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折 眾里尋它千百度 段五十 血雨

夜幕降臨之後,可見度極低,追擊變得困難,葉楓軍更加謹慎,因為他們知道起義軍中還有一營兵馬白天是沒有動的,對方雖然潰敗,但仍然有反咬一口的能力。

而起義軍跑了十幾里地之後,發現敵軍追進緩慢、小心翼翼,起義軍也不再胡亂奔逃,晚上拚命跑的話、越跑兵越少,為了保存實力,起義軍軍也慢了下來,一邊緩慢行軍,一邊整合軍隊。

士兵們沿途砍了松枝點燃當作火把照明,整個樹林里火光點點,左右一看,猶如漫天的星星一般。

白天的一戰,雙方死傷慘重,起義軍敗走,但雙方的主力都未受到決定性的打擊;不過張問這邊的情況更加惡化,因為他們的根據地福建汀州一帶被葉楓的勢力佔據著,現在只剩下一個石城縣城,沒有根基,補給困難,時間越長對他們越不利。現在連行軍的帳篷都丟棄了大半,幸好此時已到九月深秋季節,沒有蚊蟲,也很少下雨,否則真是苦不堪言。

張問讓各營將領清點人數,晚上行軍的時候清點人數不容易,只能估算匯總一番,戰死和逃亡減員幾千人,現在剩下的人數不足一萬人。

他連夜和穆小青等將領商議對策,有的主張明天一早在叢林里擺開了和敵兵決一死戰;有的又十分悲觀,認為不可能打過裝備精良的葉楓軍,覺得應該向西撤退,向石城縣城靠攏。

張問對眾將說道:「今日一戰,雖說我們敗了一陣,但是兩軍傷亡基本持平,因為我們有效避開了敵軍的鳥銃火力,成功地貼近了近戰;要是擺開了死磕,我們的傷亡絕對要大得多,甚至被打殘再無實力與敵軍周旋,所以正面衝擊的法子不行!」

一個大嘴巴的漢子說道:「軍中糧草已剩得不多,要不咱們回石城吧?石城有城牆,有糧草,不用東奔西竄,敵兵一時拿我們沒有辦法。」

張問冷冷道:「敵軍有炮,一個縣城的城牆管什麼用?再說火器射程比弓箭遠,城頭守得住嗎?我決定明日一早向西南方向轉移,跟著山林地帶繞幾圈!」

眾將聽罷大部分不同意張問的「決定」,有人說道:「跑來跑去咱們都被拖垮了,兵馬疲憊,還打什麼仗?」「張軍師和咱們不是一條路的人!咱們憑什麼聽你的?」

說到這裡,穆小青、前軍大帥、左哨大帥等韓阿妹的人立刻站在了張問這邊,紛紛幫腔道:「這次出征,教主和聖姑都已經說了,讓張軍師指揮,你們這樣一家人說兩家話,違抗教主的命令,是什麼意思?」

張問調整了口氣,斷然道:「只要你們還認自己是神教的人,認自己是這支軍隊的部屬,就必須聽主將穆將軍和本軍師的命令!誰都能以下抗上,你說向東、他說向西,大家分道揚鑣,這樣的仗還能打嗎?」

眾人聽罷默然不語,張問又換了種口氣、好言說道:「兄弟們都是幾尺高的漢子,怕什麼?咱們不是還有一萬人嗎,鹿死誰手現在還未曾知曉!先周旋幾天,我們需要戰機,等出現有利於我們的機會,就回身迎頭痛擊。」

總得來說,今天這一仗張問表現得還不錯,面對裝備絕對精良的敵軍,還能大量殺傷敵軍,並全身而退,絕非易事。所以在眾將內心裡,對張問還是很有信心,一番勸說之後,眾人同意了張問的干法。

兩軍相距不到十里,這種行軍雙方都不好受。後面追擊的葉楓軍擔心被伏擊,時刻小心翼翼;前面逃跑的起義軍倒是隨便亂走,但是又擔心被追上咬住,照樣牽腸掛肚。

各營經過整頓,把絕大部分的士兵聚集成了隊伍,軍紀得到了保持;因為敵軍還在後面追,大夥也沒法休息,只能連夜趕路。整軍之後,起義軍顧不得許多,開始加速行軍;而葉楓軍擔心被伏擊,時刻哨探周圍狀況,不敢走得太快。如此一來,距離漸漸拉開了一段。

等到了天亮,張問得到哨馬探報,已經甩開了葉楓軍近二十里路。這時中軍已經疲憊不堪,飢餓難耐,張問便下令埋鍋造飯,順便休息半個時辰。吃完飯繼續行軍,累也沒辦法,後面有追兵。

這樣又趕了一天的路,身體弱支撐不住的人被拋棄了不少,軍隊減員好幾百。一天一夜沒睡,再走下去估計大夥的身體也熬不住,張問遂下令就地休息,一邊派出斥候打探敵軍距離。

休息了半夜,斥候報敵軍已經行至五里外,但已紮下營地休息。

明天又有一場惡仗!五里地,騎兵很快就能跑到,天亮之後敵軍騎兵一定追來,步軍尾隨而至;起義軍沒有了騎兵,要抵擋騎兵只能用步兵,一旦回頭抵擋騎兵就會被拖住,然後被步兵咬住。

張問尋思著,只能犧牲幾百人斷後。他也累極了,歪在一棵樹旁就睡了過去。

他的心裡牽掛著事情,睡了一覺,就醒過來,天還沒亮。張問很快發現自己一頭的水珠,衣服也濕乎乎的:難道下雨了?張問急忙爬了起來,發現沒有下雨,但是周圍大霧瀰漫,就像身處在滾滾濃煙中一般,只能看到篝火在模糊的視線中亮起一團團火光。

張問哈哈大笑,高呼道:「天助我也!來人,立刻吹號集結!把穆將軍喊過來。」

命令一下,營中很快熱鬧起來,號角嗚咽,大霧讓眾軍議論紛紛。穆小青等將領走到張問面前,才看得清人影。張問說道:「戰機已到,現在可以馬上可以返身攻擊敵軍!大霧、起風、下雨,對火器使用都有極大的影響,葉楓軍的遠程優勢已不復存在,而且會造成恐慌,戰機不容錯過!」

眾將聽罷信心大增,張問高聲說道:「把弓箭手全部調到前軍!霧中潮濕,敵軍想用火槍得點火把烤,大夥聽好了,專門對準亮光給我射!」

張問遂抓緊時間,命令全軍丟下駝糧食的騾子、鐵鍋等物資,輕裝上陣,只攜帶兵器和箭矢。各營以鼓聲頻率為信號聯絡遠近,集結全軍轉頭向東進發!

義軍趕到葉楓軍營前,聽得前面嘈雜一片,敵軍還沒來得及撤退,才剛剛開始布陣。一切都十分有利!

張問立刻命令大軍靠攏敵營,只見霧中火光點點,很快「砰砰」響起了火銃聲,但是大霧瀰漫,看不見人影,完全是亂打一通。這樣的情況張問早有經驗,當初在薩爾滸山上,被建虜兵在大霧中攻擊,差點沒直接被滅掉。

「嗖嗖……」霧中黑影重重,箭矢指著那些火光飛了過去,兩軍很快開始互射。山坡上凹凸不平,對方的鉛彈又沒有準頭,義軍士兵要躲避十分容易,而對方烤火藥的那些火把無疑是活靶子!

天早已大亮,但是東方看不見太陽,天氣很不好。張問知道,老人說久旱大霧必雨!說不定還得下雨,哈哈,這樣葉楓那些燒火棍更別想派上用場了。

義軍從三面圍攻,弓箭手圍住敵軍陣營射箭,喊聲震天,慘叫四起,防禦在陣營中的葉楓軍被弓箭射得找不著北。義軍也不衝鋒,只顧散在山石之間放箭。

大約一個時辰後,吹起了東風。冷冷的東風帶來了雨的信息,張問彷彿聞到了風中從海上帶來的味道。他隨即下令主力向東邊聚集,佔據順風位置。

隨著時間接近中午,又有風一吹,大霧逐漸散了,不過天空中下起了小雨,空氣濕潤異常。不多一會,雨點越來越大,最後嘩嘩下起大雨來。霧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代之而來的是層層的雨簾,敵軍陣營中的火銃已經徹底熄火,只能用弓箭還擊,但是葉楓軍弓箭有限,箭矢稀疏,雙方箭戰中處於極為不利的情況。

張問將重兵布置在葉楓軍的東面,處於順風位置,弓箭射得更遠,背著風向;而營中的敵軍逆風射箭,迎面的大風夾帶的雨點讓他們幾乎睜不開眼,弓箭也沒什麼準頭。

遠程優勢已經完全向張問這邊傾斜。以前是葉楓軍不願意和起義軍拚命,想佔據遠程優勢;而現在,張問反而不願意看到敵軍衝出來拚命。張問隨即命令弓箭手集中在東面,靠近敵軍營地的籬笆,向裡面密集射箭。

沒多一會,東面的敵軍就受不了箭矢,被射得到處亂竄,張問看見敵軍營中引起了一陣騷亂。機不可失!張問立刻下令前軍衝進去。

此情此景,起義軍士氣大增,殺聲震天響,鼓聲大作一擁而上,眾人推倒了營地東面的籬笆,向營中突了進去。被雨水淋濕的泥地早被踩成了泥濘,稀泥飛濺,和著血水,雙方的士兵們身上比乞丐還臟。

未能組成方陣的敵軍被張問率軍從中央輕易突破,雙方廝殺展開,刀光劍影,鮮血流淌幾乎是血流成河,天上的大雨也無法沖刷掉這樣的血腥。無數人被砍殺在地,鮮血在冰冷的空氣中還冒著白色的熱氣,許多人捂著傷口驚恐地慘叫。

雨水順著張問的頭盔流了一臉,他伸手抹了一把臉,隨手甩掉手裡的水,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廝殺,吼道:「命令南北兩邊的兄弟一起衝進去!」

這時起義軍已經把全部兵力投入進去,三面進攻,軍營里亂成一片。葉楓軍失去了主動,又沒有依託防禦的工事,連陣營都沒有形成,完全處於下風,死傷慘重。張問故意留下西面的缺口,就是給他們潰逃的機會。

葉楓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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