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名將之後

秦軍主將韓信胸有成竹,作為他的對手,駐守在井陘關上的代王陳余也一樣對勝利充滿了信心。

他們都想要通過擊敗對方而證明自己。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讓陳余有自信的除了手中的龐大軍隊外,還有井陘這座險關,《呂氏春秋》中稱「天下九塞,井陘其一」。井陘關背負太行,遙對燕趙平原,扼魏上郡與趙國之間的交通咽喉,戰略地位十分重要,素為軍事上所必爭。

井陘之名意思是指其地四面高平,中部低下如井,因稱井陘。

它是太行山內一條沿滹沱河支流綿河(也稱桃河)橫穿斷裂谷流出的沿河隘道,屬於太行八陘中的第五陘,與南面的壺關、天井關合稱「上黨三關」。由「井陘」東出,可直達趙國的都城邯鄲,入河北平原;西出,上太行山西面高原,通上郡,並渡西河轉入關中地區,正是這一條通道把太行山東西兩方及廣大地區連結起來。

趙國便將此關建成了險隘,成為趙國北方門戶,秦國和趙國之間的戰鬥也多發生在這裡,秦始皇開始的統一之戰,也是從井陘關進入趙國腹地,攻佔井陘關後,搶佔番吾、中山二城,互為依託,在井陘關站穩腳跟,從而平定了趙國。

井陘關,趙軍營寨。

陳餘一襲儒袍,頭束冠巾,單單瞧他這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你很難將眼前的這個人與指揮作戰的武將聯繫到一起,得到秦軍來襲的消息,陳余白凈的臉頰上流露出興奮的紅暈。

「左車,根據前方的情報,秦狗不過一萬人左右,就這點兵力也敢來捋我井陘關的虎鬚,既然他們不自量力,那麼這一戰我就以雷霆萬鈞的手段將秦狗統統擠死,然後把他們的首級當作我趙國健兒邀功的溺器。」

手裡的牌一多,就有了牛氣的資本,陳余的話聽起來甚是狂妄,一點也不像其外表一樣禮貌謙讓。

正是這些年的戎馬生涯讓陳余身上多了幾分殺氣,少了幾分慈悲。

亂世天下,我不殺人,我就要殺我?

原本就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三十河東,三十河西。如今的陳余已經名正言順的成為了趙國的第一條『好漢』,是他幫助趙王歇重新登上了趙王的寶座,在趙國,代王的權勢已經無人可及,趙王歇嗎?那不過是一個名義上的君主,一個傀儡罷了;張耳嗎?那個曾與自己刎頸相交的『好兄弟』,他已經被迫離開了趙國,跑去投奔同樣落難的漢王劉邦去了。

「大將軍,那秦軍統帥韓信年紀雖輕,卻被傅戈拜為將軍,若沒有些許能耐,他又怎能登上這麼重要的位置,況且,韓信新領秦軍,就在函谷關挫敗了諸侯的聯軍,隨後又在定軍山戰勝漢王劉邦,這樣的人切切不可大意。」

提醒陳余的是一個相貌清瘦,左眼上有顆黑痣的四旬中年人,他正是陳余帳下的首席謀士李左車,趙國名將李牧之後,與輕鬆自若的陳余不同,李左車的表情相當的凝重,眉宇間更有一層淡淡的憂慮。

雖然陳余現在的身份已是貴為代王,但李左車對陳余依舊會以『大將軍』相稱,這份獨有的稱呼讓陳余很是感動,自起兵以來一直追隨的老人越來越少,而李左車是其中最堅定的一個,不管他是發達,還是落魄,是大將軍還是草寇,他是跟隨在左右。

「左車,你過慮了,韓信,這個人在霸王項羽帳下不過為一持戟郎中罷了,這樣的人又會有什麼大的本事,函谷一戰說到底就是張耳、魏豹等人太過無能,若是我陳余在的話,豈能讓傅戈、韓信兩個小子如此猖狂?」

陳余哈哈一笑,自巨鹿一戰之後鬱郁不得志許久之後他終於又站起來了,現在擁有二十餘萬大軍在手裡,還用懼怕什麼?

見陳余不以為然,李左車急諫道:「大將軍萬萬不可輕意大敵,井陘關前的道路,戰車不能夠並軌,騎兵不能夠並列,行進數百里,軍隊的糧秣必然會拖在後面,我聽說韓信渡過西河之後,擊敗魏豹,生擒夏說,乘勝進擊,其鋒不可阻擋。如果大將軍能給我奇兵三萬人,從間道切斷秦軍的輜重;然後大將軍率主力深溝高壘,堅守營壘不與敵交戰。這樣一來秦軍往前攻關不得,後退也不能返還,我再以奇兵斷其後路,使其尋找不到糧秣,不至十日,則韓信、李烈兩員秦將的人頭可以交到你的手裡了,希望大將軍能考慮我的計策,否則的話,我恐怕你我都要被這兩個人俘虜了。」

應當說,李左車的建議相當的中肯,從中可以聽出他這一番計謀乃是經過深思熟慮,字字句句正好切中了秦軍的要害。

作為一個名將的子孫,煩惱也是不少,李左車平素就最惱恨的旁人提及他時這麼說,這位是李牧的後代,被這麼一說之後,彷彿他李左車所有的本領都是天生的一樣,他所有的努力也隨之付之東流。

反之,如果在料斷一些事件時他說錯了或判斷錯了,那立即就會有人說原來名將之後也不過如此,更有不堪之人還會質疑起李牧的能力來。

很不幸,這些人中間就包括陳余,這位飽學儒術的大家曾和趙相張耳是患難之交,和李左車也是多年的好友,他也確確實實很欣賞李左車的能力,但在陳余的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解不開的結,他實在很妒忌李左車有一個名將的先祖,想想要是他陳余的祖輩也有如此盛名的話,這天下諸侯哪一個敢興兵與趙軍作戰?

祖輩風光又有什麼了不起,這一世你還不是在我手底下謀生計,每每當李左車獻上一計,陳余就會在心中暗暗的說上這麼一句以求得心裡的平衡。

俘虜——,若李左車的諫言里沒有這個詞的話,陳余還會好好想一想這個建議的合理性,但現在他已被俘虜這兩個字激怒了。

二十餘萬精兵的趙軍會被一支不到萬餘人的秦軍擊敗,這實在太荒唐了,而更可笑的是成為俘虜的竟然不是秦人,而是自己?

聽罷李左車的諫議,陳余笑了笑,大聲道:「我聽兵法上說,十則圍之,倍則戰。現在韓信的兵力號稱有萬餘,其實經過幾番戰事之後也不過數千眾。以這點兵力奔襲千里來攻打我趙地,他的勢頭已經差不多了。今天如果避而不擊的話,那些諸侯們必定會說我膽怯,並由此輕看我來討伐我。」

諸侯,都是些見利忘利的小人。想想當初因為和張耳的不快,一氣而走的自己失去機會成為霸王項羽身邊的紅人,不得已只好選擇聯合田榮,聯絡趙王歇,走反抗項羽的險道,幸好田榮這個死胚自來投死,才讓自己得以鹹魚翻身,並獲得了項羽的信任,趙國現在已經成為了與秦國、西楚成鼎立之勢的第三股勢力。

一方諸侯,萬人之上,有這樣顯赫的威名的陳余卻還是心中有些不安,因為他並非趙國人,他擔心有一天那些純正的趙人會排擠自己這個外來人!

雖然飽讀儒學,經書上也常常倡導說人性本善,但陳余卻清楚實際遠不是這樣。

這段日子,他的聲名遠揚讓一些人眼紅不已,他們都盯著代王這個位置,而為了更長久的保有這個位置,讓這些潛在的競爭者徹底死心,他眼下迫切的需要一場堂堂正正的勝利,以證明他的能力!

若是能一戰打敗秦人,特別是擊敗讓項羽碰得血流滿面的秦國騎軍,這份功績足以讓陳餘一洗巨鹿畏縮不前的惡名,更可以大大提高在軍事上的知名度。

「唉,大將軍既然如此,左車請求離去,以免他日成了秦軍的刀下亡魂!」見陳余不聽勸告一意孤行,李左車不禁黯然神傷。

「左車又出何言,你我相交多年,知之甚深,今為一語之失而言離去,豈不讓我痛心,也罷,既然你執意要去截秦狗的糧道,那我就給你一萬兵士。」見李左車萌生去意,陳余的態度終於軟了下來。

他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其中離不開李左車出眾謀略的相助,尤其是借用田榮首級討好項羽這一招,可以說是一舉扭轉了被動不利的局面,沒有李左車,陳余也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擊敗常山王張耳,迅速平定趙地。一萬士兵,相比二十餘萬軍隊,實若九牛一毛,李左車既然執意要去切秦狗的後路,那麼就讓他去試試好了。

不出意外,面對秦軍的進攻,李左車向陳余獻計了,經過一番苦諫,他獲得了一萬軍隊的指揮權,這點兵力雖然少了點,但對於一直以來都苦於手上無兵的李左車來說,好歹也算是有了發揮軍事才能的機會。

歷史在這裡轉了一個彎,對於李左車的執著諫議,陳余給了一個折中的方案,而統領著一萬趙軍的李左車又將會給接下來的激戰帶來什麼影響呢?

對此,史書已不能給出答案,能給出最終答案的只有處於戰局中的作戰雙方當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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