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折 眾里尋它千百度 段十一 閹黨

天氣晴朗,剛吃過午飯,張問家門口就有一群鬧事的百姓,當事者稱是來找他們家女兒李廚娘的。張問府上確實有這麼一個廚娘,但是昨晚已被玄月給殺掉了。

張問叫人去喚玄月。不一會玄月就來到前院,在張問前面拱手喊了聲東家。玄月的身高比普通女子要高上半個頭,穿著黑色的緊身武服,雖然初春的天氣依舊寒冷,穿得衣服很厚,但是依然掩蓋不了她的凹凸有致的身姿,特別是豐滿的胸部。

「那個廚娘的家人,怎麼找到這裡來了?」張問問道。

玄月道:「府里買進李廚娘的時候,屬下就查過她的底細,父母雙亡、沒有兄弟姊妹,自小被賣入一家青樓,在廚房裡做工。不曾聽說她有什麼親戚、更別說父母了。」

「哦。」張問低頭沉思,來回踱了幾步。這時玄月又說道:「是否要屬下將那些鬧事的人趕走?」

「慢著。」張問抬起頭來,「幕後的那些人沒拿到我的真憑實據,沒什麼大事,不必緊張。我猜測、定是東林存心找麻煩,製造輿情、給人添堵……順天府尹倪文煥以前是浙黨的人,現在東林執政都快半年了,他還坐在順天府的椅子上,恐怕是投了魏忠賢。你派人拿我的帖子去應天府,知會一聲,讓他籤押一隊皂役來,把門口那自稱李廚娘父母的人拿了拷問便是。」

「是,東家。」

張問處理完這事,便回身走進堂中,又叫人喚曹安過來。外邊那些鬧事的人,雖說沒什麼要緊,但是張問已經嗅到了彈劾自己的信號。朝廷里搞人那一套玩法,幾十年都沒變過,無非就是找個由頭,讓小官打頭陣彈劾官員,先扣一通說不清楚的屎盆子,然後再扯到其他事上去。

張問和劉朝接觸、拒絕左光斗的拉攏,已經讓東林明白,張問一門心思要干閹黨,所以東林就開始趁早準備打壓張問。張問細想了一遍其中關係,對東林接下來的招式已然猜到了幾分。

一般情況下,被東林黨盯上絕不會輕鬆,什麼亂~倫、狎妓、搶佔民田、霸佔民女之類的事,不管有沒有,只要存在可能,就會一股腦兒給扣在頭上。然後就製造輿情,把敵人弄成一個十惡不赦的小人。

所以干閹黨確實不是那麼痛快,名聲上肯定要受損。你生氣也罷、惱怒也好,都無濟於事,他們會像滿頭的蒼蠅一樣「嗡嗡……」圍著你,把你弄得渾身不舒坦。最好別去管,才是明智之舉。張問細想了一下應對之策,想出的辦法就是不搭理他東林,只顧著干一件事就是:攀上魏忠賢。成了閹黨,怎麼對付東林就不用張問過多操心了。

張問打定主意要干閹黨,按照他的預測,東林大員扛不住皇權,大員們都得倒霉,張問犯不著自己往刑場上送。

這時曹安走進了張問所在的前院客廳,張問命他寫個禮單,將銀子準備好。銀子自然是去賄賂魏忠賢的,張問也顧不得許多,準備大白天就去見魏忠賢。反正東林也要彈劾,就讓他們彈劾好了,老子就是去賄賂,但是沒有證據、他們還能帶著人去東廠街搜查魏府?

準備妥當,張問就帶著曹安和一眾跟班和侍衛,坐嬌出門。前院的角門剛一打開,張問就聽見外面有嘈雜聲,然後轎子停了下來。應天府的皂隸還沒有來,這些鬧事的百姓也沒有散開。

張問在轎子里聽到曹安的呵斥:「大膽刁民,散開!」

「咱們要見胖妞,賠我家小女來。」

曹安道:「人既已賣入,豈是你想見就見的?」

張問挑開轎簾,從裡面走下來,旁邊的侍衛都躬身執禮。眾鬧事者見張問穿著紅色官袍,這可是大員,鬧事者本能性地有些畏懼,看著張問安靜下來。

「你們到這裡鬧事,收了別人多少銀子?」張問冷冷道。

前面一個穿著草鞋的老頭說道:「我只來找小女胖妞。」

張問看向那老頭,劍眉之間的蕭殺之意讓那老頭倒退了兩步。只聽張問說道:「別忘了這裡是什麼地兒,誰是你的女兒,誰不是你的女兒,戶冊都有據可查。你想清楚了,為了那點銀子搭上性命,究竟值不值得。」

趁眾人怔怔害怕的當口,張問已上了轎,轎夫抬著轎子長揚而去。那些鬧事者沒怎麼樣,但仍然圍在門口不散。只能等應天府的捕快來拿人了。

一隊人馬護著張問的轎子出得衚衕,向東而行。東廠衚衕就在東安門外,東廠和錦衣衛的衙門都設在這條街。魏忠賢的住宅就在東廠衚衕口,靠近翠花衚衕的地方。這棟院子是新建起來的,看樣子其耗費起碼是幾萬兩銀子,並且還有擴建的餘地。可見魏忠賢自朱由校登基之後,收了許多賄賂,不到一年時間就肥了。

如果是那些肥得流油的大臣,關係太深,皇帝想宰不容易,不慎就會動搖統治;但是魏忠賢這樣的宦官,要是沒有皇帝的寵信,什麼也不是,要宰的話較容易。

魏府前的門樓氣勢不凡,有四根大柱子撐著,門口還放著兩尊石獅子。張問叫人遞上帖子,不一會門開了,就有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迎出來。只見那大漢臉寬,酒糟鼻,滿臉的紅疙瘩,面赤如剛喝醉了酒一般,觀其面貌,就像一個殺豬的屠夫,身上卻穿著綠綢寬衣,實在有點不倫不類。

大漢長相粗曠,但是禮數倒也拿捏的得體,見面就熱情地作揖見禮。酒糟鼻寒暄了兩句,說道:「我家主人一早去宮裡侍候皇上,這會兒該回來吃午飯了,不過還得等一小會兒。皇上一忙起來,常常廢寢忘食,午飯有時也顧不上吃。仆是魏府的管家,魏爵,失禮之處請多多海涵,張大人,裡面請。」

張問對曹安遞了個眼色,曹安會意,準備尋個機會打點一下這個魏忠賢的管家。張問隨即笑道:「那就叨擾了。後邊有箱子東西,先抬進府中吧。」

魏爵拿眼看了一眼那口箱子,由兩個人抬著,看樣子很是沉重。如果是黃貨,今兒這筆進賬可是十分可觀。

魏爵遂說道:「那先抬進來替張大人放著,請。」魏爵是知道張問的,聽魏忠賢說張問會投過來。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推辭的,送什麼東西,一概笑納。

張問被請到前院待客廳坐下,喝了一會兒茶,果然魏忠賢就回來了,管家對魏忠賢的行蹤倒是摸得很准。魏忠賢從門口跨進來,隨同的魏爵忙彎下腰給他撩了一把長袍下擺。

「皇爺一早起來就玩傀儡戲,好不容易才盡了興。」魏忠賢進來時氣喘吁吁的,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將杯蓋往几上一扔,就咕嚕咕嚕猛灌起茶。

張問早已站起身來,揖道:「下官拜見魏公公。」

魏忠賢聽張問稱他「魏公公」,有些不快,心道投過來還扭扭捏捏的作甚,別人不叫咱家爺爺爸爸,起碼也得稱一聲千歲。不過方才魏忠賢聽管家說張問送過來一箱子黃金,他也就不想計較張問的稱呼問題,呵呵一笑,指著椅子道:「坐,坐下說話。」

張問聞言並未坐下,而是從袖子里摸出一張禮單,走過去放到魏忠賢旁邊的几上,說道:「下官一點心意,不成敬意,請魏公笑納。」

魏忠賢翻開禮單一看,這張問倒是直接,乾脆真金白銀送八千兩銀子過來。魏忠賢今日有此收穫心情非常好,笑得合不攏嘴,嘴上說道:「張問啊,你無緣無故的給我送這麼一份大禮,卻是何為呀?」

張問沉住氣,拋卻不利情緒、比如鄙視魏閹之類的雜念,躬身道:「東林黨顛倒黑白、培植黨羽、賞罰不明,下官是多謝魏忠賢主持公道。」

這時魏爵上來添茶,剛才他得到了曹安給的好處,聽到張問的話,覺得無功不受祿,就在魏忠賢面前低聲說道:「聽說東林黨的左光斗用世襲爵位為籌碼拉攏張大人,張大人卻沒有答應,可見張大人是真心向著咱們呢。」

魏忠賢聽罷看向張問笑道:「你也別不好意思說,外邊多少人都叫咱們閹黨。你何以不跟東林,要跟咱家?」

「外邊傳言並足信,就像昨天,下官府上有個丫鬟失蹤了,立刻就有都人自稱是那丫鬟的父母,到下官舍上鬧事,這定然是東林黨在背後指使的事兒。東林一貫都是抓住一切機會、往反對他們的人頭上扣屎盆子。」

魏忠賢對這種八卦小事好似很有興緻,忙問道:「後來呢?」

張問道:「後來下官得知,那丫鬟從小就父母雙亡,哪裡來的父母,就去應天府報官。應天府尹倪大人原本並不認識下官,但是聽說下官要投魏公,就幫忙把鬧事的人驅散了。」

「哈哈……」

張問繼續道:「於公於私,下官都打心底敬佩魏公。於公,東林黨一味黨同伐異,忘本忘記皇上,還標榜大義,心無忠心何來大義?獨有魏公,主持大局,收攏人心,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張問說到這裡,怎麼也想不出什麼利國利民的事兒來,於是他急忙轉向私事,「於私,皇上向著咱們這邊,東林再怎麼蹦躂,大事還得皇上拿主意,他們眼裡沒有皇上,也蹦不了幾日。下官跟魏公,對前程有利無害,只要下官有機會收拾那幫自肥忘本的人,就能把他們收刮的油水都榨出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