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折 眾里尋它千百度 段三三 校場

經柳影憐一提醒,張問頓時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些不妙。劉朝帶著錦衣衛到浙江來,現在要抓一些官員,讓張問一起去杭州,張問這時候心虛,有點不敢離開溫州了。

他擔心離開溫州大營之後,錦衣衛乾脆把自己一起抓走,然後給自己栽贓個莫須有的罪名,輕鬆就解除了隱患……不過按理劉朝不能這麼干,因為溫州大營還有張問的一萬軍隊,這支軍隊里有張問的大量心腹,他們的手段太激烈了,可能引起兵變。

張問不認為劉朝敢在杭州直接逮捕自己,但是他覺得凡事還是小心為妙。就像上次和錢益謙見面,張問也認為沒人敢這麼刺殺自己,結果呢?

這個世界他嗎的太瘋狂,千算萬算,還是隨機應變比較靠譜。

於是第二天一早,張問便急沖衝去見劉朝,裝作一臉焦急的樣子,進門就皺眉道:「劉公公,咱們不得安生了!」

劉朝愕然道:「發生了什麼事?」

張問在地上踱來踱去,一副急躁的樣子,「昨天半夜,下官收到了探報……您知道,咱們屯軍在這裡,就是準備打福建的,所以下官一開始,就廣派密探進入福建收集情報,昨兒密探夜裡急報,說是白蓮教匪眾集結重兵,要打溫州!」

劉朝聽罷也急了,忙問道:「此事當真?賊軍在何處……什麼時候會打過來?這白蓮教也太囂張了,咱們在溫州有重兵駐紮,他們也敢來!張大人甭急,您在這裡主持軍務,諒他白蓮教翻不起什麼風浪……那個,錢益謙就交給咱家帶走,不然萬一亂起來,把重要的證人給放跑了,可是要壞大事!」

才說兩句話,劉朝就主動讓張問留在溫州,看樣子劉朝並沒有直接逮捕張問的打算。張問鬆了一口氣,或許魏黨的人沒有想這麼快動自己,魏忠賢張問是知道的,也不是有多能耐的主……不過話又說回來,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謹慎些比較穩當。

既然借口已經抖出來,張問只得把戲做足了,他表面上依然捶胸頓足地說:「劉公公您是不知道,溫州大營的軍費吃緊得厲害,況且招募了兵丁之後,才訓練了一個多月,且都是些沒有上過戰場的壯丁,真要打起來,情況很難說呢。」

劉朝聽罷,看了看門口,一副急著要溜的樣子,拍了拍張問的手臂道:「叛軍不過是些難民湊合在一起,張大人不用著急,您打仗咱家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沒有問題!這樣,您把錢益謙交給咱家,咱家趕著回杭州去,找稅廠的兄弟挪些軍費過來。」

「那可真要多謝劉公公了,朝廷沒給咱們撥銀子,這一萬多張嘴要吃飯,下官真是有難處啊。」

劉朝拍著胸脯道:「張大人只管放心,你我什麼交情,這事兒包在咱家身上。」

「好說,好說。下官這就去叫人把錢益謙帶過來,交給劉公公。」

劉朝見張問這麼爽快,非常高興,要知道錢益謙對於閹黨來說非常重要,簡直是打擊東林黨的一張王牌。

不多一會,錢益謙就被帶了過來。他並沒有被張問囚禁,但是這些日子一直躲在總督行轅裡面,沒有出門半步,錢益謙是個怕死的人,他自然明白現在有許多人想殺他滅口。

當然張問也沒虧待錢益謙,每日好酒好肉招待,但是錢益謙的心境顯然不好,這時候瘦了一大圈,面黃肌瘦的樣子,神色黯淡,萎靡不振。

張問指著白胖的劉朝說道:「錢大人,這位是劉公公,司禮監的人。你今日就跟劉公公走,只要站在咱們這邊,啥事都不用怕,咱們的人定會保你。」

錢益謙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為了保命,一世好名聲,只能放棄了,他心裡自然很不痛快。

劉朝笑道:「張大人說得對,錢大人也是明事理的人,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聽咱們的招呼,就是犯了再大的事兒,也不用怕,錦衣衛田將軍都是咱們魏公公的人,誰能拿你怎麼樣?」

錢益謙拱了拱手,說道:「還請劉公公多多關照。」

劉朝嘿嘿一笑,「好說、好說,時間緊迫,咱家還有其他事兒要辦,這就走吧。」張問要送劉朝,被劉朝謝絕了,劉朝等人是便衣密行,不願張揚,就此告辭。

西湖棋館案,到了這一步,張問把錢益謙交了上去,就沒他什麼事了。現在司禮監的人和錦衣衛都在浙江,張問不敢在浙江弄出什麼動靜來……他看到了福建,現在福建算是無主之地,只要是被自己蠶食的地盤,就可以藉機安排心腹、安插親信,等於是自己控制的勢力。

對魏忠賢的忌憚,張問現在是不得不防。

張問換了身衣服,帶著侍衛親兵騎馬到校場巡視,這些日子,他幾乎天天都要去看一次。

天氣晴朗,校場上灰塵漫天,上萬的人在這裡操練,校場早就寸草不生,一踩就是灰塵。各營將領十分盡職,早早就帶著軍隊訓練既定的項目。訓練的內容可不簡單,不僅僅是學會幾招幾式那麼簡單,還有射擊、排兵布陣,變換隊形等等。每天還要給他們灌輸軍紀的意識,常常還要抓些不守軍紀的人,用鞭子軍棍來懲罰,甚至斬首殺一儆百。

章照在校場西邊,正監督軍隊訓練火槍,三疊陣的訓練必不可少。張問策馬過去,章照忙走上前來行軍禮,並給張問報告訓練的內容。

張問看著那些排成幾排的軍士,拿著火槍,裝彈、換隊、射擊,十分熟練的樣子,便問道:「這些人,能上戰場了嗎?」

章照搖搖頭道:「起碼還得兩個月才靠譜,齊射覆蓋還行,打靶還沒什麼準頭。」

張問轉頭看著那些戰成一排排的軍士,手裡抱著長長的火銃,正站成幾個橫排,站得筆直,他們自然認識他們的頭張問,這時身上都綳得老緊。張問走過去,在軍隊面前走了幾步,最後在一個皮膚黝黑的小伙面前停下。張問伸手拉了拉那小伙歪斜的交領衣領,小伙漲紅了臉,目視前方,看起來非常緊張。

「放鬆,你身上有彈藥么?」張問道。

黑小伙有些結巴道:「回……回大人,有……有彈藥。」

張問又大聲喝道:「沒聽清楚,你身上有彈藥么?」

「回大人,卑職有彈藥!」

張問舉起馬鞭,指著百步開外的靶子,說道:「上前二十步,裝彈打靶!」

「得令!」黑小伙應了一聲,身體有些僵直地向前邁出二十步,開始細細索索地裝彈,他的手在發抖,大概是因為緊張的緣故。他的樣子看起來,不久前應該還是一個農民,這會這麼多人看著他,他難免很緊張。

張問又道:「打前方的那個靶子,打中了獎賞銀子二兩。」

這些募兵不僅包吃包住,平時是要發軍餉的,每月約一兩銀子,二兩的獎賞對於他們來說不算小數。

黑小伙使用的是鳥銃,這種火繩槍在同類火器中,準確度是相對較高的種類,鳥銃,就是說能打中飛翔的鳥,其特點就是準確度高,但是殺傷力比不過重型火槍。他裝彈完畢,拿了塞子塞進去,捅了一通,增加氣密性,然後端起鳥銃,開始瞄準。

張問注意到,這個黑小伙的姿勢還是很正確的,一個多月的訓練,不是什麼沒學到。黑小伙用木柄抵在自己的肩膀上,抵消后座力。

「開火!打中了本官馬上賞你二兩銀子。」

黑小伙用袖子擦了一把汗,深吸了一口氣,瞄準了一會,「砰!」地一聲,騰起一陣白煙。過得一會,對面一個軍士騎馬跑到靶子前面去檢查,向這邊喊道:「脫靶!」

張問聽罷心裡有些鬱悶。那個小伙哭喪著臉,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歸隊!」章照大喊了一聲,那打靶的小伙忙跑了回來。

張問看了章照一眼,說道:「你說得不錯,還不到火候。」

章照道:「如果在平地上拉開排~射,倒是沒什麼問題。大人等等。」章照說完命令隊伍組成三疊陣,並將靶子調整了一下,然後下令排~射。

場地上乒乒乓乓巨響了一陣,地上踩出來的灰塵和火藥的硝煙瀰漫一片。過了許久,硝煙漸散,張問向對面看去,只見許多靶子甚至被打得東倒西歪,一片狼藉。章照說道:「大人看,齊射覆蓋的話,一切都不是問題。」

張問翻身上馬,說道:「時不我待,抓緊訓練,南邊有許多山林叢林,準度才是王道。」

對於溫州大營新軍的狀況,張問不敢太操之過急,只能先等等,一面讓張盈廣派江湖人潛入福建,打探情報。張問在溫州又呆了半個多月,白天處理公務,吃了晚飯就和葉青成練劍。

葉青成給張問講解大劍的常用姿勢和手法,還有對付一些常見的進攻,如刺、砍等時候的應對之法。基本沒有整套的劍法,拿葉青成的話,就是他自己也忘記整套怎麼舞了,再說他的劍招是為了實戰,而不是舞劍。於是張問常常拿著木劍和葉青成對練。

練了半個月,張問照樣完全不是葉青成的對手,不過也有進步,剛練的時候,張問一招就被葉青成擊敗,半個月之後,勉強能擋三兩招。其實葉青成常用的就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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