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折 眾里尋它千百度 段五一 話別

一場好雨,下得正是時候,仗打完,雨就停了。第二天一早,火紅的朝陽就自東天升起,雨後天晴,又是一個艷陽天。張問不得不感嘆,一切都是天道。

捷報已經飛快地去向石城報信,張問的任務完成,他想走又走不了,因為軍中有許多白蓮教的人。他隱隱很擔憂,那個韓教主說不準會過河拆橋!

葉楓一滅,福建全境遺留下來的地盤就該白蓮教吞併,而張問是官方的人,他的職責是要收復朝廷失地;現在張問已經給韓教主留下了善戰的印象,韓教主要是個聰明人,就會趁機殺掉張問,消滅潛在的勁敵。

現在只能求助韓阿妹,她看在沈碧瑤的份上,看能不能幫襯一把。張問尋思著這些事情,過了兩天,韓教主等白蓮教眾到達了軍營,韓教主立刻就要會見張問。

張問內心忐忑,又無計可施,忙叫上穆小青一起去。二人走進韓教主的帳篷,張問左右一看,只見韓教主坐在上首,聖姑韓阿妹坐在左邊,右邊與韓阿妹相對而坐的是個二三十歲的道人,穿著韓教主一樣的道袍,張問不認識這個人。

韓教主留著山羊鬍,頭髮鬍鬚已經花白,臉上許多皺紋,可能有六十多歲的樣子,袖子里露出的雙手瘦骨嶙嶙,沒剩多少肌肉,不過眼睛卻一點也不渾濁。

「張大人,快請坐,請坐。」韓教主雖然沒有站起來,卻用手指著旁邊的座位,十分熱情,「消滅葉楓這個狼子野心的人,張大人可是為本教立了大功!」

張問注意到他稱呼自己為張大人,他沉住氣,寒暄了幾句,見過韓教主和聖姑,然後按照韓教主指的座位坐下。

韓教主笑眯眯地說道:「浙江那邊的沈壇主是張大人的朋友?前幾天他們派了幾個人過來迎接張大人,因當時張大人還在戰場,本教就先行安排下來,今天她們也來了。來人,帶客人進帳!」

「沈家確實是在下的朋友……」張問正不知韓教主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這時帳外就走進來五六個人。

張問轉頭一看,只見為首的人竟然是張盈!還有玄月等人,全部都是張問的心腹。張問欠了欠身,激動得差點站起來,但是他隨即就把持住了,張盈應該還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張盈的眼睛裡滿是牽掛,但是神情卻裝作很冷淡的樣子,拱手道:「屬下見過韓教主、聖姑、張大人。福建去浙江道路不平,屬下奉壇主之命,前來護衛張大人返回浙江。」

韓教主笑道:「好、好。不知沈老先生可安好?」

張盈從容道:「回教主話,自從少東家接任壇主之後,老爺已上山求道尋仙、不問俗事了。」

韓教主唉了一聲,說道:「沈先生令人羨慕啊,本教也該到退隱的時候了……」他轉頭看向張問,「有這幾位朋友送張大人回去,本教也放心,張大人隨時可以北去。張大人為本教立下大功,本教沒什麼東西酬謝……」

張問忙拱手道:「在下被葉楓捉住,上天無門,幸虧韓教主出手保全,在下幫助韓教主打仗,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既然大家都是相識的朋友,理應相互幫助才是。」張問口裡這麼說,心裡卻盤算著如今福建兵力空虛,老子一旦能回去,立刻就調集各地兵馬趁機收復失地!

「張大人這樣說,本教心裡頗為過意不去,這樣,葉楓是你抓住的。他就交給張大人帶回去,向朝廷請賞如何?」

張問心下一喜,這葉楓可以說是罪魁禍首,把他活捉回去,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功績!如果再趁機收復福建大部失地,把葉楓押送回京獻孚……以總督的身份,按照朝廷前例,立刻就可以位列九卿!這種途徑陞官是正途,誰也沒法彈壓,除非是要和祖制對抗!

但是他又有些納悶,這韓教主為何對自己這麼厚道?不管怎麼樣,張問先接受了再說,他急忙站起身道:「多謝韓教主成全,只要拿住了這罪魁禍首,在下就可以回京述職了。」

「哈哈……本教就知道這件禮物張大人會喜歡,好、好,本教原打算為張大人擺慶功酒,但是張大人歸心似箭,本教理解你的心情,你們下去休息休息,明日一早取了神教的符印便可動身。」

張問起身道:「多謝韓教主,多謝聖姑成全。」他這時才注意到,聖姑韓阿妹今日一句話都沒有說。

一行人告辭出來,張問把張盈等人帶到自己的帳中,屏退左右。

玄月立刻跪倒在地,說道:「屬下沒有保護好東家,讓東家身陷敵營,屬下罪無可恕,請東家和夫人懲處!」

張問扶起玄月道:「現在說這些幹什麼?那天在戰場上混亂異常,實屬意外,過去的事先不說了。盈兒,你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相公……」張盈的眼眶紅紅的,「以後你別打仗了行嗎……你是朝廷三品官,打仗也別沖在前面啊,你要是有個……」

張問雖然對張盈有些不滿,但是看見她這個樣子,張問心裡軟了下來,心道自己沒有了父母,還是自己的女人最過心,也只有自己的女人,才願意只帶幾個人身入險境來救自己。他想罷便說道:「好,以後為了你們,我一定注意安全。」

張盈紅著眼睛說道:「那日建寧府大戰之後,潰兵逃回浙江,不見了相公,玄月心急萬分,便派人到玄衣衛和沈家稟報了情況。我們派出了大量的人潛入福建搜尋相公的下落,但是一無所獲。後來聖姑韓阿妹的人說相公在她們手裡,我就親自帶著玄月和沈小姐的人來了。」張盈回頭指著旁邊一個玄衣女子道,「這位是沈小姐的內務總管沐浣衣,是沈小姐派過來的人,她對白蓮教內部很了解。」

名叫沐浣衣的女子摘下帷帽,拱手道:「屬下見過張大人,少東家交待了,不把大人帶回浙江,屬下就提著腦袋回去,屬下一定全力保護大人。」

張問打量了一眼沐浣衣,只見她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柳葉眉,眼睛不大是單眼皮,鼻樑挺拔,肌膚緊緻光滑,鼻子上有幾顆淡淡的雀斑,身材高挑、玲瓏有致。那沈碧瑤身邊倒是有不少身懷武功的美女子。

「盈兒剛才說沐姑娘對白蓮教內部很了解,那你說說,為什麼韓教主對我這麼大方?」

沐浣衣低眉躬身道:「韓教主擔心大人摻和他們的內務,所以急著要打發大人離開教宗。

韓教主無後,聖姑原名鍾靈秀,是他收養的義女。以前他們情同親生父女,但是後來聖姑調查到,教主為了杜絕後患,秘密殺死了她的親弟弟,從此教主和聖姑就生了間隙。但此時聖姑在教內和起義軍中的勢力已成,白蓮教又面對葉楓的壓力,教主就沒有去動聖姑,只是認了一個義子,取名韓艮。今天韓教主大帳中坐在右手那個男子便是韓艮。

現在葉楓已滅,韓教主和聖姑之間已無迴旋的餘地,遲早有一場火拚,說不定起義軍內部也有一場戰爭。大人是聖姑引見到教內的,如果摻和他們的內鬥,勢必站在聖姑一邊!而大人善戰的名聲在外,韓教主為了削弱聖姑的實力,卻不敢輕易圍攻大人激發事變,所以急著要讓大人離開這裡。」

張問聽罷恍然大悟,想起那聖姑見了教主不叫父親,原來他們不是親生父女,而且還有殺弟之仇!

張盈冷冷道:「既然韓教主有心成全相公離開,咱們少管他們內部的事,今晚連夜就走!」

張問點點頭道:「盈兒說得對,這白蓮教在福建勢力極大,各地都有他們的分壇,錯綜複雜,咱們外人管也管不過來……沈小姐是怎麼摻和上白蓮教的?這關係要是泄漏出去,沈家還不得背上謀逆的罪名?」

張盈道:「沈老爺一生追求長生不死之道,曾經遊歷各大名山,有一次在江西東華山遭遇劫難,被聖姑的人救了,沈老爺遂與白蓮教來往。因沈老爺信仙道,乾脆就加入白蓮教,掛了個壇主的名頭,後來壇主就由沈小姐繼承。」

「原來是這樣,回去之後讓沈小姐少和白蓮教來往,她又不信仙道,什麼壇主拿來也沒用……咱們收拾些乾糧路上吃,其他的東西都不要了,今夜就走。」

就在這時,帳外的侍衛喊道:「稟張軍師,穆將軍求見。」

現在還在起義軍的大營里,張問不敢託大,只得走到帳外迎接穆小青。穆小青皮膚黝黑,身材高大,穿著一身盔甲,樣子跟個男人似的。她向裡面看了看,笑道:「怎麼,張大人這麼著急,連夜就要走?」

張問乾笑道:「家裡人都很擔心我,既然沒我什麼事兒了,我得趕著回去啊,穆將軍親自造反,有什麼事?」

穆小青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聖姑聽說張大人要走,請您過去話別。」

現在張問不能得罪韓教主,就是聖姑也得罪不起,他回頭看了一眼張盈等人,說道:「玄月和穆將軍的人去取葉楓,其他人跟我一起去和聖姑道一聲別,咱們就不用回這裡來了。」

玄月拱手道:「是。」

張問遂帶著自己的人和穆小青一起出得帳來,大帳外面已經準備好了兩輛馬車和幾匹馬。穆小青道:「聖姑正在北邊的一座道觀里燒香,這些車馬是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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