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少年英豪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劉邦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以傅戈的謀斷和能力,如果他手裡有足夠多的兵力的話,在嶢關這裡一定會重兵布防。可是,兵在哪裡?關中兵源枯竭,能夠湊出這支四千餘人的郡兵已經是各郡、縣、亭級官員的能力極致了。

而正是察覺到了秦軍的這一弱點,張良對於自己一手謀劃的這場大戰役才會有足夠的信心:「沛公,那傅戈兵力有限,能夠調動的充其量也不過二、三萬餘眾,他不用郡兵守關,又還能用誰來賣命?況且,這嶢關雖然重要,但卻也不是函谷關那樣一夫擋關,萬夫莫開。一個時辰後,我軍就能全線鋪開佔據這周圍的山嶺,到那時再命兵士齊聲鼓噪,守關秦軍擔心後路被斷,一定會軍心惶惶,如此我再命大軍猛攻,秦軍必潰!傅戈要是真把精兵猛將都放在這裡,那正好我們也省了力氣去尋敵決戰,縱算是以三個換一個,也值了!」

「子房說的在理,這一戰就全拜託你了!」劉邦被張良這麼一說,心中頓時豁亮了不少,想到即將步入大秦腹地的榮耀,他更是一臉的欣喜。

「沛公放心,我張良絕不會讓你失望。」面對劉邦的信任,張良動容道。籠絡人心的手法有很多種,象劉邦這樣不用做事落得清閑還能搏得手下效命的無疑是最高明的。

惡戰在六月十六日的辰時開始。

當陽光照射到冰冷的戟鋒時,紅色與黑色,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象徵色如涇渭般分明。

嶢關位於武關道之西,和位於它後方不遠的藍田關一起被稱作拱守咸陽的兩道門戶,一旦楚軍拿下這裡,也就意味著距離拿下關中不遠了。

這一天早晨,呼嘯的山風將樹林吹得嘩嘩作響,讓人分辯不出有沒有敵人來襲,在嶢關城上駐守的是從大秦三輔各郡縣徵調來的四千兵士。

城垛口,兩個躲著頭抱著刺戟的兵士倦縮在角落裡,仍在呼呼的做著美夢。

「起來,你們身為大秦的軍人,負責值夜重任竟還玩忽職守——,來人吶,軍法伺候!」一聲暴喝將兩個神遊夢境的兵士硬生生的拉了回來,站在他面前的兩個人一個是守關的校尉,另一個卻是個不認識的年輕將領。

年輕將領一臉的怒容,那一聲怒喝真是從他嘴裡發出來的。

「酈監軍在此,你們兩個還不快過來陪個不是——。」見兩個睡意朦朧的傢伙手足無措的獃獃站著,一旁的守關校尉連忙陪笑打圓場道。

正與張良打探到的情報相符,守關的這支四千餘人的部隊並不是傅戈部的精銳,他們只是在三世皇帝登基之後才正式從三輔一帶收編而成,其中年滿六十的退伍老卒和不滿十七的童幼要佔了一多半。大秦連年征戰,關中的適齡男丁不是在嶺南就是在關東作戰,剩下的也只有老弱殘兵了。

酈——,大秦軍中姓酈的最出名的有兩個,文有酈食其武有酈商,不過這位酈都尉卻並不是他們兩個,他的名字叫酈疥,郎中令酈食其的兒子。按道理說,酈疥應該出現的地方是在藍田關的酈商中軍營帳,而不是在這危險的最前方。

不過,酈疥對這倒是相當的滿意,剛剛度過二十五歲生日的他軟磨硬泡才從叔父酈商那裡獲得了這個監軍的職務。

這不,他視查的第一站就到了嶢關這座要隘。

「男兒既成年,當做征戰郎,壯士行殺戮,倦枕敵屍眠。」這西行一路,酈疥在軍中目睹傅戈由小兵成為統御萬千人馬的將才的過程,這讓同樣年輕的他不由得熱血澎湃。酈疥最憧憬的是有一天,別人在介紹他時,不要再用『酈食其的兒子』,而是堂堂正正的說,這是酈疥將軍,大秦軍中最出色的少年將才。

「少將軍息怒,這關城外黑漆漆一團,楚兵根本不可能摸黑過來,這些天將士們都疲累了,打個盹也是人之常情。」見酈疥怒氣未消,一旁的校尉又說道。這名校尉年紀已經有六十開外了,早年曾追隨王翦將軍參加了滅楚的戰役,在此之後,由於年齡超過了服役期限才解甲歸了田,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還會有一天穿上戰甲。

人的年紀一大,又見識了子孫滿堂的喜氣,老校尉早年的殺戮銳氣已經消磨得差不多了,加上他的這些兵都是本郡縣的熟識,這在軍律的執行上難免失之過寬。

「人之常情——,我們講人之常情,卻不知楚軍會不會講!」看著三三兩兩揉著睡眼拖著兵器來到跟前的兵士,酈疥高聲道。

「這哪裡會這麼巧!」

極不情願早早起床的秦軍士兵臉上,一個個都掛著這樣不信的表情,剛剛由負責治安的郡兵轉變成正規軍,這樣的不適應並不是酈疥一兩句訓話就能消除的,這些士兵們不約而同的對於當前的危險估計不足。

由郡兵到正規軍——,這是一個短時間內無法跨越的鴻溝,也許只有用鮮血與生命才能讓郡兵成長為真正的士兵。

東方,第一縷霞光剛在林梢閃爍的時候。

彷彿在呼應和驗證酈疥警示的準確性一般,被薄霧籠罩的山林忽然喊殺之聲四起,與此同時,更響起無數急促的腳步聲,從嶢關上往四周遙望,只能瞧見霧靄中有點點火把,猶如一顆顆閃爍的繁星。

這一切,彷彿都是在嘲笑其它人的無知淺薄一般,酈疥的話很快就『應驗』了。

「是楚軍來襲,大秦的將士們,迎戰!」酈疥臉色驟變,連聲大喊道,楚軍滿山遍野,關上所有的士兵,包括校尉在內都象傻掉了一般,這一時已不容得他多去想什麼由誰來指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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