熟客姓吳,叫吳大勇,生得倒是人高馬大,可就是抬頭紋實在太深了,加上一對像八字鬍一般向兩邊倒的眉毛,讓他的面相看起來極其不佳。

吳大勇見老闆娘滿臉怒氣,便笑道:「喲,是誰惹媽媽生氣了?」

老闆娘正悶得慌,便傾述道:「宮裡邊來了兩個小太監,眼紅咱們家柳自華,搬出魏公公來壓人,想明搶了!」

吳大勇頓時收住笑容,正色道:「魏公公?魏公公要買柳自華?」

「可不是,老身看在魏公公的面子上,讓他們出八萬兩銀子買,這價咱們可是虧死了!他們倆三還不知足,非想花一萬兩買,這不是搶人是什麼?」

吳大勇點點頭道:「柳姑娘那身價,八萬兩確實是完全值的……他們走了多久了?」

「這不剛剛才出門。」

吳大勇急沖沖地拱手道:「您消消氣兒,我還有點事,失陪失陪,改天再來。」吳大勇說罷,也不等老闆娘回話,轉身便小跑著下了樓閣,向外邊衝出去。

他問明白了那幾個太監的去向,急忙取了馬,沿著街道追了過去。剛跑沒幾步,吳大勇就發現一輛馬車,旁邊騎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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