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折 眾里尋它千百度 段三二 小心

在溫州屯軍的事,進展得很順利。張問提拔了很多人,當然他不可能完全惟才是舉,除了看才能,最重要的要看兩點:第一當然是信得過的心腹,比如沈敬、黃仁直等跟了自己很久的人;第二是那些沒有背景和門路的人,因為這樣的人受到重用之後,才會對張問比較忠心。

每天張問都要做很多事,對於杭州那些差點害自己丟命的人,張問一個也沒動,甚至還要保護錢益謙的安全。不是張問不記仇,而是有其他辦法收拾他們,比如罪魁禍首葉楓,當他的爺爺葉向高被他連累、葉家名聲掃地,葉楓不見得有多高興吧?

想到葉向高會受到的牽連,其實張問也不是多痛快。畢竟在張問心裡,葉向高是一個為國為民的忠臣……也許葉向高的確就是這麼一個人,張問不敢斷定。

張問常常在想一個事,就是當魏忠賢知道了浙江發生的事之後,朝廷里和官場上會發生什麼風浪。

按照張問的推測,有錢益謙做證人,魏忠賢肯定不會放過這次打擊東林黨的機會。可以說,這次東林黨不死也要脫層皮,首輔以下的內閣大臣、地方大員牽連甚眾,一番打擊下來,東林黨的執政地位,基本上就完全動搖了。

而牽連此事的其他閹黨大員,如司禮監太監王體乾、兵部尚書崔呈秀等人,魏忠賢應該不會明著懲治,這樣會授以東林黨言官的把柄。魏忠賢會私底下處罰這些人,因為他們吃裡扒外,瞞著魏忠賢勾結政敵,私吞錢財。

地處溫州城北的校場里,張問騎在馬上,一邊看軍隊訓練,一邊尋思著朝廷里的事情。

張盈送信去京師,上個月已經回來,這時候正在張問的身邊。按理這麼久,朝廷也該派人下來了。

校場上熱鬧非凡,人馬來來往往,進退有度,時不時傳來「砰砰……」的鳥銃輪射響聲,那是步軍在練習射擊。

對於募兵來說,遠程用火器比弓箭好,不僅因為火器的射程和殺傷力高於弓箭,更重要的是火器兵訓練幾個月就可以拉上戰場。

「大人……」章照看見張問,騎馬奔了過來,正在騎兵營里的葉青成聽見章照的喊聲,也騎馬過來,陪同張問巡視。

張問指著校場上人馬,對眾將說道:「大家做得不錯,有什麼需要,儘管和我說,我為你們解決。」

章照一拍腦袋說道:「正想起一件事兒,大人,咱們使用的這批火器做工太差了,大小不一,很容易壞,壞了又很難修……末將覺著,咱們是不是要建一個製造局,用咱們的人監督鑄造火器,這樣會好很多。」

張問點點頭道:「等一個月時間,我和黃先生給你們預算軍費。」

軍費,現在越來越緊張,張問心裡壓力很大,但是面上卻說得輕鬆,並不願意讓將領擔心銀子的事情。

張問面帶微笑,轉頭看向西邊,西邊的校場上,騎兵營正在對著一個個稻草人,訓練馬劈。已經訓練了幾個月,騎士們的姿勢都拿得很穩。

張問回頭對葉青成說道:「葉將軍,在戰場上,有沒有比較實用的槍法刀法?」

葉青成身長八尺、面如刀削,很有型的一個年輕人,他從容說道:「槍法或扎或刺……刀法沉猛、大開大闔,什麼樣的兵器,就有什麼樣的用法。在實戰中使用兵器,招數要簡潔,重實效和殺傷。」

張問回頭看向張盈,呵呵笑道:「盈兒也是習武的人,武功可是葉將軍說的這樣?」

「葉將軍習的是武功,用的是重兵器,用在戰場上;妾身習的不是武功,只是技巧……只需要快、准,沒有招數可言。」

張問摸著腰間的寶劍,原來叫「胭脂淚」的那把寶劍,他拔出劍鞘,對著陽光看了看,說道:「這麼一把好劍,可我不會用,實在是浪費。」說罷回顧周圍的幾個將領。

眾將見張問愛不釋手的樣子,紛紛說道:「末將使槍順手。」「末將也不會劍法。」

張問笑道:「誰說老子要送你們了?誰會劍法,教我使使,我以後要帶兵打仗,一點武功都不會怎麼成?」

葉青成拱手道:「末將讀書時,習過劍法,但不是很高明,大人如若不嫌棄,末將倒是可以給大人講講用劍的竅門。」

張問把劍放回劍鞘,說道:「成,每天傍晚收隊回營了,你就來教我用劍。」

就在這時,一個黑衣女子騎馬飛馳而來,跑到張問面前,從馬背上跳將下來,拱手道:「東家,上邊來人了。」

張問心下一喜,總算等來了消息,忙說道:「叫曹安帶到後堂好生招待,我隨後就到。」說罷對眾將說道:「我有事要處理,你們各自帶兵訓練,各安其職。」

「末將等遵命。」

張問隨後就急忙趕回溫州城,徑直去總督行轅。進了儀門,是點將和辦公的大堂,從大堂暖閣進去,就是後堂院子。張問走到北邊的客廳門口,就看見裡面正有個人坐著喝茶。

那人圓臉,又白又胖,雙層下巴,沒有鬍鬚,不是太監劉朝是誰?劉朝和張問有些交情,他是客氏的心腹。沒想到劉朝竟然親自趕到浙江,可見宮裡對這件事的重視。

張問一臉笑意,拱手揖道:「劉公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下官剛才去校場了,劉公公何時到浙江的?下官一點消息也不知道哦。」

劉朝站起來,回了一禮,笑道:「張大人別來無恙。咱家這回來,不便暴露身份行蹤,張大人是知道的。」

兩人相視笑了一陣,有奴婢上來添茶,張問乾脆讓她把茶壺留下,並吩咐玄月任何人不得靠近。

劉朝回顧左右,說道:「現在您這行轅,可是熱鬧,這兒說話方便吧?」

張問點點頭:「辦事都在旁邊的衙門和前院,沒有閑雜人等進這裡來。」

劉朝收住笑容,放下茶杯,「錢益謙現在還活著?」

「嗯,下官已命人嚴加看管,保證其安全,而且叫錢益謙親筆寫了兩份供狀。一份是指認東林黨人勾結亂黨、弄權賣官大肆斂財的事實,這是給對付東林黨的證據;另一份是參與者的名單,裡面包括了咱們這邊的一些人,這份供狀只能給魏公公看。有這一手準備,就算錢益謙不慎被滅口,咱們也有證據,有備無患。」

劉朝嘿嘿直笑,看起來好像非常高興,說道:「張大人果然不負魏公公所望,這回可是在魏公公面前立了大功。咱們帶了錦衣衛的兄弟來,魏公吩咐了,聽張大人的,張大人說誰應該抓,咱們就抓誰。」

「錦衣衛的兄弟們呢?下官叫人準備酒席,今晚不醉不歸。」張問心情很好。

這一次浙江官場肯定是要大洗牌,少了許多不服的人,軍費還用犯愁嗎?張問甚至尋思著,把那間「西湖棋館」一起接手過來。

劉朝道:「張大人別忙乎,錦衣衛的兄弟不在溫州,咱們明兒去杭州,您說抓誰,交給咱家去辦就成了。」

張問不假思索便爽快地答應下來。這會兒已太陽西斜,要動身至少得明日一早。張問陪著劉朝吃完飯,喝了一頓酒,然後喚人好生侍候劉朝。

安置了劉朝,張問走到行轅門口,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知怎地,他看著漸漸變暗的天色,心裡有些茫然。大概是因為長時間的操勞,精神不太好的原因。今晚得好好休息一下,張問心裡想著。

張問在儀門內隨意散步的時候,有個軍士來找他,是參將葉青成的親兵,那親兵說:葉將軍原本要來陪大人練劍,但是剛才大人有事,葉將軍就沒有來。張問揮了揮手,打發了那個軍士。過了一會,又有一個奴婢來找張問,是柳影憐的近侍,說是柳影憐想見見張問。張問想著今天也沒什麼事了,便和那奴婢一起去柳影憐住的地方,正好有個人聊聊天。

柳影憐住在行轅旁邊的一家客棧裡面,此前張問已經決定放她一馬,便沒有再管她,甚至張問都不知道她在哪裡,這時候見到她的貼身侍女,張問才知道柳影憐還在溫州。這個侍女張問見過,常常在柳影憐的身邊,名字是什麼張問卻是早忘記了,大概是小蓮還是小翠。

張問走進柳影憐的房間,見房裡有一桌子酒菜,張問便說道:「我剛剛才從酒席上下來,可是吃不下。」

柳影憐屈腿給張問見禮。只見她穿著一條薄薄的褶裙,上衣是半透明的紗織衫……當然胸口有不透明的胸衣。不過因為時值七月,天氣炎熱,除了胸口那一片,上身其他地方卻只有一層薄薄的輕紗遮著,朦朦朧朧的露出姣好的肌膚,也是相當地誘人。

張問忍不住看著她敞開的領口下深深的乳~溝,又白又嫩,讓人恨不得把鼻子埋在裡面。柳影憐見到張問的目光,臉上一紅,拿起桌子上的繡花扇,以表明天氣很熱才穿成這樣。不過在張問眼裡,她的這個動作是欲蓋彌彰。

「沒想到你還在溫州。」張問咳了一聲,坐到椅子上,隨口說了一句,將尷尬掩飾過去。

這麼一句話,不料柳影憐的神色頓時黯淡下來,幽幽說道:「江南繁華之地,卻不知何處是我的容身之地,我再也不想回那些風月場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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